胡三妹赶紧拿起桃木片。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纸角往外看，雪还在下。

可村口老槐树下的石碾子旁。

几头原本卧着反刍的黄牛忽然站了起来。

耳朵贴在背上，不住地往后山方向甩尾巴。

鼻孔里喷着白气，蹄子在雪地上刨出小坑。

牲口比人灵，这是靠山屯老辈传下的话。

胡三妹心里咯噔一下。

院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这次不是急慌的砸门，是轻轻的、带着犹豫的“笃笃”声。

“三妹在家不？”

门外是村西头李老汉的声音。

带着点颤，“俺家老黄牛……有点不对劲。”

胡三妹披了棉袍开门。

李老汉裹着件露棉花的黑布袄。

冻得鼻尖通红，手里攥着根赶牛鞭。

“刚才俺去添草，那牛突然挣着缰绳要往外冲。

眼睛红得跟染了血似的，还往墙上撞，俺拦都拦不住。”

她跟着李老汉往村西头走。

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

刚到牛棚门口，就听见“哐当”一声——老黄牛正用脑袋撞着木棚柱。

脖子上的缰绳绷得笔首。

嘴里发出“呼呼”的粗气。

俩眼珠子真跟浸了血似的。

盯着棚外后山的方向，像是看见啥吓人的东西。

胡三妹往牛身边凑。

指尖还没碰到牛毛，就觉出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

比刚才小虎子身上的阴邪更烈，还带着点铁锈似的腥气。

她眯眼往牛肚子底下看。

雪落在牛棚的泥地上。

唯独牛蹄子旁有一小块地方没积雪。

那地方的泥是黑的。

还印着个奇怪的爪印——比家猫的爪印大两倍。

比野狼的爪印又小一圈。

五个尖爪印深深嵌在泥里，边缘泛着点青黑色。

“老汉，这牛昨天是不是去过后山？”

胡三妹蹲下身。

用树枝轻轻拨了拨爪印旁的黑泥。

那泥沾在树枝上，竟慢慢渗进木头里，留下个黑印。

李老汉愣了愣：“可不是嘛！

昨天晌午雪小。

俺让它去后山脚下啃点干草，没敢往深了去……”胡三妹心里有了数。

这阴气不是来自老坟，倒像是跟着活物来的。

她从怀里摸出桃木片。

刚往牛鼻子底下凑，桃木片“嗡”地一下发烫。

比刚才对付小虎子那阴邪时烫得多。

她指腹都觉出点疼。

老黄牛像是被桃木片的阳气惊着了。

忽然不撞棚柱了，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发出“哞哞”的哀叫，眼睛里的红血丝慢慢淡了点。

“你去灶房拿点艾草，再烧壶滚水。”

胡三妹把桃木片按在牛的额头上。

指尖悄悄注入一点狐力——这点狐力耗得她心口发虚。

狐丹又弱了几分，“艾草煮水，给牛灌半碗，剩下的泼在牛棚西周，别让人看见。”

李老汉连忙点头去了，胡三妹盯着那个黑爪印。

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长白山深处见过类似的。

那会儿老狐仙跟她说过。

有种邪祟叫“黑风爪”。

专在雪夜刨坟偷尸，爪印就是这样的。

可那东西不是早就在几十年前。

被老萨满用铜铃镇在长白山底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靠山屯？

等李老汉把艾草水端来。

胡三妹帮着灌了牛半碗，又把剩下的水泼在牛棚西角。

水刚碰到雪，就冒起一股白气，那股腥气淡了点。

可她还是能感觉到。

有东西在牛棚外的雪地里盯着她，凉飕飕的，像根针戳在后背上。

回到家时，天己经擦黑了。

胡三妹把桃木片放在炕席上。

才发现那桃木片边缘竟裂了道小缝，缝里渗着点黑渍——是被阴气蚀的。

她摸了摸狐丹，那点暖意比白天又弱了点。

要是再遇到刚才那样的阴邪，这桃木片怕是撑不住了。

夜里，雪停了，北风也歇了。

村里静得能听见房檐上雪化的“滴答”声。

胡三妹睡得浅，刚眯了会儿。

就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是从后山方向传来的。

不是狼嚎，也不是猫头鹰叫，像是有人用铁铲在挖冻土，“咚、咚”的，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