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痴缠,一朝梦醒》纪远川夏流萤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十年痴缠,一朝梦醒》全集阅读
“‘好人’”古德曼!你要老婆不要?”
老哈罗德的大嗓门像块砸进风雪里的冰坨,也同样砸进那栋简陋的木屋。
这位苦棘村村长的胡子眉毛上都挂着白霜,一进门就使劲跺着脚,把一摊雪水和寒气留在了门边。
然后他径直凑到火炉旁,伸出两只冻得通红的、满是褶皱的手。
“诸神在上,您这嗓门能把狼都吓跑。”
古德曼握着拨火棍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地把一块快要烧尽的木头往火心捅了捅。
火星“噗”地一下窜了起来,映亮了他灰蓝色的眼睛,也映亮了里面那不加掩饰的荒谬。
“风雪太大,不喊大声点,怕你听不见,”
老哈罗德搓着手,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牢牢地锁定了屋子的主人。
“我问你话呢小子,别跟我这装聋作哑。”
古德曼没作声。
他站起身,从墙角拎起一个陶罐,给老哈罗德倒了一杯温热的麦茶。
只见古德曼身材高大,即使是弯着腰,也比同样壮实的村长高出了半个头。
一身朴素的亚麻衣衫洗得发白,却掩不住常年劳作和军队生涯刻下的硬朗身躯。
“哈罗德老爹,”
他把陶杯递过去,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烟熏过一样,“您老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顶着“古德曼”这个名字也已经一年了。
一年前,帝国军团的一名百夫长在与北方蛮族的遭遇战中垂死,醒来时,身体里就换成了另一个叫“顾德”的灵魂。
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已经模糊,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和一种根深蒂固的疏离感。
这让他看待这个世界时,总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所以他离开了军团,用攒下的军功换来了这块还算肥沃的土地。
村里人不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虽然看着不好接近,却从不拒绝任何求助。
再加上他本身的名字,于是“好人”古德曼这个外号,就这么叫开了。
古德曼习惯了孤独,也习惯了这种荒诞。
就像现在,村长在暴风雪夜闯进他家,一本正经地问他要不要老婆。
“我没跟你开玩笑,”
老哈罗德灌了一大口麦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要你点个头,我这就去把老婆给你送来!”
一股混杂着疲惫和被戏弄的烦躁,顿时涌上心头。
古德曼只想赶紧把这个精力旺盛的老头打发走。
好让他安安静静地听着风声,思考一下明天是该先加固屋顶,还是先去林子里看看陷阱。
他收回拨火棍在地上磕了磕,然后又有些泄气地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戏谑和不耐烦:
“行!行!既然您那么热心,那你倒是把人带来啊!我这住得远,可别让姑娘在雪里等急了!”
他纯粹是句打发人的气话,想让老头知难而退。
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即使只从村子里走到最西头的他家,也足以让一头壮牛都打几个哆嗦。
村里的年轻姑娘都嫁出去了。
哈罗德那个倔老头,又能从哪里弄来一个可以给他做老婆的年轻女人?
可谁知听到古德曼的话,老哈罗德却像是得到了冬神亲口的许诺。
他那浑浊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把剩下的麦茶一口喝干,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好!一个真正北境汉子的话,比铁还硬!你等着,今晚上就让你屋里多口热气!”
说完,他看也不看古德曼错愕的表情。
哈罗德转身拉开门,再次一头扎进了外面那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门被重新关上,屋里恢复了平静。
古德曼愣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把这莫名其妙的插曲抛到脑后,重新拿起拨火棍,专心致志地伺候起面前那堆半死不活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炉火终于旺了起来,橘红色的光芒将屋内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古德曼靠在椅背上,听着风雪声夹杂着炉火的噼啪声,睡意开始一点点爬上眼皮。
而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一阵微弱的敲门声若有若无,像是隔着厚厚的雪墙传来。
“笃…笃…笃…”
古德曼皱起眉头。
是野兽吗?
不像。
那是苦棘村的村民?
可谁又会在这个时候……
他的脑海里,猛地闪过哈罗德离开时那双发亮的眼睛。
不会吧?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那老头……他当真了?而且还这么快?
古德曼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把人赶走?
在一个能冻死人的雪夜里把一个女人赶出门,那他“好人古德曼”的名声可就成了村子最大的笑话。
可要是留下……他压根没想过要娶一个五大三粗,牙齿也黄的熏人的村妇。
就在犹豫中,门外的敲门声渐渐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刮擦声,然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该死的!
古德曼心里咒骂了一声。
不管是谁,都不能把人就这么丢在风雪里。
他最终还是沉着脸站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栓。
门外没有站着的人。
低头一看,只见门槛外的积雪里,却是蜷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
一个几乎已经冻僵了的年轻女孩!
单薄的深色斗篷几乎要被被雪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兜帽不知何时滑落了,一头乌黑凌乱的长发铺散在雪地里,衬得那张脸颊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的嘴唇已然发紫,唯有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凝结的冰霜,在火光下闪着点点微光。
古德曼倒抽一口冷气。
老哈罗德……他真的……他真的把人送来了?
还这么快?
而且……他就这么把人扔在门口等死?!
“该死的疯老头子!”
他低骂一声,救人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烦躁和犹豫。
一步跨出门外,古德曼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那具冰冷僵硬的躯体打横抱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让他心里一沉。
太轻了,轻得像一捆湿透了的稻草,几乎没什么分量。
用穿着靴子的脚后跟“砰”地一声顶上木门,肆虐的风雪被彻底隔绝在外。
古德曼则抱着姑娘快步走到床边。
他将她放在自己那张铺着一张旧狼皮的简陋木板床上,然后又扯下墙上挂着的一张备用厚毛毯。
古德曼翻出他所有能找到的皮毛,一层又一层地将这个女孩裹紧。
“该死的老哈罗德,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的胡子全拔光……”
他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抱怨,一边跪在床边。
他不停地搓着她的手脚,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摩擦带来的热量,让她几乎坏死的组织恢复知觉。
在昏暗的火光下,古德曼看清了女孩的脸。
很年轻,或许还不到二十岁,五官精致得不像这个村子里该有的人。
哪怕是在如此苍白虚弱的状态下,依然能看出一种惊人的美丽。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女子身上那件斗篷的布料。
那是一种他这一世从未接触过的质感,柔软、细密,远比他见过的镇上富商穿的料子还要好。
虽然此刻沾满了泥泞和雪水,但那份独特的触感骗不了人。
一丝疑虑在他心头闪过,但终究被眼前救人的急迫压下。
现在想这些没用,先让她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时间在炉火的噼啪声中一点点流逝。
古德曼的额头上渗出了细汗,他不知道自己搓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开始发酸。
终于,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呻吟,从层层皮毛中传了出来。
“醒了?”
古德曼精神一振,立刻凑近了些。
女人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像密林深处一汪不见底的潭水。
此刻,那潭水里盛满了茫然、痛苦,以及最深处那化不开的恐惧,就像一只刚从猎人陷阱里挣脱出来的幼鹿。
她似乎想挣扎,身体却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别怕……你安全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女孩身上那团死寂的黑色这才缓缓褪去,被一股的暗橙色与灰蓝色交织的光晕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