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羊水(余生我护你周全)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
宿醉的头痛像是有人用凿子,一下,一下,锲而不舍地从我的太阳穴往里钻。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沉重的眼皮撑开一条缝。天花板是陌生的,带着一种廉价旅馆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和霉菌的气味。不对,这不是旅馆。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视线扫过房间。简洁的黑白灰色调,线条凌厉的家具,墙上挂着我上个月在拍卖会上拍下的抽象画。这是我的家。准确来说,是我和林晓的家。
可我昨晚不是在外面喝酒吗?和几个甲方的人,在城西那家新开的日料店。
我记得清酒的瓶子空了一排,我记得我说了些夸大的话,还拍着胸脯签了什么东西。
再然后呢?记忆像被剪断的胶片,中间是长久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我撑着手臂想坐起来,手掌却按到了一片湿滑粘腻的。我低头。那片粘腻,是暗红色的。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从床沿一直蔓延到地毯上,最终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湖泊。而在湖泊的中央,躺着一个人。
是林晓。她穿着我们结婚纪念日时我送她的那条真丝睡裙,裙子的颜色被血浸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藕荷色。她的眼睛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我们一起挑选的水晶灯,仿佛在无声地质问我,为什么把它装得有点歪。我的目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她空洞的眼睛,移到她胸口。那里,插着一把刀。一把水果刀,刀柄是黑色的,磨砂质感,是我上周从德国带回来的那套刀具里的一把。我当时还跟她炫耀,说这刀切神户牛肉,能薄如蝉翼。现在,这把刀插在她心脏的位置。而我的右手,正无力地垂在床边,指缝间,全是半干的、已经变成铁锈色的血迹。一股浓郁的铁锈味混杂着酒精发酵的酸腐气,直冲我的鼻腔。我猛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胃酸在喉咙里灼烧。发生了什么?
我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昨晚的记忆碎片。日料店。清酒。甲方油腻的笑脸。
我好像提前离席了。对,有个电话,是林晓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哭了,说她受不了了。
又来了。我们结婚五年,从最初的蜜里调油,到如今的相看两厌,只用了不到三年。
我是个建筑设计师,事业心重,忙,应酬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呢,从一个活泼明媚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整天抱怨、敏感又多疑的怨妇。我们之间的话题,只剩下争吵。吵我喝酒,吵我晚归,吵我不关心她,吵我把家当旅馆。昨晚的电话里,我们又吵了。我记不清具体内容,只记得我喝了很多酒,情绪很激动,对着电话吼了很多难听的话。我说:“你觉得我过分?还有更过分的!你给我等着!
”我挂了电话,拦了辆车,直奔回家。然后呢?然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直到现在,我从这片空白中醒来,面对着我妻子冰冷的尸体,和满手的鲜血。我杀了她。
这个念头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它像一块冰,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我的思维,我的一切。我没有尖叫,没有逃跑。我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我们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在清晨的微光里,完成了我们之间最后一次,也是最长久的一次对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我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逃?
能逃到哪里去?伪造现场?我连发生了什么都记不清,怎么伪造?不,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拿起我的手机,手指因为僵硬,输了好几次才解开锁。
我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喂,110吗?我杀人了。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到我自己都感到陌生。警察来得很快。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扫了一眼现场,然后目光就盯在了我的身上。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挥了挥手,两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给我戴上了手铐。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我才迟钝地打了个寒颤。我被带出现场的时候,法医和技术人员已经开始工作。
闪光灯在房间里不停地亮起,像一场无声的摇滚乐。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林晓。
她的脸已经被一块白布盖上。也好,我不想再看到她那双空洞的眼睛。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人无所遁形。桌子对面坐着的,就是那个鹰眼警察。后来我知道,他叫陈默,市刑侦队的队长。“姓名。”“周然。”“年龄。”“32。”“职业。”“建筑设计师。
”他问一句,我答一句。像是在进行一场无聊的面试。“说说吧,昨晚发生了什么。
”陈默把一支笔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我的五脏六腑。“我杀了她。
”我说。“怎么杀的?”“用刀。”“为什么杀她?”为什么?我愣住了。是啊,为什么?
因为她没完没了的抱怨和争吵?因为她打断了我的酒局?还是因为我喝多了,失手了?
我不知道。“我们吵架了。”我含糊地回答,“我喝了很多酒,回到家,和她……又吵了起来。然后情绪失控,就……”我编造不出细节,因为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些。我只能根据眼前的“事实”,去构建一个最合理的“过程”。
陈默盯着我,没有说话。审讯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单调地走着。
“吵什么?”他终于开口。“还是那些事。她觉得我不关心她,觉得我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工作和应酬上。”我说的是实话。“然后呢?”“然后,我就动手了。”“怎么动的?”陈默追问,身体又往前倾了倾,“你用哪只手拿的刀?
捅了哪里?捅了几下?”我被问住了。我努力回想,脑子里却只有一片混沌。
我只记得我右手沾满了血,刀插在她胸口。“右手拿的刀,捅了……胸口。”我艰难地回答,“就一下。”我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苍白无力。一个喝醉酒、情绪失控的男人,只会疯狂地乱捅,怎么可能只捅一下,还那么精准?
陈默的嘴角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周然,你是个聪明人。建筑设计师,逻辑严谨,注重细节。你现在跟我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我沉默。信不信,重要吗?事实是,林晓死了,而我是唯一的嫌疑人。现场,动机,人证我自己,俱全。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铐住的双手,“我认罪。”陈默靠回椅背,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我们会查清楚的。”他说,“在你认罪之前,我们得先确定,你认的,到底是不是你的罪。”接下来的48小时,我被反复提审。问题越来越细,从我昨晚穿的衣服,到我和林晓吵架的具体用词,再到我回家后每一个动作的顺序。我像一个拙劣的编剧,一边努力回忆,一边疯狂填补那些空白的情节。我说我回家后和她在大声争吵,她骂我,我推了她一把,她摔倒了,然后我去厨房拿了刀……我说得越多,漏洞就越多。陈默每次都会在我说完后,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我,然后抛出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你说你去厨房拿的刀,但我们勘查现场,厨房的刀架上,唯独少了那把水果刀。其他的刀具都整齐地摆放着,没有任何翻找的痕 迹。你是在一片漆黑中,精准地摸到了你想用的那把刀吗?
”“你说你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和推搡,但邻居在凌晨一点左右只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之后就再无声响。你们的争吵,是无声的吗?”“法医报告出来了,”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死者林晓,死于单刃锐器刺穿心脏,一刀毙命。创口平整,角度刁钻,几乎没有犹豫和偏差。周然,你告诉我,一个醉到记忆断片的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我看着报告上的专业术语,大脑一片空白。是啊,怎么做到的?
难道我不是凶手?这个念头第一次在我脑海里冒出来,像一根救命稻草。但很快,我就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如果我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他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陈默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想不通了?觉得委屈了?”他冷笑一声,“别装了,周然。
你这种高智商罪犯我见多了。一开始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发现证据对你不利,就开始扮演无辜,引导我们去怀疑别人。”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的酒醒了,对吧?那我们就来聊点清醒的。我们查了你和你妻子林晓的社交关系。
她有个关系很好的男同事,叫顾伟。最近半年,他们联系非常频繁,经常一起吃饭,看电影。
你,知道这件事吗?”顾伟?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
林晓提过他,说是公司新来的项目主管,很有能力。“我不知道他们……”我艰难地开口。
“不知道?”陈默打断我,“那你老婆的微信里,为什么有你发给她的,顾伟和她一起在咖啡馆的照片?你还配了文字:‘解释一下?’”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我什么时候拍过这种照片?什么时候发过?“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因为发现妻子和他人关系暧昧,心生怨恨,才在酒后痛下杀手。这比你那套‘无故争吵,酒后失控’的说辞,听起来要合理得多。”陈默的声音像铁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
“不是的……我没有……”我徒劳地辩解。“那你为什么要认罪?”陈默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一个无辜的人,会在警察面前,一口咬定自己杀了人吗?周然,你在保护谁?还是在掩盖什么?”我在保护谁?我在掩盖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林晓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算不是我亲手杀了她,也是我,用长久的冷漠、争吵和酗酒,把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我的婚姻是一座我自己亲手设计、建造,最后又亲手推倒的废墟。林晓,是唯一的殉葬品。
这份沉重的、无法言说的愧疚,让我无法为自己辩解。“我就是凶手。”我闭上眼睛,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只要重复得够多,就能变成真的。我被正式批捕了。罪名是故意杀人。
证据链堪称完美:我的口供,明确的杀人动机情杀,现场的指纹和血迹虽然只有我一个人的,以及那把插在她胸口的、属于我的刀。
我的世界,被简化成了一间不到十平米的监仓。每天,我都坐在硬板床上,对着那扇小小的、装着铁栏杆的窗户发呆。我开始强迫自己去回忆那晚的每一个细节。
不是为了翻案,而是为了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理由。我一定是在某个环节撒了谎,或者记错了。比如那把刀。陈默说厨房的刀架很整齐。也许,那把刀根本不在厨房?对了,林晓喜欢吃水果,她有时候会把水果刀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是的,一定是这样。我回家后,和她吵架,然后我看到了茶几上的刀……这个逻辑就通了。比如邻居的证词。
他们只听到一声尖叫。也许,我们吵架的声音并不大?或者,我们根本没吵架?是我一回家,看到她,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直接就……不,这说不通。我的怒火从何而来?
就因为那个叫顾伟的男人?我努力回想那张照片。我想不起来。我的记忆里,没有跟踪林晓,没有偷拍,没有质问。我的记忆,像一个被病毒感染的硬盘,大部分文件都已损坏,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碎片还能勉强读取。比如,我记得那天晚上,回家路上,出租车司机在听一档午夜电台。女主播的声音很温柔,她说:“再坚固的建筑,也需要时时维护。再亲密的关系,也需要用心经营。”当时,我嗤之以鼻。
觉得这些都是无病呻吟的鸡汤。现在想来,字字见血。我的律师来看过我一次。
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姓王。她告诉我,案子很棘手,因为我自己的口供,成了最不利的证据。
“周先生,你真的,确定是你做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不解和同情。我点了点头。“那你能不能,再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不寻常的地方?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是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林晓躺在地上,我的视线越过她,看到了床对面的那个组合书柜。那是我亲自设计的。为了利用空间,书柜的一角,我做了一个嵌入式的旋转隔板。隔板推进去,和书柜齐平。拉出来,可以放一些小摆件。
我记得,那天早上,那个旋转隔板,是拉出来的。上面摆着林晓最喜欢的一只陶瓷小猫。
但这不正常。林晓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她最看不得东西乱放。这个旋转隔板,她每次用完,都会立刻推回去,让书柜保持一个完整的平面。为什么那天早上,它是拉出来的?我把这个疑点告诉了王律师。她皱着眉,记在笔记本上。
“这……能说明什么呢?”她看起来比我还困惑。“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可能什么也说明不了。只是……有点奇怪。”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像一粒沙子,掉进了我那潭死水般的心里。它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却让那潭水,不再是完全的死寂。
几天后,王律师又来了。她的表情很凝重。“周先生,警方那边,有了一些新的进展。
”她说,“他们深入调查了顾伟。发现了一些……对你很不利的情况。”我的心沉了下去。
“顾伟说,林晓生前,多次向他哭诉,说你不仅对她冷暴力,还有家暴倾向。
尤其是在你喝醉之后。”“家暴?”我愣住了,“我没有!我从来没打过她!
”我们是会吵架,有时候吵得很凶,我可能会砸东西,摔门,但我发誓,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但是顾伟提供了一张照片。”王律师的脸色更难看了,“是林晓手臂上有淤青的照片。她说,是你喝醉后抓的。”照片……又是照片。“他还说,案发前一天,林晓去找他,说你发现了他们的‘关系’,给你发了信息,你没有回复。
她很害怕,觉得你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她甚至跟顾伟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一定是他干的’。”这段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林晓……真的这么说过?
“不可能!”我失控地吼道,“她在撒谎!不,是顾伟在撒谎!”“周先生,你冷静点!
”王律师急忙安抚我,“但是顾伟的说辞,和林晓的妹妹林悦的证词,可以相互印证。
”林悦?林晓唯一的妹妹,还在上大学。她和我们住得不远,偶尔会过来吃饭。
她一直很依赖她姐姐,和我关系也还不错。“林悦说,她姐姐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经常半夜给她打电话哭。说你变了,变得很可怕。她也知道顾伟的存在,她说,那是她姐姐唯一的‘精神寄托’。”“精神寄托?”我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满嘴苦涩。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一个冷漠、暴力、不可理喻的混蛋。而林晓,是一个不幸的、在婚姻牢笼里挣扎的受害者。她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这似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所有的证据,所有的人证,都指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