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我直接開了免提，冷聲佈置任務：證據鏈還差一環，給你一天時間，把姓張的底褲顏色都給我扒出來。電話那頭，剛畢業的實習生嚇得聲音發顫：秦律，這……我沒給他廢話的機會：做不到就滾。話音剛落，臥室門口，我那有點老年癡呆的奶奶探出頭，扯著嗓子喊：寶寶，吃飯了！

奶奶給你燉了你最愛的大骨頭！電話裏死一般寂靜。我身後一眾精英律師面面相覷，眼神裏的震驚和憋笑都快溢出來了。我猛地掛斷電話，煩躁地抓了把頭髮：看什麼看？

誰敢把這事說出去，就等著收我的律師函！後來，奶奶躺在ICU，渾身插滿管子，彌留之際，含混不清地叫我：寶……寶……我的助理小心翼翼地問：秦律，老太太她……我俯下身，握住她枯瘦的手，輕輕貼在臉上，聲音啞得厲害：我在呢，奶奶。---01秦律，對方律師是業內有名的『笑面虎』趙啟平，這是他的資料。

助理小陳把一疊文件放在我桌上，表情凝重。我頭都沒抬，目光鎖死在電腦螢幕上，那上面是宏遠集團非法集資案的卷宗，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趙啟平？

我輕嗤一聲，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噼啪作響，讓他笑，庭審的時候，我會讓他哭都哭不出來。

這就是我，秦峰，三十歲做到頂級律所高級合夥人，業內送我一個外號——閻王秦。

只要我接的案子，就沒有輸的可能。我的字典裏，只有贏，不擇手段地贏。辦公室裏，我的團隊成員個個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們怕我，就像老鼠見了貓。這個案子，對方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證人王德海。小陳，我抬起眼，鏡片後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你知道該怎麼做。小陳打了個哆嗦，連忙點頭：明白，秦律。

我會找到王德海的『軟肋』。我很滿意。我的團隊，就是要像狼一樣，聞到血腥味就撲上去，死死咬住，絕不鬆口。就在這時，我的私人手機響了。

螢幕上跳動著家這個字。我皺了皺眉，劃開接聽，順手點了免提，一邊繼續翻看資料：說。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點焦急和含糊：寶寶啊，你怎麼還不回來吃飯？菜都要涼了，奶奶給你燉了你最愛的大-我腦子嗡的一聲，幾乎是本能反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斷了電話。晚了。辦公室裏，空氣彷彿凝固了。

我手下的七八個精英律師，包括剛才還嚇得發抖的小陳，此刻全都瞪大了眼睛，表情精彩得像調色盤。震驚、錯愕、難以置信，最後，是憋到臉色通紅的想笑又不敢笑。

寶寶？燉大骨頭？這幾個詞跟我閻王秦的形象放在一起，比火星撞地球還離譜。

噗……一個剛來的實習生沒忍住，笑出了聲。我冰冷的視線掃過去，他瞬間臉色慘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很好笑？我慢慢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一股強大的壓迫感籠罩了整個辦公室，我的律師函，想不想要一份？

整個團隊的人立刻低下頭，齊刷刷地喊：不想！秦律，我們什麼都沒聽見！

我煩躁地扯了扯領帶。這是我唯一的軟肋，也是我最大的秘密。我奶奶，從我記事起就這麼叫我。小時候是愛稱，長大後就成了我的噩夢。

尤其是在她開始有點老年癡呆之後，不分場合，不分地點。手機再次震動，還是家裏的號碼。

我拿起手機，對眾人冷冷地說：今天的工作到此為止，明天早上九點，我要看到王德海的所有資料。散會。說完，我轉身走進休息室，關上了門。門外，我能隱約聽到他們壓抑的、爆發出的竊竊私語和偷笑聲。我的閻王人設，在今天，裂開了一道縫。02回到家，一股熟悉的骨頭湯香味撲面而來。奶奶正坐在沙發上，戴著老花鏡，專注地看著電視裏的家庭倫理劇，嘴裏還念念有詞。回來啦，寶寶。

她看到我，臉上笑開了花，滿是皺紋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嗯。我換了鞋，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搭在臂彎裏，不是說了，在外面別那麼叫我。哎呀，叫習慣了嘛。

奶奶站起來，拉著我往飯廳走，快來喝湯，都給你熱著呢。飯桌上，一鍋奶白色的骨頭湯還冒著熱氣。她給我盛了一大碗，期待地看著我。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味道和我記憶裏的一模一樣。我爸媽走得早，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

小時候家裏窮，一鍋骨頭湯，她能變著花樣給我吃一個星期。奶奶，我放下碗，看著她，你今天，是不是又忘了關煤氣？我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煤氣味。奶奶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沒有啊，我記著呢。我沒說話，起身走進廚房，果然，煤氣灶的旋鈕在最小火的位置，火苗已經滅了，只有煤氣還在絲絲地往外冒。我關上閥門，打開窗戶通風，心裏一陣後怕。回到飯廳，奶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不敢看我。

我不是給你請了保姆嗎？李阿姨呢？我的語氣有些重。我……我把她辭了。

奶奶小聲說，她做的飯不好吃，還老是管著我，不讓我看電視。我太陽穴突突地跳。

這已經是今年我給她換的第五個保姆了。她的病越來越重，記憶力衰退，性格也變得固執、多疑。秦峰，她突然抬起頭，叫了我的全名，眼神有一瞬間的清明，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是個累贅了？我心口像被錘子砸了一下，悶得發疼。

沒有。我坐回她對面，放緩了語氣，我只是擔心你。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我好著呢！她又變回了那個固執的老太太，拍著胸脯，我能照顧好自己！

我還能給我的寶寶做飯呢！她說著，又給我夾了一塊大骨頭，臉上是那種驕傲又滿足的笑。

那笑容裏的純粹，讓我想起小時候，她牽著我的手，走過的那條長長的、坑坑窪窪的巷子。

那時的她，是我頭頂的天。我默默地啃著那塊骨頭，上面沾染了湯汁，也沾染了說不清的酸楚。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還是個小不點，跟在別的孩子屁股後面跑，他們都笑話我沒爸沒媽，叫我野孩子。我哭著跑回家，奶奶就拿著一把掃帚衝出去，把那群孩子追得滿街跑。她叉著腰，對著整條巷子的人喊：誰敢欺負我家寶寶，我跟他拼命！那一刻，她高大的背影，成了我此生不滅的記憶烙印。03第二天回到律所，氣氛明顯不對勁。所有人都低著頭，假裝很忙，但交換的眼神裏，都帶著一絲藏不住的八卦之火。小陳敲門進來，臉色古怪：秦律，趙啟平那邊，約我們下午做庭前溝通。嗯。我應了一聲，注意到他手裏的手機螢幕還亮著，似乎在看什麼群聊。有事？我問。沒，沒事。

小陳立刻把手機收了起來。我沒再追問。無非就是寶寶那個梗在私下裏傳開了。無所謂，一群無聊的人，掀不起什麼風浪。只要不影響案子，我懶得管。下午，在法院的調解室，我見到了趙啟平。他年近五十，戴著金絲眼鏡，一身得體的手工西裝，笑起來一團和氣，看著像個大學教授。但業內的人都知道，這張笑臉下，藏著的是最鋒利的刀。秦律，久仰大名。他主動伸出手。我與他握了握，客套道：趙律師，客氣了。雙方團隊坐下，開始就案件的證據和爭議點進行溝通。氣氛劍拔弩張，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趙啟平不愧是老狐狸，說話滴水不漏，總能在我方證據的薄弱點上，輕描淡寫地刺一下。

秦律年輕有為，真是後生可畏啊。中場休息時，他端著茶杯，笑呵呵地走到我身邊，不像我們這些老傢伙，精力跟不上了，每天就盼著早點回家，喝口熱湯。

我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口水，不接他的話。他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自顧自地說：我母親也八十多了，也有點糊塗了。有時候啊，會把我的小名掛在嘴邊，搞得我很尷尬。不過也沒辦法，老人嘛，就像個孩子，得哄著。不知道秦律家裏，是不是也有這樣可愛的長輩？他說這話時，臉上依然掛著和煦的笑容，但那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直直地射向我。我心裏一沉。他知道了。他不僅知道了，還想用這件事來試探我，甚至，是想把它當成攻擊我的武器。想看看這個傳聞中的閻王秦

，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弱點。我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抬起頭，我迎上他的目光，也笑了起來，只是笑容裏沒有半分溫度：趙律師說笑了。我沒有長輩，我是個孤兒。我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周圍的人都聽清楚。趙啟平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我的團隊成員們，更是驚訝地看著我。他們都知道我有個奶奶。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想拿我家人做文章，門都沒有。我秦峰，在工作場合，沒有家人，沒有軟肋，只有案子。這是一場心理戰。

誰先示弱，誰就輸了。趙啟平很快恢復了常態，哈哈一笑：是趙某唐突了，秦律別介意。

他轉身走開，但那短暫的錯愕，已經被我捕捉到了。我知道，這場仗，從現在開始，才真正有趣起來。04事情的發酵比我想像的要快。第二天，一個名為律政圈大瓜

的公眾號就發了一篇文章，標題聳動——《驚爆！閻王秦私下竟是媽寶男？

庭審在即，神秘暱稱曝光！》。文章內容添油加醋，把我奶奶叫我寶寶

的事情描寫得活靈活現，還配上了一張不知道從哪裏偷拍的、我扶著奶奶在小區散步的模糊照片。文章的結論，是暗示我秦峰之所以冷酷無情，是源於一種心理缺陷，而這個寶寶的暱稱，就是我內心脆弱的證明。這篇文章，在短短几個小時內，閱讀量就突破了十萬。整個律師圈，甚至一些財經媒體，都開始轉發和討論。寶寶，成了我的新外號。律所裏，我能感覺到那些若有若無的指指點點。走在樓道裏，甚至能聽到有人在我背後小聲模仿我奶奶的語氣。完了完了，秦律的『閻王』人設徹底崩了。誰說不是呢，以後在法庭上，對方律師喊一句『寶寶』，他還能保持鎮定嗎？這肯定是趙啟平那邊搞的鬼，太陰了！小陳拿著手機，氣得臉色發白：秦律，我們要不要發個聲明？或者查一下這個公眾號，告他們誹謗！

不用。我關掉正在瀏覽的文章頁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狗咬了你一口，你要咬回去嗎？輿論戰，是最無聊的戰場。你越是在意，對方就越高興。可是……

沒有可是。我打斷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王德海身上。只要我們贏了案子，這些流言蜚語，都會變成笑話。我表現得越是雲淡風輕，心裏的火就燒得越旺。趙啟平，你很好。你成功地惹怒了我。我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幫我查個人，趙啟平的兒子，趙一博。我需要他所有的資料，越詳細越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想玩臟的，我奉陪到底。掛了電話，我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奶奶那張帶笑的臉。我從來不覺得她叫我寶寶是件丟人的事，我只是不希望她成為別人攻擊我的工具。她是我的鎧甲，也是我唯一的軟肋。而現在，有人想把我的鎧包剝開，狠狠地往我的軟肋上撒鹽。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秦律師，令祖母似乎很喜歡燉骨頭湯。小心哦，年紀大了，骨頭可是很脆的。那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這不再是輿論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