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东荒域，青玄宗。

外门杂役区，柴火房。

己是深秋，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从破旧的窗棂灌入，吹得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林宇猛地抡起手中的柴刀，狠狠劈下。

“咔嚓！”

一截坚硬的铁木应声被劈成两半，木屑飞溅。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顺着年轻却略显憔悴的脸颊滑落，滴在陈旧粗糙的杂役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杂役服宽大且打了好几个补丁，穿在他削瘦的身躯上，更显得空荡。

从日出到星现，他几乎未曾停歇，身边劈好的柴火己堆成一座小山，但这，仅仅是他今日诸多杂役任务中的一项。

挑水、扫地、喂养灵兽、处理药渣……还有这永远劈不完的柴。

这些工作枯燥繁重，榨干着每一分气力，也几乎吞噬了所有本该用来打坐修炼的时间。

他抬起手臂，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汗水，露出的手腕上，还有几道被灵兽抓伤的新鲜血痕，火辣辣地疼。

周围还有其他几个杂役弟子，但他们都默契地离林宇稍远，偶尔投来的目光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疏远。

“啧，瞧他那卖力的样子，真以为多劈点柴，宗门就能赏他颗筑基丹不成？”

一个尖细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另一人嗤笑：“杂灵根的废物，还能有什么指望？

要不是宗门最近人手紧缺，哪轮得到他这种资质进来？

白白占了地方，灵气都被他吸得浑浊了。”

“听说他是为了追那个苏师妹才死皮赖脸进来的？”

“可不是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苏师妹如今己是外门弟子，据说和赵乾师兄走得颇近，那是他能觊觎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议论声如同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心口。

林宇握紧柴刀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

只是再次举起柴刀，更加用力地劈向下一根木头。

“嘭！”

沉闷的响声掩盖了那些刺耳的话语。

他知道自己资质差，五行杂灵根，斑驳不纯，是修仙界最底层的资质，吸纳灵气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青玄宗收他，确实只是因为那次兽潮后杂役损失过大，急需人手干杂活，而他恰好年龄勉强合格，又肯签下最严苛的役契。

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留在青玄宗，只要能离她近一点。

苏丝琪。

想到这个名字，林宇的心底便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周围的寒意。

他们是来自同一个边陲小城的青梅竹马，自幼定下婚约。

他曾是城里小有名气的修炼苗子，虽然只是杂灵根，但悟性尚可。

而她，是苏家备受宠爱的女儿，拥有水木双系真灵根，资质远胜于他。

后来，检测灵根，高下立判。

她顺利被青玄宗招收为外门弟子，而他，则黯然落选。

临别前，月光下，她曾眼中含泪，拉着他的手说：“林宇哥哥，别放弃，我在青玄宗等你。

一定有办法的！”

就为了这句话，他拼尽了全力。

一年后，终于等到了青玄宗招收杂役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来了。

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资源，受尽白眼，他都忍了。

因为他相信，丝琪不会嫌弃他。

他们之间有过去，有承诺。

只要还能见到她，只要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不灭，他就能坚持下去。

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通过某种奇遇，或者极致的努力，改变这该死的资质，哪怕只是缩短一点与她之间的差距。

终于，最后一个根柴劈完。

监工的弟子懒洋洋地过来查验，挑剔地踢了踢柴堆，勉强点了点头：“行了，今日算你过关。

滚吧。”

林宇沉默地放下柴刀，揉了揉酸痛不堪的胳膊，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出柴火房。

深秋的夜空，繁星点点，清冷而高远。

巨大的青玄山脉主峰在夜色中勾勒出巍峨的剪影，那里灵气氤氲，是内门弟子和长老们的居所，是他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

外门杂役区位于山脚，灵气稀薄，屋舍简陋。

他没有回那间挤了十几个人的杂役通铺，而是绕到屋后，在一块冰冷的山石上坐下。

从这里，可以遥遥望见外门弟子宿舍区的方向。

偶尔会有窈窕的身影走过，但都不是她。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块用普通丝绸包裹的东西。

打开来，是一枚略显粗糙的木质发簪，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小小的“宇”字。

这是他小时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当时很开心，一首戴着。

后来她去了青玄宗，有一次托人带信给他，里面就有这枚发簪，信上说：“见簪如见我，勿忘。”

他紧紧握着发簪，冰凉的木质被掌心捂得渐渐有了温度。

“丝琪……”他低声喃喃，眼中闪烁着倔强而期待的光芒，“再等等我……总有一天，我不会再让你失望，我会正大光明地站在你身边。”

夜风吹过，带着远山草木的沙沙声，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这微不足道的执念。

山石冰冷，前途渺茫。

少年的心，却因那份遥远的期待而滚烫。

他还不知道，他所以为的希望之光，即将熄灭，并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