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祠堂，空气沉得能拧出水。

长明灯的火苗蔫蔫地晃着，把一排排黑漆灵位照得鬼气森森，也把底下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映得如同鬼魅。

萧家旁支，一个不落地全到齐了。

他们是奶奶秦秀莲请来的“看客”，也是“刽子手”。

我和妈妈跪在祠堂中央，冰冷的青石板透过膝盖，寒意钻进了骨头缝。

秦秀莲高坐上首，身旁的萧艺洲脸色铁青。

“今天请各位叔伯兄弟来，是有一件家丑，不得不揭。”秦秀莲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撞来撞去，每个字都裹着一层刻意装出来的悲痛。

“我萧家门风清白，没想到，出了温清芙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被她狠狠砸在地上，纸张散开，像一朵白色的、不祥的花。

“都看看！她带回来的这个孩子，是我公公的种！”

“她给我儿子戴绿帽不算，还敢秽乱人伦！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人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接着便是有恃无恐的窃窃私语。

“我的天，真的假的？跟老的那个？”

“早讲她面相不安分，眼睛里带钩子。”

“可怜艺洲，这叫什么事嘛……”

那些话语像黏腻的虫子，爬满我妈的后背。

她的脊背僵了一下，像被人从后面猛地推了一把，虽然还跪得笔直，身子却控制不住地轻颤。

妈妈在哭。

他们在骂妈妈。

他们头上的线，都是黑的。

萧艺洲站了起来。

他缓步走到我妈面前，蹲下身。

“你真让我恶心。”

我妈看着萧艺洲，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最后，她眼里的光熄了，就像被风猛地吹灭的蜡烛。

连接着他们两人的那根红线，就在我眼前，“啪”地一声，断了。

这时，辈分最高的三爷爷站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边角都磨烂了的发黄册子，用一种找到无上真理的狂热，指着其中一页：

“按老规矩，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另一个婶婶立刻尖声附和：“没错！这个小野种也必须扔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他们一言一语，像在比赛谁的刀子更锋利，能从我妈身上剐下更完整的血肉。

我妈抬起头，眼里是化不开的绝望。

她看向萧艺洲，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可他的眼中，只有厌恶和冰冷。

那根连接他们的红线，在这一刻，“啪”地一声，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