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把手机调成静音，错过了女友最后的求救电话，她死了。为了赎罪，我成了一名地府的“怨灵执念处理员”，工作内容就是接听死人打来的电话。

我发誓再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话。直到昨天，一个顶着“摇子哥”ID的鬼，连续打了24小时骚扰电话，内容全是“兄弟，摇不摇？”。凌晨三点，我烦了，按下了挂断键。当我再次被电话吵醒时，世界，已经被我玩坏了。

城市地标“擎天柱”大楼正伴着刺耳的DJ舞曲疯狂摇摆，跳着科目三，每一次甩胯，都有一片街区被夷为平地。而我的手机屏幕上，一条血红的系统通知扎进我的眼球：“警告：S级怨灵‘摇子哥’执念实体化，员工江澈因渎职导致A市阴阳秩序崩溃。请立即处理，否则后果将无法估量。”后果？

楼下传来的尖叫和爆炸声，就是他妈的后果。我亲手，又一次，因为一个电话，毁掉了一个世界。1 科目三，灭世舞曲凌晨三点的风，闻起来像铁锈和烧焦的塑料。

风是从窗户的裂缝里挤进来的，我的窗户在三十二楼，现在，它正随着整栋楼的节奏，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一个快要散架的老头。我叫江澈，白天是“比特之光”科技公司的程序员，负责优化一个没人用的APP的第108版UI。

晚上，我的身份是地府外包员工，编号9527，“怨灵执念处理中心”接线员。

我盯着窗外。远处，A市的骄傲，那栋高达632米的“擎天柱”大楼，正在蹦迪。对，你没看錯，它在蹦迪。整栋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控的提线木偶，伴随着响彻天际的社会摇DJ舞曲，笨拙又疯狂地扭动着它钢铁和玻璃组成的身体。

每一个动作，都严格卡在科目三的节点上。左脚画龙，右脚彩虹，甩胯，扭腰。

它每甩一次胯，数百吨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就与周边的大楼发生一次亲密接触。

火花和碎石像瀑布一样落下，数十个街区在它的舞步下被夷为平地。那不是比喻，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平地。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

我看着手里这部特制的手机——“阴阳通”，它的屏幕上，一个顶着鬼火少年头像的ID“摇子哥”还在通话界面。通话时长：一秒。就在这一秒前，我挂断了他连续骚扰我24小时的第721个电话。我的工作，是接听死者的来电。

每一个怨气未消、执念深重的鬼，都能通过这个地府开发的APP联系到我。我要做的，就是倾听他们的遗愿，安抚他们，完成任务，让他们安心投胎。每完成一单，我能获得相应的“功德”。积满999单的功德，系统就会奖励我一次与已故亲人通话的机会。我图的，就是这最后一次机会。我想问问小雅，那个死于一年前车祸的女友，她最后打给我的那通电话里，到底想说什么。一年前，也是一个这样的夜晚，我们为了“今晚吃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我摔门而出，把她的电话按了静音。等我气消了拨回去，接电话的是交警。他说，一辆失控的货车，她当场死亡。那个静音键，成了我心脏里一根拔不掉的刺。所以我接了这份工作。

我用364天，处理了998个怨灵。有想给前妻坟头送束花的老大爷，有临死前想再看一眼偶像演唱会的追星女孩，甚至有只猫，执念是挠死那个虐待它的主人。

我都一一完成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最后一单。偏偏，我遇上了这个“摇子哥”。

一个死于蹦迪时突发心梗的社会摇精神小伙，他唯一的执念，就是在全世界的地标建筑上，摇一次最纯正的科目三。我他妈以为他喝了假酒在说胡话。我陪他聊了一整天，从社会摇的发展史聊到不同DJ版本的优劣，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就是不肯投胎，翻来覆去就一句：“兄弟，不摇到擎天柱上，我死不瞑目啊！”凌晨三点，我的耐心和我的发际线一起到达了极限。我挂了电话，想清静五分钟。结果，我捅了天大的篓子。“警告：三号怨灵‘摇子哥’执念实体化，执念强度：S级。

实体化影响范围：A市全境。当前破坏等级：灭城。”手机屏幕上的血字，每一个笔画都像在嘲笑我。我操。大楼又一次剧烈摇晃，我被直接从床上颠到了地上。

桌上的泡面碗飞了出去，在墙上糊出一片油腻的地图。必须阻止他！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阴阳通”APP里的“功德商城”，想兑换个“怨灵安抚电击棒”或者“清心咒MP3播放器”之类的道具。结果，一行冰冷的红字差点把我气得当场去世。“您的功德账户余额为：-1750。

请尽快充值或完成任务，否则将限制大部分功能。”我忘了，上个月为了清静，把二十多个“贷款上班吗”、“了解下我们地府推出的转生保险吗”的骚扰电话拉黑举报了，每次扣除100功德。我的功德，早就是负数了。没有功德，连最基础的“怨灵定位”功能都是灰色的。手机电量只剩下15%，还在因为强制连接S级怨灵而飞速下降。“轰——隆！”窗外传来一声巨响，我扭头看去，心脏骤停。擎天柱跳到了一个下蹲动作，巨大的楼体直接坐垮了旁边的A市图书馆。

知识的殿堂在一瞬间变成了碎片的海洋。没时间犹豫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到灾难的中心去，冲到那个末日舞厅的脚下，找到“摇子哥”的怨念核心。然后，跟他聊聊。用物理的方式。我抓起一件程序员标配的格子衬衫当外套，冲出家门。

楼道里的感应灯像是得了癫痫，疯了一样乱闪。我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冲进一片地狱般的街景。警报声、哭喊声、DJ舞曲声，汇成一首末日交响。

汽车像碰碰车一样撞在一起，燃起熊熊大火。人们没头苍蝇般地尖叫逃窜，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刚刚还人模狗样，现在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念叨着：“我的房贷……我的房贷……”我逆着人流，冲向城市的心脏。那里，死亡正在热舞。拐过一个街角，一股浓烈的火锅底料味混合着香火味呛得我直咳嗽。

我抬头一看，一个两米多高的红脸大汉，浑身闪着诡异的金光，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身披绿袍，手持一把比门板还宽的青龙偃月刀，一双丹凤眼圆睁，怒视着每一个从他面前跑过的人。是商业街新开的“关公很忙”火锅店门口那尊纯铜雕像！

它活了！“阴阳通”上适时弹出一条新的通知：“警告：检测到次级怨念实体化。

怨灵：三国杀忠实玩家王某，执念‘谁敢杀我？！

’当前行为：在街头寻找活人进行强制‘决斗’，已造成17人重伤。”我还没反应过来，“关公”就把青龙偃月刀在地上重重一顿，地面裂开一道蛛网纹。

他那比音响还响亮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末将关羽，请赐教！”“赐教你老母！

”我拔腿就跑。我只是个程序员，决斗的业务范围仅限于“PHP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

那关公像迈开两条比我腰还粗的铜腿，扛着大刀就追了上来，每一步都踩得地面砰砰作响。

刀风擦着我的头皮刮过，削掉了路边一个消防栓，水柱混合着我的冷汗冲天而起。

这他妈哪里是怨灵处理员，这分明是跑酷送死员！我跑进一条小巷，身后的关公因为体型太大被卡在了巷口，正愤怒地用大刀劈砍着墙壁。我扶着墙，肺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手机电量掉到了10%。必须快点。我刚喘口气，准备继续前进，巷子另一头，一个瘦小的身影挡住了我。那是个穿着外卖服的小哥，他骑着电瓶车，车头歪向一边。他慢慢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只有一双眼睛，闪着幽绿的光。

“您的外卖……超时了……给个……五星好评……好不好？”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手里举着一份已经洒了一半的麻辣烫。“叮！”“警告：检测到次级怨念实体化。

怨灵：外卖骑手李某，执念‘超时一单，全家饿饭’。当前行为：强迫路人给予五星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