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又一次，我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准时醒来。一种声音。

像是湿毛巾缓慢绞拧液体的、黏腻又带着轻微脆响的咀嚼声，窸窸窣窣，从客厅方向传来，精准地钻入耳朵。我的身体瞬间僵直，连呼吸都屏住了。又来了。每天晚上，都是这个时间。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枕边是空的。妻子林晚的位置冰凉，她显然已经离开很久了。

黑暗中，那声音持续不断，像某种夜行的啮齿类动物在耐心地啃噬着什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专注和贪婪。我的心跳在死寂的卧室里擂鼓般响起。

林晚最近很不对劲。她瘦得厉害，原本合身的睡衣现在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眼底下总是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青黑。问她，只说工作压力大，胃口不好，晚上睡不踏实。

可什么样的睡眠不好，需要每天深夜偷偷爬起来，在客厅里……吃东西？而且，我从未在垃圾桶里看到过任何零食包装袋。一次都没有。那她每晚到底在吃什么？

一股说不清的寒意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我轻轻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像个蹑手蹑脚的小偷，一点点挪向卧室门，手心里全是冷汗。

门虚掩着一条缝。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漏进来，那是客厅落地灯的光。咀嚼声更清晰了。

我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门缝。林晚背对着我，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

她穿着那件白色的真丝睡裙，蜷缩着，身体微微前后摇晃，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和动作。我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在轻微地、有节奏地耸动。

咔嚓…窸窣…咕哝…那声音听得我胃里一阵翻腾。她的姿态很奇怪，透着一种动物般的急切和专注，完全不像平时那个优雅温柔的林晚。我在那里站了多久？

一分钟？五分钟？时间仿佛凝固了。恐惧和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让我不敢推开那扇门。

最终，我还是退缩了。我像个逃兵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可怕的声音。但那窸窸窣窣的咀嚼声，仿佛直接响在我的颅骨里，一遍又一遍。

直到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卧室。旁边的位置有躺过的痕迹，林晚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穿着围裙，笑容温婉，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醒了？煎蛋马上好。

”她回头冲我笑笑，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澈。餐桌上摆着牛奶、面包、煎蛋。

一切正常得可怕。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昨晚……你睡得好吗？”她端着盘子走过来，轻轻放在我面前，手指纤细白皙：“挺好的呀，一觉到天亮。就是好像做了个梦，醒来有点累。”她的表情自然无比，看不出丝毫破绽。我低头看着盘子里焦黄的煎蛋，胃里一阵抽搐。那窸窣的咀嚼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怎么了？不合胃口？”她关切地问。

“没……没有。”我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开始吃。我必须知道真相。

第二章：冰箱里的异物第二天，我提前下班。我用钥匙轻轻打开门，家里静悄悄的，林晚还没回来。我直接走向厨房，目标是那个双开门大冰箱。我的心跳得很快，有一种做贼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恐慌。冰箱运行发出低沉的嗡鸣。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冷藏室的门。灯亮起。

里面塞得满满的：蔬菜、水果、鸡蛋、酸奶、林晚做的各种果酱……一切井然有序，和她的人一样。难道是我多心了？我不死心，又拉开了下面的冷冻室。冷气扑面而来。

各种肉类分门别类用保鲜袋装好，贴好了标签。

牛肉、鸡肉、猪肉……我的目光扫过最下层的一个抽屉。

那个抽屉通常用来放一些冰激凌或者冻海鲜。鬼使神差地，我拉开了它。里面没有冰激凌。

只有几个巨大的、透明的冷冻保鲜盒，盒盖上凝结着白霜。我拿起最上面一个盒子，很沉。

擦掉冰霜，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似乎是暗红色的块状物。是什么？冻的牛肉块？不像。

纹理很奇怪。我找到盒子的卡扣，用力掰开。冻得太结实了，盖子粘得很紧。我用了狠劲。

“咔”一声，盖子终于打开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和冷冻气的味道猛地冲进我的鼻腔。我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那不是任何我知道的肉类。那像是……某种内部脏器的一部分。暗红，发紫，布满了密集的、扭曲的血管和纤维组织，被冻得硬邦邦的，表面结着一层冰碴。

这是什么东西？！猪肝？牛肺？都不像！形状和纹理都极其陌生，甚至让人觉得……恶心。

林晚买这个干什么？她从来不吃内脏的！我强忍着反胃，颤抖着手去拿第二个盒子。

这个更重。我打开它。里面是一整块巨大的、暗红色的肉，肥瘦相间，但脂肪的部分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僵死的黄色，瘦肉的纤维粗得吓人，紧紧包裹着一根粗壮得异乎寻常的、灰白色的……骨头？什么动物的骨头会这么粗？牛骨？

猪骨？形状都不对！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最后一个盒子最小，但也最沉。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它掰开。里面没有肉。只有满满一盒……牙齿。

各种各样的牙齿。大大小小，尖的，平的，磨牙，犬齿……有些上面还带着一点点撕裂的牙龈组织，全都被冻在一起，像一堆古怪的白色石子。

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盒子里，在冰箱冷光灯下，反射着惨白、诡异的光。

我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涌，我猛地关上盒子，冲到水池边干呕起来。

这些东西……林晚每晚吃的……就是这些？！她到底怎么了？！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紧我的心脏。我手忙脚乱地把盒子盖好，按照原样塞回抽屉，擦掉手上的水渍和冰霜。我刚关上冰箱门，门口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林晚回来了。

她提着菜，看到我，有些惊讶：“今天这么早？”她的目光扫过厨房，扫过冰箱，最后落在我苍白的脸上。“你脸色好差，不舒服吗？”她走过来，伸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她的手僵在半空。厨房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冰箱沉闷的嗡鸣声。林晚看着我，眼睛里的关切慢慢褪去，某种难以形容的、深沉的阴影在她眼底一点点聚集。她微微偏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让我毛骨悚然的意味：“你……打开冰箱了？”第三章她的手僵在半空，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幽地映着我惊恐的脸。

冰箱的嗡鸣声在死寂的厨房里被无限放大，吵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打开冰箱了？

”她又问了一遍，声音轻得像羽毛刮过玻璃，却带着冰冷的质感。我喉咙发干，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否认？狡辩？在她这种眼神下毫无意义。

“那……那里面是什么，晚晚？”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那些……盒子里的东西……”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放下提着菜的手，塑料袋窸窣作响。她没有看我，而是走到流理台边，拿起一把水果刀，就是平时她用来给我削苹果的那把。刀锋在午后斜照的光线下，闪过一丝寒芒。

我的呼吸骤然收紧，下意识地又后退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冰箱门。她拿着刀，却没有看向我，而是慢条斯理地、开始削一个刚才带回来的苹果。果皮连绵不断地垂下，她的动作稳定得可怕。“你最近睡得不好，总是疑神疑鬼的。”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但这宠溺此刻听来却无比渗人。“那只是些特殊的药材，托朋友从老家带来的偏方，帮我调理身体的。”“药材？”我几乎要尖叫出来，“哪门子药材长得像……像……”我说不下去，那些冰冻的脏器、粗壮的怪骨、密密麻麻的牙齿在我眼前晃动。“像什么？”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针，直直刺向我，“老公，你看到了什么？”我噎住了。

她的反问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让我瞬间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那些东西的样子太过骇人，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准确描述出来。更何况，从她的表情看，我如果说出来，她会不会觉得我疯了？“我……我看错了可能……”我艰难地吞咽着，选择了暂时的退缩。那把水果刀还在她手里闪着光。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却未达眼底。

“肯定是看错了。你就是太累了。”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吃点水果，压压惊。

”我看着那个削得完美无瑕的苹果，胃里一阵翻腾。那苍白果肉的模样，莫名让我联想到冷冻盒里那些东西的颜色。我没有接。林晚也不坚持，自然地把苹果放回盘子，拿起毛巾仔细地擦着手，每一根手指都擦得那么认真。

“晚上炖点安神的汤喝吧，你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她越是这样平静，我心底的寒意就越重。那天晚上，我假装睡着，呼吸放得平稳悠长。凌晨两点十七分。

窸窣声准时响起。这一次，我没有犹豫。恐惧催生了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我必须知道！

我必须亲眼看见！我赤着脚，像个幽灵一样滑下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小心地靠近卧室门。

门缝里透出的光比往常亮一些。我屏住呼吸，凑近那条缝隙。林晚依旧背对着我，坐在老位置。但这一次，她面前的茶几上，赫然摆着那个我从冷冻室最下层拖出来的、装满怪异牙齿的透明盒子！盒子盖开着，里面的牙齿散落出来一些，在落地灯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堆森白的诅咒。

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小块暗红色的、似乎是解冻了的肉块？她正低着头，用我见过的那种专注甚至贪婪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用那口白得晃眼的牙齿，啃噬着那块东西。咔嚓…窸窣…轻微的、令人齿酸的摩擦声清晰无比。她在吃！

她真的在吃那些东西！强烈的恶心感冲上我的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才压住干呕的冲动。

就在这时，林晚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猛地抬起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没有回头，但她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面装饰用的金属框镜框。光亮的金属表面，模糊地反射出了我贴在门缝上的、惊恐扭曲的脸！透过那模糊的反射，我看到——镜框里的她，眼睛竟然完全没有聚焦，瞳孔扩散得很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黑得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洞。而她嘴角，沾着一抹暗红的、粘稠的浆液。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