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灰布比甲的婆子左手攥着扫帚，竹制的帚柄被晒得发烫，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缝里还夹着一点暗红色的碎屑，像是某种草木的残渣；右手却悄悄从宽大的袖管里摸出一个铜铃：那铜铃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铃身是府里旧铜器熔铸的，边角被常年攥在手里磨得光滑发亮，还留着几处细小的凹痕，像是以前掉在地上磕的，可其中一道凹痕边缘却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刻意刻过；边缘刻着一圈细碎的 “回纹”，这纹路林悦现代做服饰设计时见过，是京城 “瑞福祥” 绸缎庄特有的暗纹 —— 可瑞福祥只做高档绸缎，怎么会给仆人的铜铃刻暗纹？

铃舌是用银匠铺剩下的碎银打的，比铃身小一圈，氧化程度比铃身轻，明显是后来更换的，在斜照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冷光，轻轻晃动时不会发出刺耳的响，反而带着一种沉闷的质感，像是铃身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她指尖捏着铃柄，手腕极轻地晃了三下 —— 不是杂乱的 “叮叮叮”，而是带着固定节奏的 “叮 —— 叮、叮”：第一声长音拖了半秒，像是在确认对方的注意力，随后紧接两个短促的音，间隔均匀得像掐着时辰，活像某种约定好的密码；可晃到第三下时，铜铃突然 “咔嗒” 轻响了一声，像是有细小的零件在里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风从荷花池方向吹过来，带着荷叶的潮湿气息，还裹着几缕淡淡的莲香，正好盖住铜铃的轻响；廊外的桂花树枝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细碎的影子落在婆子们身上，像是给她们罩上了一层流动的掩护，可林悦分明看到，有片影子里混着一个不属于树枝的、细长的黑影，从回廊尽头一闪而过，快得没看清是什么。

她晃铃时，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假山 —— 那里的青石板上还留着周嬷嬷和张轩小厮交易时踩出的浅痕，石缝里卡着半片从小厮衣角掉落的灰布，更奇怪的是，灰布旁还沾着一点白色的粉末，像是面粉，又像是别的什么，和周围的灰尘格格不入；她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把扫帚斜靠在回廊柱子上，扫帚上的碎叶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正好掩盖了递东西时衣袖摩擦的动静，可扫过那几点深色痕迹时，她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像是在刻意避开。

穿蓝布比甲的婆子反应极快，立刻停下扫地的动作，右脚往后退了半步，借着回廊柱子投下的深影遮住身体 —— 柱影边缘的阳光亮得刺眼，正好把她的身影藏在暗处，连飘动的衣摆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可她退步时，鞋底不小心蹭到了地面的一块小石子，石子滚到廊外，“嗒” 地落在青石板上，她瞬间僵住，侧耳听了几秒，确认没人注意才继续动作。

她右手飞快地伸进衣襟，从贴身处摸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黄纸 —— 纸是最粗糙的草纸，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潮，边缘有些毛糙，像是从旧账本末尾撕下来的，纸面上还能看到淡淡的墨痕，隐约能辨认出一个 “戌” 字的边角，还有半截 “池” 字的笔画，更诡异的是，墨痕旁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印记，和灰布婆子指缝里的碎屑颜色一模一样；墨痕边缘被风吹得微微发毛，像是刚写好没多久，可纸上却没有墨香，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说不出的腥气。

她没敢展开，只用指尖捏着纸角，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里，飞快地塞进灰布婆子的袖口，嘴里还含糊地念叨了句：“按夫人说的，戌时三刻在池边老地方，别带旁人，也别误了时辰 —— 对了，别碰池边的第三棵柳树。”

最后半句说得极轻，几乎要被风吹散，林悦也是借着风的方向才勉强听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池边的柳树都是挨在一起的，为什么特意强调 “第三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