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己经三天没从知青点的土灶上冒起来了。

锅里煮的是观音土混着榆树皮，黏糊糊一团，像呕吐物。

王铁柱蹲在灶前，拿木棍搅着，喉咙里咕噜一声，自己先吐了。

“操……这玩意儿吃下去，拉都拉不出来。”

他抹了把嘴，眼珠子通红。

没人笑。

屋里五个人，个个瘦得颧骨凸起，眼窝深陷。

苏婉坐在炕沿，把最后半块红薯干掰成五份，手抖得像风里的枯叶。

“明天……进黑鸦岭。”

林远突然开口，声音低哑，却像刀切进死寂。

所有人抬头。

“队长，那可是禁山！”

周小胖缩着脖子，手指绞着破棉袄，“老苗人说，进山的人，没一个回来的。

不是饿死，就是……被‘山鬼’拖走。”

“山鬼？”

赵文彬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眼神冷得像冰，“1971年了，还信鬼？

那是阶级敌人散布的封建迷信。”

林远没理他，只盯着灶膛里将熄的火：“再不吃点东西，明天就有人倒下。

倒下一个，就少一个劳动力——上面不会补粮，只会补处分。”

沉默。

连风都停了。

苏婉轻轻开口：“我……我娘死前，也是饿得啃墙皮。

指甲缝里全是泥。”

她没哭，只是把分到的那小块红薯干，悄悄塞回林远碗底。

—翌日清晨，雾浓得像尸布。

五人背着破麻袋、揣着柴刀，踩着结霜的枯草往黑鸦岭走。

山脚立着块歪斜木牌，墨迹斑驳：“军事禁区，擅入者死”——是日文。

“小日本留下的？”

王铁柱啐了一口，“都投降二十多年了，还吓唬谁？”

赵文彬却盯着木牌背面——那里用朱砂画着一道扭曲符咒，像蛇缠着骷髅。

“这不是普通禁令……”他声音忽然发颤，“这是……封印。”

没人听清。

雾里传来一声鸟叫，凄厉得不像活物。

—他们往深里走，专挑背阴坡——那里有蕨菜根，有野山菌，运气好还能掏到鸟蛋。

周小胖第一个发现那片紫灵芝，尖叫着扑过去，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一道被藤蔓遮住的裂口。

“小胖！”

林远扑到崖边，只见下方三米处，周小胖瘫在一堆朽木上，头顶——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上，挂着一把生满绿锈的锁，锁孔里，插着半截人类指骨。

“这……这不是防空洞！”

苏婉声音发抖。

王铁柱跳下去，拽住周小胖衣领：“哭个屁！

看看门后有啥吃的没！”

他用力一推——“吱嘎——”铁门竟缓缓开了。

一股腥甜腐臭扑面而来，像打开了地狱的冰箱。

门内漆黑，只有几点幽绿微光浮动，像无数双眼睛。

地上，散落着军靴、刺刀、还有……半张没烂完的人脸，嘴角还凝固着尖叫的表情。

墙角，一排玻璃罐静静矗立，罐中液体浑浊，漂浮着——长着人手的鱼？

还是长着鱼尾的婴儿？

最深处，一台老式录音机突然“咔哒”一声，自动播放：“昭和二十年三月……‘黄泉计划’第73号实验体……注入‘血雾菌株’后，产生言灵共鸣……建议立即处决……处决……处决……”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中，林远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墙壁——满墙密密麻麻的日文符咒，正中央，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八岐大蛇图腾。

而蛇眼的位置……正缓缓，渗出新鲜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