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脚茶棚青牛镇的秋阳把青石板晒得发烫，陈砚蹲在茶棚檐下剥毛豆，指甲缝里还沾着今早翻土留下的泥。竹篮里的毛豆堆成小山，他却慢悠悠数着茶棚外的麻雀——十七只，比昨日少了三只，许是被西头王屠户家的狗吓着了。"砚哥儿！"一声喊惊得麻雀扑棱棱飞散。陈砚抬头，就见隔壁杀猪的王二麻子拎着半块酱牛肉冲过来，额角挂着汗："镇东头老槐树下那口井，今早冒黑气！我家的猪仔喝了水，现在直抽抽！"陈砚把毛豆往竹篮里一倒，站起身拍了拍裤腿："又去后山掏鸟窝了？""哪能呢！"王二麻子急得直跺脚，"我婆娘说这事儿邪性，您快跟我去瞅瞅。"青牛镇三面环山，最东头的老槐井是镇民的命脉。陈砚跟着王二麻子走，路过药铺时瞥见柜台后坐着个白胡子老头，正捏着算盘珠子拨拉。那是他师父周照玄，说是云游至此开了间"忘忧药铺"，实则镇上谁不知道这老头能掐会算？"小砚啊。

"周照玄忽然抬头，声音像浸了松脂的老木，"井里的不是黑气，是你师娘昨夜煮的补汤。

"王二麻子手里的酱牛肉"啪嗒"掉在地上。陈砚脚步微顿。他八岁那年被人扔在药铺门口，襁褓里只有块刻着"陈砚"的玉牌。师父收留他时说："这孩子命硬，克父克母，克师叔克师伯，唯独不克我周照玄的酒葫芦。"可陈砚知道，三年前山匪劫镇，师父为救他被砍了三刀，躺了半个月；去年冬天他染了风寒，师父裹着被子蹲在灶前熬了三天三夜的药。"师父又偷喝虎骨酒了？"陈砚转身，嘴角翘了翘。周照玄的耳朵尖瞬间红了，抄起算盘作势要打："臭小子！

你师娘当年煮的就是这锅汤！"老槐井边围了一圈镇民，个个面色惶惶。陈砚挤进去，蹲在井沿往下看——水面浮着层薄雾，凑近了闻，果然有股当归黄芪的甜香。他伸手搅了搅，雾气散开些，井底隐约映出个模糊影子，像是团流动的黑雾。"师父，这是......""渊眼。"周照玄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沉了下来，"三百年前正邪大战，魔修以十万生魂祭炼的’天渊印’，就封在这儿。"陈砚猛地抬头。

他跟师父学了十年《黄庭经》，只当那些是养生口诀，却不想师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井底的黑雾突然翻涌，他腰间的玉牌"嗡"地发烫——那是块玄铁玉，师父说里面封着段残魂。"小砚，"周照玄按住他肩膀，"你师娘当年......""师父。"陈砚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井里，"先救人。

"第二章 酒葫芦与断剑当晚，陈砚在药铺后院翻出个落灰的酒葫芦。

这是他十岁那年跟着师父上山采药时捡的，葫芦嘴儿缺了个口，师父却宝贝似的供着，说要等"该来的人"。"该来的就是你啊。"周照玄摸着胡子笑，"这葫芦是当年天渊印的镇印器，你师娘用本命精血炼过的。"陈砚拧开葫芦塞，里面竟飘出股清冽的酒香。他仰头灌了一口，喉间像烧着团火，眼前突然浮现出些破碎的画面：血色天空，穿月白裙的女子抱着个婴儿，对着满地尸骸笑，"小砚，等你长大，替娘看看这天地......""咳！"他呛得直咳嗽，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竟渗出个淡金色的"渊"字。"你师娘是天渊印的原主。

"周照玄叹了口气，"当年她为阻止魔修引动天渊，自毁修为封了印，却被反噬得只剩一缕残魂。这葫芦是她留给你防身的，里头的酒是’忘忧酿’，能解天渊的蚀心毒。"陈砚摸着葫芦上的纹路，忽然笑了："师父，您当年是不是故意把我和师娘的玉牌放在一块儿？"周照玄的老脸瞬间垮了："那能怪我吗？

当年你在门口哭，玉牌从襁褓里掉出来，正好磕在葫芦上......"院外传来脚步声。

陈砚收了酒葫芦，看见个穿粗布短打的青年扛着把断剑站在门口，剑穗是褪色的红，发梢还沾着草屑。"我叫徐野，从南边来的。"青年把剑往地上一戳，"听说这儿能打魔修？

"周照玄眯眼打量他："断剑？""被魔修砍的。"徐野咧嘴笑，露出颗虎牙，"我师父说，剑断了就换个新的。可我觉得，断剑也能杀人。"他突然看向陈砚，"你这小子挺有意思，蹲茶棚剥毛豆都能把人镇住。"陈砚回他个痞笑："彼此彼此，扛断剑走南闯北的，也不像正经人。"徐野刚要发作，院外突然传来尖叫。是王二麻子的婆娘跑进来，哭天抢地："我家铁柱又抽了！嘴里喊着’黑妈妈’，手往墙缝里抓！

"周照玄脸色一变："天渊的怨气开始侵人了。"第三章 断剑认主铁柱是王二麻子的独子，今年七岁，此刻正蜷缩在床上，指甲深深抠进床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娘"。

陈砚凑近一看，他脖颈处浮起道黑纹，像条小蛇正往心口钻。"渊毒入体了。

"周照玄取出银针，"得用忘忧酿渡气。"陈砚刚要动手，徐野突然按住他手腕："我来。

"他抄起桌上的酒碗，仰头灌了半碗，然后捏住铁柱的下巴。

酒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进男孩嘴里，黑纹竟缓缓退去。铁柱睁开眼，茫然地喊了声"叔叔"，徐野手一抖，酒碗"啪"地摔在地上。"你......"陈砚盯着他发红的眼眶，"你见过渊毒？"徐野低头盯着断剑，声音发闷："我师父是被渊毒侵蚀而死的。他说，天渊印每百年就会苏醒一次，这次......"他抬头看向陈砚，"该结束了。"深夜，陈砚在院里练《黄庭经》导引术。月光透过葡萄架洒在他身上，影子随着招式变化，时而像鹤，时而像松。徐野靠在墙根打盹，断剑横在膝头，剑穗被风掀起，露出下面一行小字："斩尽天下不平事，不负此剑不负卿。""这剑是你师父的？

"陈砚收了势。徐野揉了揉眼睛："我娘的。"他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画像，上面是个穿月白裙的女子，眉眼和他有七分像，"我娘说，这剑是我爹留下的，后来送给了她。三年前，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杀了我们村子，我娘把我塞进地窖，自己......"他喉结动了动，"她临死前说，要我带着这把剑去找’穿青衫的小子’，说他是’天渊破局人’。"陈砚摸着腰间的玉牌，忽然想起白天井底的黑雾里，那个模糊的影子。他摸出酒葫芦，递给徐野："喝一口？"徐野接过，喝了一小口，突然瞪大眼睛："这酒......和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是我娘的。"陈砚轻声道，"也是我师娘的。"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了。陈砚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师父说过的话："这天渊印，其实是上古天道用来平衡阴阳的。可人心贪嗔痴，把它变成了杀人工具。"他转头看向徐野，"明天跟我回青牛镇，我教你《黄庭经》。

"徐野握紧断剑："好。"第四章 天渊初现五日后，青牛镇外的乱葬岗。陈砚站在坟包前，手里攥着从徐野那里顺来的半块碎玉——和他玉牌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周照玄蹲在一旁抽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这是当年天渊印的碎片，你师娘用它镇过怨气。""师父，"陈砚把碎玉按在玉牌上，"您早就知道我是......""我知道你是她儿子。"周照玄打断他，"但你是我徒弟。

当年我把你们母子分开，是怕魔修顺着血脉找到你们。"他掐灭烟袋，"现在渊眼松动，天渊印要现世了。"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乱葬岗的土堆裂开条缝，黑雾从中涌出，凝聚成个穿玄色铠甲的身影。那身影没有面目，只有胸膛处嵌着块漆黑的玉，正是陈砚玉牌的镜像。"人类......血肉......真香......"黑影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陈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他的魂，玉牌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徐野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自动飞到他手中，剑刃泛起金光。"小砚！

"周照玄甩出三张符咒，"用《黄庭经》第三重，引气入丹田！"陈砚咬着牙运转心法，丹田处升起股暖流。他挥出断剑，剑锋划过黑影，竟像切豆腐般劈开道裂缝。黑影发出尖啸，更多黑雾涌出来，缠住了徐野的胳膊。"徐野！"陈砚想过去，却被黑雾拦住。"别管我！

"徐野咬着牙拔出断剑，"我这剑......是斩过冤魂的......"黑雾里的手掐住徐野的脖子，他的脸涨得通红，断剑却越发明亮。陈砚突然想起师父教的"破妄诀"，闭着眼默念口诀，指尖点在玉牌上。玉牌里传来段女声，清冷如泉："小砚，记住，心有光明，何惧黑暗？

"他猛地睁眼，眼中泛起金芒。断剑"嗡"地长鸣，竟从中间重新接合，剑脊浮现出"破渊"二字。陈砚挥剑斩向黑影，剑刃穿透黑雾的刹那，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缕青烟消散。乱葬岗重归平静。徐野瘫坐在地，看着掌心的剑纹："这剑......""是你娘的剑，也是天渊印的克星。

"周照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你师父没骗你，你是天渊破局人。

"陈砚摸着腰间的玉牌，突然笑了："师父，我饿了。咱们去镇里吃碗羊肉汤面吧？

"周照玄愣了愣，随即大笑："好！我请客！"徐野站起身，扛起断剑跟上。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路上，像幅会动的画。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王二麻子的婆娘牵着铁柱从巷口出来，铁柱蹦蹦跳跳，手里举着个糖人。

第五章 残卷藏锋青牛镇的秋汛来得急。陈砚蹲在药铺后院的葡萄架下，用枯枝在泥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卦象。周照玄拎着酒葫芦凑过来，酒气混着桂花香："小砚，昨夜观星，紫微星偏移三指，天渊印的封印松了。""师父又要考我《阴符经》？

"陈砚抹了把脸上的雨珠，泥地上的卦象被冲成模糊的线。

周照玄从袖中摸出半卷泛黄的绢帛，边角绣着"太初"二字："当年你娘封印天渊印时，留了半卷《太初引》，藏在三个地方。第一处在青牛镇老槐井，第二处......"他指尖划过绢帛上的朱砂印记，"在终南山活死人墓。

"陈砚挑眉："那第三处？""在你心里。"周照玄突然咳嗽起来，酒葫芦"当啷"掉在地上。陈砚慌忙去扶，却见师父眼底泛着青灰——这是天渊毒反噬的迹象。自从上次乱葬岗一战，周照玄为护他中了蚀心毒，虽用忘忧酿压制，终究落下病根。"我去终南山。

"陈砚将绢帛收进怀中，"您守着镇子，别乱跑。""臭小子。"周照玄扯住他衣袖，"活死人墓有尸王守着，还有......"他顿了顿，"当年你娘的好友，清微派的静虚师太也在那儿。她若见着你......"陈砚的手一顿。他听师父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