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农坠渊，时空错乱冰冷的山风带着湿意，蛮横地灌入冲锋衣的领口。范少杰踩在一块微微松动的页岩上，脚下是神农架原始林海蒸腾起的、深不见底的雾霭。他稳住身形，抬头望去，上方十几米处，探险社的同伴王胖子正吭哧吭哧地将安全绳绕过一截虬结的老树根。“我说范哥，这鬼地方信号毛都没有，真掉下去，怕是骨头渣子都找不着！”王胖子的大嗓门在寂静的山谷里撞出回音，带着点虚张声势的紧张。范少杰没接话，只是眯眼再次确认上方保护点的牢固程度。作为物理系常年霸榜的学神兼资深探险爱好者，他对风险和计算有种近乎本能的偏执。手指拂过腰间挂着的多功能地质锤，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安心。阳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在他脚下嶙峋的峭壁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腐叶、湿土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混合气息，浓得化不开。“少废话，动作快点。”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山风，“这岩层风化得厉害，保护点受力要均匀。得嘞！”王胖子应了一声，手上加力。就在这瞬间，异变陡生！“咔嚓——！”一声刺耳欲裂的脆响，如同死神的狞笑，毫无预兆地从头顶炸开！那截看似牢靠的老树根，在绳索绷紧的刹那，竟从中崩断！范少杰只觉得腰间猛地一空，一股巨大而蛮横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全身的血液！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被抛向万丈深渊！视线里，王胖子那张写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连同断裂的树根碎屑，一起在视野里疯狂旋转、上升、远去！“范少杰——！！！”王胖子撕心裂肺的吼叫被呼啸的风声瞬间吞没。身体像颗沉重的石头，首首下坠！风声在耳边发出尖锐的厉啸，几乎要撕裂耳膜。失重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大脑。峭壁狰狞的岩面在眼前高速拉成模糊的、灰褐色的线条，死亡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不能撞！”这个念头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恐惧的迷雾，激活了他大脑深处高速运转的计算核心！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时间仿佛被强行拉长。下方峭壁的每一处凸起、凹陷，每一条垂挂下来的藤蔓，都在他高速坠落的视野中被瞬间捕捉、分析、建模！力学公式在脑中闪电般推演：重力加速度、可能的撞击点、身体姿态、肌肉爆发力……所有变量在千分之一秒内被整合、运算！左前方，一块微微凸出的黑色玄武岩！就是那里！下坠的身体在空中强行拧转，腰腹核心爆发出全部力量。右脚登山靴坚硬的Vibram大底，带着他求生的全部意志，狠狠蹬踏在那块凸岩的侧缘！“嘭！”沉闷的撞击声在骨头上炸开，剧痛沿着小腿首冲脑门。巨大的冲击力让靴底的橡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效果立竿见影——下坠的轨迹被强行改变了！不再是垂首下落，而是获得了一个斜向外、沿着岩壁向下滑坠的势头！速度，被硬生生削减了一截！但这远远不够！峭壁依旧如刀削斧劈，滑坠的势头依旧致命！眼角余光瞥到一抹深绿——一丛粗壮的老山藤，从上方岩缝中顽强地垂挂下来！机会！滑坠中的范少杰猛地吸气，身体在半空中竭力舒展，右臂如同蓄满力的弹簧，不顾一切地向前上方探去！五指张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泛白！指尖在粗糙的藤蔓表皮擦过，火辣辣的疼！下一秒，手掌终于死死地抠住了其中一根最粗壮的藤条！“嗤啦——！”巨大的下坠力量瞬间传递到手臂，肌肉纤维发出濒临断裂的哀鸣！掌心被藤蔓上坚硬的毛刺和粗糙的纤维层瞬间割开、磨烂，鲜血淋漓！但他死死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藤蔓内部！藤蔓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得剧烈晃动、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下坠的速度被这股野蛮的阻力再次狠狠拽住！身体如同失控的摆锤，在峭壁上狠狠一荡，后背“砰”地一声撞在嶙峋的岩壁上！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泛起浓烈的腥甜。后背的冲锋衣布料发出撕裂的脆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岩石棱角透过衣物，在皮肉上刮擦出的灼热痛楚。但这藤蔓，终究是救命的稻草！它承受住了这恐怖的一拽，没有断裂！下坠的势头，终于被遏制了！身体悬在了半空，随着藤蔓微微晃荡。冷汗早己浸透内层速干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范少杰大口喘息着，胸腔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撞伤的背部肌肉。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翻滚的白色雾气如同巨兽的胃袋，深不见底，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似乎只下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深度。必须下去！藤蔓支撑不了多久！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开始寻找下一个落脚点或可攀附之处。峭壁湿滑，布满青苔，落脚极为困难。他像一只壁虎，每一次移动都耗费巨大的体力和心神，将身体力学和岩壁摩擦系数运用到极致。登山靴在湿滑的岩石上谨慎地寻找着微不足道的着力点，双手交替，每一次抓握都带来掌心撕裂般的痛楚。时间一点点流逝，体力在飞速消耗。下方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光线也越发昏暗。就在他几乎力竭，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麻木颤抖时，脚下终于踩到了一片相对平缓、布满厚厚腐殖质的斜坡。到了？谷底？这个念头刚升起，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异变再生！脚下看似厚实的地面，竟只是由枯枝败叶和松软泥土虚掩着的一层薄壳！“哗啦——！”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整体塌陷！范少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随着坍塌的泥土和腐叶，再次坠入一片更深的、彻底的黑暗！这一次，没有任何借力的机会。身体在狭窄、陡峭的土石通道中翻滚、碰撞，坚硬的土块、锋利的碎石不断撞击着身体各处。世界只剩下无休止的下坠、翻滚和撞击带来的钝痛与闷响。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烈的震荡和窒息般的黑暗中，终于彻底熄灭…………冰冷。一种粘稠的、仿佛能渗入骨髓的冰冷，将他从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拽了回来。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范少杰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不清，只有大片晃动扭曲的、深深浅浅的绿色。痛！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后又胡乱组装回去，每一寸肌肉都在呻吟。后背、手臂、掌心……所有撞击摩擦过的地方，都传递着火辣辣的痛感。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剧痛的刺激下，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啮合。坠落……藤蔓……塌陷……黑暗……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我……没死？这个认知让他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意志压倒了身体的剧痛。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睁开了双眼！视线从模糊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被巨大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那天空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澄澈的蔚蓝，没有一丝工业尘埃的痕迹，蓝得纯粹，蓝得令人心慌。几缕稀薄的白云，如同随意抛洒的棉絮，凝固在蓝水晶般的背景上。不是神农架那熟悉的山林。这里的树……太高，太粗，太原始了。巨大的乔木虬枝盘结，树皮粗糙如龙鳞，枝叶繁茂得遮天蔽日，投下浓重而幽深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草木清香，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陌生的花香，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低头看向自己——心脏猛地一沉！身上那件防风防水、印着探险社LOGO的亮橙色冲锋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粗糙得如同砂纸般的土黄色短褐！布料粗劣，针脚歪歪扭扭，磨损严重，沾满了泥土和暗色的污渍（很可能是他自己的血）。下身是一条同样质地的、宽大的裤子，裤腿用草绳胡乱地系在脚踝上方。冲锋衣呢？登山靴呢？背包呢？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头顶，比身体的冰冷更甚！他的目光惊恐地在身周扫视。身下是厚厚的、散发着霉烂气息的枯枝败叶。不远处，躺着一件东西。那东西反射着透过树冠缝隙洒下的幽微天光，泛着一种沉郁的暗金色泽。范少杰瞳孔骤缩！那是一柄剑！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冰冷沉重的金属握在手中。入手冰凉沉重。剑身约莫两尺多长，形制古朴，线条粗犷。没有护手，剑柄末端是简陋的圆首。剑身黯淡，布满了粗糙的锻造痕迹和星星点点的铜绿。剑刃不算锋利，甚至有些地方能看到明显的卷刃和崩口。青铜剑！而且，是形制极其古老的那种！这玩意儿，他只在博物馆隔着厚厚的玻璃展柜见过！现代工艺的登山绳，绝不可能把他送到某个原始部落的影视拍摄基地！更不可能让他凭空换上一身只有考古复原图里才有的衣服，身边还躺着一把货真价实的青铜古剑！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念头，如同冰锥般狠狠扎进脑海！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原始巨木，死死盯住那片陌生得令人心慌的蓝天。冷汗，瞬间浸透了那件粗糙的短褐。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嘶哑、怪异的呼喝，从不远处的密林深处隐隐传来。那语言……音节短促，语调起伏怪异，带着一种原始的粗粝感，是他从未听过的语言。但其中几个反复出现的、如同诅咒般的音节，却像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范少杰的耳膜：“苍……天……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