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车祸。一辆失控的货车，把我从斑马线上撞飞了出去。再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浑身都疼，像是散架了又被随便拼起来的。鼻子里插着管子，嘴里干得能冒烟。

我老婆林雪趴在我的床边，哭得眼睛像烂桃子。她看到我醒了，先是一愣，然后扑上来抱住我。“老公，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她的眼泪热乎乎地掉在我脖子里。

我动了动，想抬手抱抱她。左边腰部，传来一阵尖锐的扯痛。我“嘶”了一声。

林雪连忙松开我，帮我擦眼泪。“别乱动，你刚做完大手术。”我喘着气，问她。

“我……怎么了？”“你被车撞了，内脏大出血，脾脏破裂，医生说……说为了保命，只能把你左边的肾也一起摘了。”林-雪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老公，对不起，当时你昏迷着，手术同意书是我签的字……医生说情况太紧急了，不摘你可能就……”我脑子嗡的一下。肾？我少了一个肾？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正是壮年，突然少了个肾，这意味着什么？我心里一片冰凉。可看着林雪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我又能说什么呢。她也是为了救我。“没事，雪儿。”我声音沙哑地安慰她。“人活着就好。

”“嗯！”她用力点头，把脸埋在我手心，哭得更厉害了。接下来的日子，林雪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喂饭，擦身，端屎端尿，没有半句怨言。我那些狐朋狗友来看我，都羡慕得不行。说我许安上辈子积了德，才娶到这么好的老婆。我也这么觉得。

我觉得自己虽然倒霉，但也是幸运的。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半个月后，我就能下地走动了。

那天，林雪扶着我，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阳光很好，有点晃眼。她说她弟弟林涛要来看我。

我心里其实挺烦这个小舅子的。游手好闲，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个正经工作，就靠着林雪接济。可毕竟是她亲弟弟，我也不好说什么。正想着，林雪突然指着不远处。

“老公，快看，林涛来了！”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男人，正从花园那头慢慢走过来。他也穿着一身病号服，旁边还跟着一个新婚不久的漂亮媳＜strong＞妇＜/strong＞。他走得很慢，左手总是下意识地扶着腰。身子微微有点前倾。每一步抬脚，落下，都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卸力的迟滞感。我的脑子，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血液，在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因为他走路的姿势……那个姿势……跟我这几天，扶着墙，在病房里学走路的样子。一模一样。2我的呼吸停了。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左腰的伤口针扎一样疼。林雪感觉到了我的僵硬。“老公，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我听在耳朵里，却像有条毒蛇在嘶嘶作响。我没说话。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男人。林涛。我的小舅子。他看到了我们，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夫！你醒了啊！太好了！”他快走两步，又像是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地慢了下来。他身边的老婆连忙扶住他。“你慢点，医生说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剧烈运动。”手术？他也做手术了？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像疯长的野草，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林涛。”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你……做的什么手术？

”林涛愣了一下，眼神有点躲闪。林雪抢在他前面开了口，语气带着点责备。“哎呀，老公，你怎么忘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林涛他前阵子体检，查出来肾衰竭，尿毒症，不做换肾手术就没命了呀。”“这不，运气好，刚好有合适的肾源配上了型。

前两天刚做的手术，恢复得还不错呢。”她说着，还亲热地拉着林涛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看你这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小敏把你照顾得不错。”林涛的老婆，那个叫小敏的姑娘，羞涩地笑了笑。“姐，这都是我该做的。”一家人。多和睦的一家人啊。姐姐关心弟弟。

弟媳孝顺姐姐。多感人啊。我看着他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合适的肾源？配上了型？

这么巧？就在我因为车祸“不得不”摘掉一个肾的同一家医院，同一个时间段？我看着林涛。

他也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心虚，有躲闪，还有一丝……愧疚？不。那不是愧疚。

那是一种带着点炫耀的怜悯。像一个偷了别人玩具的孩子，在失主面前，得意洋洋。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青草的味道。很清新。

可我却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血腥的恶臭。“姐夫，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林涛假惺惺地问。

“是不是站太久了？”我睁开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林涛，你换的肾……是谁的？

”空气，瞬间安静了。林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林雪的脸色，也“唰”地一下白了。

她抓着我胳膊的手，猛地收紧，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老公！你胡说什么呢！”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尖锐得刺耳。“你是不是撞坏脑子了！人家捐献者的信息都是保密的！

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她想把我拖走。我没动。我的脚，像在地上生了根。

我死死地盯着林涛。再一次，重复那个问题。“我问你，你的肾，是哪来的？

”3林涛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老婆小敏察觉到不对劲，紧张地把他护在身后。“姐夫，你……你别吓唬林涛，他身体还很虚弱。”林雪快要急疯了。

她一边用力拽我，一边冲着林涛吼。“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呢！

”林涛如蒙大赦，转身就想走。“站住！”我吼了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冷汗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淌。林涛的脚步顿住了。我甩开林雪的手，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每走一步，左腰都像被刀割一样。但我感觉不到疼。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我心里的那股寒意。我走到他面前，停下。我们离得很近，我能看到他瞳孔里的恐惧。我笑了。“林涛，你是不是觉得，我许安是个傻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婆是你姐，我们家所有的东西，就都该是你们家的？

”“……”“我的钱，是你们家的。我的房子，是你们家的。现在，连我身上的零件，也是你们家的了，是吗？”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心上。林雪冲了过来，想把我拉开。“许安！你疯了是不是！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看起来比我还激动，比我还委屈。“什么你的零件他的零件！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那是医生为了救你的命才摘的！我弟弟能配上型，那是他的运气！

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家！”“你不但不为他高兴，你还在这里怀疑他？怀疑我？”“许安，你的良心呢？”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林涛那和我一模一样的走路姿势。我可能，真的会信了。我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个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混蛋。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我的良心？”我看着她，笑了。“我的良心，可能跟我的肾一起，被你们拿去换钱，给你弟弟娶老婆了吧？”“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是林雪打的。她的手在发抖，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许安……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想我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为了我弟弟，连自己老公的命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你在抢救室里的时候，我跪在外面求医生，求了多久！”“你知不知道，医生让我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手抖得连笔都拿不住！”“你现在醒了，你就这么污蔑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周围已经有路人围了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这男的怎么回事啊？

他老婆看起来多好啊。”“刚从鬼门关回来，就跟老婆吵架，真不是东西。

”“肯定是脑子撞坏了，胡言乱语。”我成了那个不知好歹、精神失常的疯子。而她，是那个受尽委屈、不离不弃的圣人。好。真好。演得真好。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林雪。”我平静地叫她的名字。“我们回家吧。”“回家，好好聊聊。

”4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那个我曾经觉得温暖无比的家，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笼子。

林雪还在哭。从医院一路哭回了家。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来。我没管她。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满了。我需要冷静。

我必须冷静下来。现在跟她歇斯底里地吵，没有任何用。我没有证据。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刚经历车祸、脑子不清醒、还无理取闹的疯子。

我需要证据。能把他们钉死的，铁一样的证据。钱。对，钱。换肾手术，不是一笔小钱。

林涛那个废物，哪来的钱做手术？肯定是林雪给的。我立刻打开手机银行，查我们夫妻共同账户的流水。查了半天，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账户里，只剩下几千块钱的余额。而在我出车祸的第二天。有一笔五十万的转账记录。收款方，是一家我不认识的医疗科技公司。备注是：理财投资。好一个理财投资。投得真准时啊。

就在我“被”摘肾的同一天。我拿着手机，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林雪，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里面没有声音。“林ou雪，开门！”我加重了语气。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林雪红着眼睛看着我。“干什么？”“我们账上那五十万，是怎么回事？

”我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她看了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一个闺蜜，在搞私募，她说有个项目特别好，回报率很高，我就投了点。”“怎么了？”她装得真像。好像那笔钱，真的只是用来投资了一样。

“哪个闺蜜？”我追问。“你又不认识，问那么多干嘛？”她不耐烦地说。“把她电话给我，我问问。”“许安！你什么意思！”林雪的声调又高了起来。“你查我？

你怀疑我拿家里的钱去救我弟弟？”“是！我就是怀疑！”我死死地盯着她。“那笔钱，是不是给你弟弟做手术了！”林雪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她突然就承认了。

“是又怎么样？”“那是我弟弟！我唯一的亲弟弟！他都要没命了，我这个当姐姐的，拿点钱救他，有错吗？”“许安，那钱是我们俩的夫妻共同财产！我有一半的支配权！

”“我用我那一半的钱，救我弟弟的命，犯法吗？！”她理直气壮。好像她做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气得浑身发抖。“林雪，那是五十万！不是五百块！

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那个时候昏迷着，我怎么跟你商量！”“那你可以等我醒了再说！

”“等你醒了？等你醒了黄花菜都凉了！我弟弟的命等得起吗！”她冲着我咆哮。“许安，我告诉你，钱没了可以再赚，我弟弟的命只有一条！”“为了我弟，别说五十万，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给！”说得真伟大。真感人。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突然问了一个问题。“那……我的肾呢？”“如果是要我的肾呢？”林雪的身体，猛地一僵。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5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慌乱。

“你……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她的声音，弱了下去。不像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

我笑了。“你看，你不敢回答了。”我一步步逼近她。“林雪，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发个誓。”“你敢不敢对天发誓，林涛换的那个肾，跟我没关系。”“如果你说了谎，就让你弟弟，不得好死。”“你敢吗？”林-雪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好像我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我……”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蹲在了地上。“许安，你别逼我了……你别逼我了行不行……”“求求你了……”她抱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吗？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冰冷的绝望。

就在我以为，她要承认一切的时候。我岳母的电话，打了过来。林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喂……妈……”她刚说了一个字，就哭得更凶了。电话那头，我岳母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雪儿啊，怎么了？是不是许安又欺负你了？

”“妈……”“你别哭，你跟妈说，到底怎么了？那小子是不是又不相信你？还在胡搅蛮缠？

”“……”“我就知道！他就是个白眼狼！我们家雪儿辛辛苦苦照顾他，他倒好，反过来咬我们一口！”“雪儿你听着，他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你就跟他说，让他来找我！

我跟他当面对质！”“我倒要问问他，他那条命是谁救回来的！他还有没有良心！

”岳母的声音，中气十足，充满了正义的怒火。挂了电话，林雪擦干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看着我，眼神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委屈和坚定。“许安，我妈说了，你要是还有疑问，就去找她。”“她会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解释清楚。”“还有。”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这日子，要是过不下去了，我们就离婚吧。”“我净身出户。

”“房子，车子，所有东西，都给你。”“我只要我弟弟，平平安安的。”说完，她转身摔门，又把自己锁回了卧室。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像个傻子。

好一个“解释清楚”。好一个“净身出户”。她们把所有的路，都给我堵死了。她们把我，逼成了一个恩将仇报、无理取闹、最后逼得老婆要离婚的混蛋。如果我再去闹，就是我不依不饶。如果我接受离婚，就正中她们下怀。我拿了她们“施舍”的财产，她们带着我的肾，去过她们的幸福生活。多完美的计划啊。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第二天，我岳母真的来了。她没有一个人来。她带来了七大姑八大姨，坐满了我的客厅。

一场对我的“三堂会审”，正式开始。6岳母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一脸的痛心疾首。

“许安啊，不是我说你。”“做人，要讲良心。”“这次车祸，要不是我们家雪儿不眠不休地照顾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旁边的大姨立刻帮腔。

“就是啊！雪儿这孩子，为了你都瘦了十几斤！我们看着都心疼！”二舅也开了口。

“小许啊，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把气撒在雪儿身上啊。

”“她一个女人家，又要忙医院的事，又要操心家里的事，她容易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在为林雪抱不平。句句都是在指责我的不是。我一句话都没说。

就静静地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表演。林雪坐在岳母身边，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em＞屈＜/em＞。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岳母清了清嗓子，进入了正题。“许安，我听雪儿说，你怀疑，林涛换的肾，是你的？”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充满了压迫感。我点了点头。“是。”“混账！”岳母猛地一拍茶几，茶杯都跳了起来。“你有什么证据！”“就凭他走路的姿势跟你像？

”“天底下走路姿势像的人多了去了！这能算证据吗！”“许安，我告诉你，污蔑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她声色俱厉。好像我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把我送进警察局。我看着她，平静地开口。“妈，我没想污蔑谁。”“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林涛做手术的钱，是雪儿给的。那给他找肾源的钱，是谁给的？”“还有，那么巧，就在我出事的医院，就刚好有配型成功的肾源？”“这些巧合，您不觉得，太巧了吗？”岳母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巧合？”她冷笑一声。“这不叫巧合，这叫老天开眼！”“是我！是我天天去庙里烧香拜佛，求来的福报！

”“是我求菩萨保佑我们家林涛，才让他这么快就找到了肾源！”“怎么？

你连这个都要怀疑吗？”她把一切，都推给了虚无缥缈的鬼神。推得一干二净。

我还能说什么？我说我信，我就是个傻子。我说不信，我就是个不敬鬼神、不可理喻的疯子。

“好，妈。”我点了点头。“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再去医院查查。

”“我去查查捐献者的信息，再查查我自己的手术记录。”“总能查出点什么吧？

”我这话一出口，岳母和林雪的脸色，同时都变了。“你敢！”岳母“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许安！你还想去医院闹事是不是！”“我告诉你，病人的隐私是受法律保护的！你想查也查不到！”“你再敢去医院胡搅蛮缠，败坏我们家的名声，我就……我就……”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林雪连忙扶住她，给她顺气。

“妈，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老公，算我求你了，行吗？”“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好好过日子，别再折腾了。

”“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我给你跪下，给你道歉，行不行？”说着，她真的要往下跪。我心里一阵恶寒。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威胁，一个恳求。软硬兼施，就是想让我放弃追查。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这里面有鬼。而且，是天大的鬼。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累。“好。”我开口了。

“我不查了。”岳母和林-雪，都愣住了。她们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妥协了。“我累了。

”我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7他们走了。

带着一种打了胜仗的得意。家里又恢复了安静。我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客厅。

刚才那一瞬间，我确实想过放弃。就这样吧。跟林雪离婚。拿一笔钱，离开这个城市。

忘了这一切。后半辈子，就当个普普通通的残疾人。可我做不到。每当我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林涛那和我一模一样的走路姿势。还有林雪和她妈那一张张虚伪的脸。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心安理得地，用我的健康，去换他们的幸福？凭什么我就要当个哑巴，吃了这个天大的亏？不。我绝不甘心。你们不让我查，我偏要查。而且，要查个底朝天！

我没有再去医院。我知道，再去也是自取其辱。他们的准备，一定做得万无一失。

我需要换个思路。从哪里下手呢？医生。对，那个主刀医生。张伟。我记得他的名字。

只要找到他，也许就能找到突破口。可是，林雪他们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个张医生，现在八成已经拿着封口费，不知道躲到哪个国家逍遥快活去了。想找到他，难如登天。

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坐在黑暗里，想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小敏。林涛的老婆，小敏。她是这个局里，唯一的“外人”。她看起来单纯，胆小。最重要的是，她爱林涛。如果让她知道，林涛身体里的那个肾，是用多么肮脏的手段得来的。她会是什么反应？一个计划，在我心里，慢慢成型。

这个计划很冒险。甚至有点卑鄙。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对付魔鬼，就要用比魔鬼更狠的手段。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扮演一个“浪子回头”的好丈夫。

我不再提肾的事。我主动跟林雪道歉，说是我车祸后精神太紧张，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