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在口腔里漫开时，我正用虎牙撕开左手绷带的胶布。

第三根指骨的愈合处传来熟悉的钝痛，像在缅北丛林里被蛇咬到时的感觉——不算尖锐，却带着钻心的黏腻。手机“嗡”地震了一下，屏幕映出我眼下的青黑，像幅没晕开的水墨画。

#江屿翻唱宣发疑似挑衅# 的词条后面跟着个明晃晃的“沸”字。我盯着那行字笑出声，震得肋骨旧伤发疼。江屿偷东西？他小时候连我掉在地上的橡皮都要蹲在原地等半小时，确认没人来找才敢捡。点进热搜，视频里他穿着黑色连帽衫，低着头从某娱乐公司大门出来，被配文“深夜密会，疑似盗取竞品演唱会创意”。紧随其后的是#江屿 翻唱侵权#，某音乐博主把他翻唱宣发的微博拿出来，逐字分析，评论区已经有人刷“滚出乐坛”。

最离谱的是#江屿 队内恋爱#，九宫格照片里，他和队友林野在后台勾肩搭背，被放大的距离不足五厘米。“铁证”下面，粉丝混战成一团，有人贴出他俩穿同款袜子的照片。我指尖划过屏幕，停在江屿的头像上——还是去年我偷拍的他，坐在老槐树下啃包子，嘴角沾着芝麻。

对话框里，我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等我回家”，他回了个举着橘子汽水的表情包，现在看像句过期的承诺。“咔哒”，病房门被推开。江屿戴着黑色口罩，帽檐压到鼻尖，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活像个偷外卖的。他看见我拆到一半的绷带，喉结滚了滚：“医生说要两周才能拆。”“拆早了能提前出院。”我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地方，“你这造型，是刚抢完银行？”他把纸袋往床头柜上一放，露出里面的橘子汽水和糖炒栗子——都是我爱吃的。“刚从公司跑出来，张经纪在后面追，说要带我去录道歉声明。”他摘了口罩，眼下的乌青比我还重，“我没偷方案，那首歌是授权过的，和林野就是兄弟……”“我知道。”我拧开一瓶汽水，递给他，“小时候你偷拿我作业本抄，都会在最后一页画个小狗赔罪，现在要偷也该留张欠条。

”他没接汽水，突然蹲下来，额头抵着我的膝盖。“苏漾，”他声音发闷，带着点哭腔，“他们说要雪藏我。张经纪说，只要我认了，还能留条活路。”我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软。“认什么？认你三岁尿床被我看见了？”他“噗嗤”笑出声，肩膀却还在抖。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他手背上，那里有块月牙形的疤——是小学时替我抢回被抢走的漫画书，被玻璃碴划的。

“林野他们怎么样？”我戳戳他的疤。“在公司据理力争呢，”他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说要集体罢演。一群大少爷，平时连瓶盖都拧不开，现在倒硬气。

”林野是林氏集团的小儿子，其他队友不是星二代就是富二代，当初进娱乐圈也是抱着雄心壮志，磋磨了几年靠着活人感迅速爆火，和江屿这个纯素人凑成组合，居然火了三年。我想象着那群少爷叉着腰跟老板吵架的样子，忍不住笑：“他们没把公司砸了？”“快了，”江屿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林野塞给我的，说要是我被封杀，就去他家公司当总裁助理，月薪十万。

”我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是张烫金名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别怂，哥有钱。

”字丑得像鸡爪挠的。“看来你退圈了也饿不死。”我把名片塞回他口袋，“不过先别急着退，我刚回来，还没看够你上热搜呢。”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轻。

“苏漾，你别掺和。”他眼睛亮得吓人，“张经纪说，我得罪的人不好惹。

那天我在公司楼下，看见几个穿黑衣服的，像是……”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像是缅北那帮人的打扮，我替他补完。线人临死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他们在捧自己的人，不听话的就得挪地方……”我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我这人最怂，只会躲在后面吃瓜。

”他显然不信，却没再劝，只是把栗子剥好，一颗一颗放进我手里。“明天我再来看你，带我妈包的馄饨。”他站起来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林野”的名字，“我先回去了，那群祖宗估计又在闯祸。”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苏漾，你伤口疼了就给我打电话，别硬撑。”我挥挥手里的栗子壳：“赶紧走，再晚就要被你的私生饭围堵了。”他走后，我把栗子壳扔进垃圾桶，摸出枕头下的加密手机。老队长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着，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归队，”我说，“这次的案子，可能和缅北那帮人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传来老队长标志性的烟嗓：“我就知道你闲不住。明天上午九点，队里见。对了，把你那身病号服换了，上次穿的黑色夹克挺精神。”挂了电话，我看着床头柜上没开封的橘子汽水，瓶身上印着个傻笑的太阳。江屿总说这牌子过时了，可每次见我都要买。就像他总说我脾气太硬，却还是在我卧底的三年里，每周往我家寄一张明信片，地址写的是“苏漾收”，收信人却是我妈——怕我真的“失踪”了，家里人会担心。我拿起汽水，对着阳光看了看。

气泡在瓶底翻滚，像藏了一肚子的话。等着，江屿，这次换我来护着你。

队里的咖啡还是一股子焦糊味。我捏着纸杯，听老队长在投影仪前比划：“目标人物，沈星辞，顶流歌手，所属公司星宇娱乐，老板赵天成。”屏幕上出现一张精修照片，男人穿着银色西装，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人畜无害。

“沈星辞去年在东南亚拍了部电影，合作方是当地的一家传媒公司，背后老板叫坤爷——”老队长点了点屏幕，切换出一张模糊的侧脸照，“就是你在缅北端掉的那个犯罪集团二把手，现在换了个身份，在泰国蹦跶。

”我吹了吹咖啡：“江屿的黑料，和他有关？”“目前来看，是沈星辞团队先放出来的。

”反诈中心的小李推了推眼镜，调出一份数据报表，“江屿的演唱会方案，和沈星辞过往巡演开幕式，主办方经调查，确认是星宇娱乐的人。还有那首翻唱，版权在星宇娱乐手里。”“至于队内恋爱……”小李点开林野的微博，“这小子前天发了张和江屿的合照，配文‘一辈子的兄弟’，昨天就被扒出‘恋爱实锤’，时间线太巧了。”我想起江屿说林野他们在找证据，忍不住笑：“那几个少爷能找到什么？

怕是连监控录像在哪调都不知道。”“你还别说，”老队长敲了敲桌子，“林野他爸公司是做安防的，昨晚已经让技术团队介入，发现江屿被拍的那个练习室监控，有五分钟的死角，正好是‘勾肩搭背’那段。”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林野的大嗓门差点震破耳膜：“苏漾姐！你快来公司！

张经纪要把江屿锁起来写道歉信！”“地址发我。”我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老队长在后面喊：“注意分寸！你打击掉的那个犯罪团伙还有漏网之鱼，你别暴露身份！

”星宇娱乐楼下堵着二十多个粉丝，举着“江屿滚出娱乐圈”的牌子。我绕到后门，被保安拦了下来。“找张经纪。”我报了个假名字——上次卧底时用的身份，某影视公司的策划。保安刚要打电话，一个穿着粉色卫衣的小姑娘跑过来，拽着我的胳膊就往里面冲：“漾姐！我是小林！”是江屿的助理，也是我们的发小。

她把我拉进安全通道，喘着气说：“吓死我了，张经纪刚把江屿关进休息室，说不签道歉声明就不让出来。”“林野他们呢？”“在会议室跟赵总吵架呢，”小林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塞给我，“这是林野让技术部恢复的监控，你看了就知道。

”休息室的门没锁。我推开门，江屿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一份打印好的声明，签名处空着。他看见我，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安全。

”“来给你送橘子汽水。”我晃了晃手里的便利店袋子，“林野说你要被软禁了，我来救驾。

”他没接汽水，指着那份声明：“赵总说，只要我签了，就把热搜压下去，还能给我争取一个电影资源。”“什么电影？和坤爷合作的？”我拿起声明，扫了一眼，“‘本人江屿，就近期争议事件向公众致歉……’写得挺诚恳，就是没一句真话。

”他突然站起来，背对着我：“苏漾，我是不是很没用？”声音闷闷的，“以前在学校被人欺负，是你替我出头；现在被全网骂，还是要你来救我。”我走过去，把汽水塞进他手里：“谁说的？上次你帮林野挡私生饭扔的鸡蛋，不是挺帅的吗？

”他愣了一下，我继续说，“再说了，我这不是闲着吗？刚回来没案子办，帮你查查黑料，就当练手了。”他转过身，眼眶又红了：“可是……”“没什么可是的。

”我打开小林给的U盘，插在手机上，“你看这个。”监控视频里，练习室的灯光突然闪了闪，接着黑屏五秒。恢复画面时，江屿和林野正站在镜子前讨论动作，距离至少半米。“这是林野他爸公司修复的，”我说，“那五分钟的死角，有人动了手脚。

”江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是沈星辞的助理，那天他来过练习室，说要借充电器。

”“还有这个。”我点开另一个文件，是份版权授权书的扫描件，“你翻唱那首歌，是合法的。”他看着授权书，突然笑了，眼里却有泪光：“我就说我签过……当时公司说只是走个流程，我没仔细看。”“所以啊，”我把手机塞回口袋，“别签那破声明。赵天成想让你背锅，没那么容易。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张经纪的大嗓门越来越近：“江屿！想好了没有？

赵总没时间等你……”我转身坐在沙发上，拿起那份声明，假装在看。张经纪推门进来，看见我愣了愣：“你是……？”“张经纪好，我是亓安影视的，想找江屿谈个合作。

”我递出名片，“听说他最近有点麻烦？我们老板说，愿意帮他澄清，条件是签我们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