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再三拒绝陪我去医院后，我捏着诊断通知独自上了天台。犹豫之际，眼前一片弹幕飘过。

别跳啊！妈妈就是嘴硬心软。大女儿死后，她天天抱着女儿的衣服哭，几乎哭瞎了双眼！

我信了，脚一点一点收了回来。原来妈妈心里也是有我的。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妹妹半夜突发肠胃炎，连夜被送进医院。妈妈心疼得满脸泪花，看着我呢喃道：“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你？”我猛地抬头，脸色倏然惨白。可是妈妈，我得的是胃癌啊。1“妈，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我攥着诊断书的指尖泛白，直白近乎执拗地追问，“你真觉得，该生病的是我？”妈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别开脸去整理妹妹的被角，“好了好了，说这些干什么？”“搞得好像我亏待了你似的。

”她声音发紧，带着点被戳破的恼羞成怒，“我还没说你呢，怎么照顾妹妹的？

大半夜闹肠胃炎，你这姐姐就是这么当的？”又来了又来了！当年大女儿出水痘，她三天三夜没合眼，用碘伏擦身擦得手都磨破了！明明心里在意得要命，偏偏嘴上不承认！弹幕突然炸开，密密麻麻的字晃得我眼晕。我盯着妈妈紧绷的侧脸，恍惚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候爸妈还没离婚，我发烧到39度，她也是这样守在床边，用凉毛巾一遍遍敷我的额头，嘴里念叨着“烧退了妈妈带你去买草莓糖葫芦”。

可自从他们分开，我长得越来越像爸爸，她看我的眼神就渐渐变了味，有时会盯着我的脸突然皱眉，冷不丁冒出一句：“跟那个男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就心烦。”“妹妹她……”我下意识想解释自己有认真照看妹妹。

妹妹的零花钱比我多得多，总爱跑到校外去吃。她不乐意我跟着，怕她吃坏肚子，我只好悄悄盯着。有时候盯得紧了，连学校食堂的饭都赶不上，好几顿就这么空着。

话没出口，病房里传来妹妹的哼唧声。“妈妈，我饿……”妈妈的脸瞬间松弛下来，连呼吸声都放轻了：“饿了？想吃什么？妈让你姐去买。

”妹妹嘟囔着要吃街角那家便利店的关东煮，妈妈无条件纵容：“好，让你姐买回来，用开水涮过再吃，免得伤着胃。”妹妹林悦立刻朝我扬了扬下巴，似乎在说，想告状？

我就折腾你！眼里的得意晃得我喉间发涩。我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这个时间点妈妈从来不会允许妹妹出门。可换成我，她从来都是一句“你是姐姐，跑一趟怎么了。”街角的便利店距离医院有十公里，她似乎不担心这个时点，我该怎么过去，又会不会遇到危险。“去吧，快去快回。”妈妈已经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零钱塞给我，眼神里全是对妹妹的担忧。“你是姐姐，得照顾好妹妹。妈妈一个人带你们不容易，能依靠的只有你了。”这句话我听了好些年，一度把它当成一种骄傲。妈妈她很清楚，每次她这么说我都不舍得拒绝她。我接过零钱，转身时胃里一阵抽痛。再次回来，天色已经微亮。妈妈搂着妹妹在病床上睡得正香。我顺手掖了掖滑落的被子。

照顾她们早成了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凑近了才发现，妈妈的手还在无意识地轻拍妹妹后背，嘴里呢喃着：“乖囡囡，妈妈永远爱你。”心底倏地一酸，积攒了一天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下。2.胃里的绞痛没歇着，我回了家，给自己煮了碗面。

以前做饭总等着妈妈和妹妹回来，可医生那句带着些微遗憾的叮嘱：“多吃点好的，按时吃饭”，莫名让我不想再硬撑。我端着碗坐在桌前，第一次没等她们。面刚吃了两口，门就开了。妈妈扶着妹妹进来，看到我手里的碗，脸唰地沉了。“吃吃吃，就知道吃！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摔，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怒火，“你妹妹在医院遭罪的时候，你倒在家吃得香？良心被狗叼了？”妹妹往妈妈身后躲了躲，怯生生地附和：“姐姐，我昨晚疼得厉害……”我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胃里的灼疼混着心口的涩，烧得人发慌。

我想说我肚子太疼了，想说医生让我按时三餐。张了张嘴，却被妈妈的话堵了回去。

“今天家长会你不知道？”她剜了我一眼，“看你这样子也不关心，我带悦悦出去吃，然后陪她参加家长会。”略带威胁的提醒。可是妈妈，你多久没参加我的家长会了？

“妈……”我喉头发紧，“我不是……”“不是什么？”妈妈没给我解释的机会，拉着妹妹就要往门口走，“妹妹还没出院，你就在家享清福！哪还有点当姐姐的样子？

”单亲妈妈真的太不容易了，明明也想参加大女儿的家长会，却只能嘴硬转移话题，好心疼妈妈！胃里的绞痛突然变本加厉，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着。

我第一次顾不上共情妈妈，捂着肚子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剧烈地吐了起来。

酸水呛得喉咙火辣辣地疼，呕吐声格外明显。等我扶着墙出来，客厅已经空了。

我望着紧闭的门，扯了扯嘴角。或许，她没听见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猛地追出去。

“妈！”我扑到车窗边，声音发颤，“家长会……你能不能……”能不能去一次？

哪怕就这一次。医生说我的情况不太好，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妈妈降下车窗，眉头皱得死紧：“你又闹什么？”没等我说完，妹妹突然哼唧起来：“妈，我头晕，想赶紧到学校透透气……”“你看你！”妈妈立刻回头瞪我，“悦悦还难受着，你非要揪着家长会不放？她带病上学都没说什么，你就不能懂点事？

”我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厌烦，突然说不出话了。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她最后那句“别跟着添乱”。车子发动，很快汇入车流。我站在原地，胃疼搅得我站不直身。原来，连最后一次奢望，都是我不懂事。3.怀着说不清的念头，我回了学校。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同桌打趣的声音：“林微，你家那位‘大忙人’今天能赏光不？同学三年，也就你妈没露过脸了吧？

”周围同学跟着笑起来。在他们眼里，我大概是那种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高三和高一，隔着一层楼梯的距离。我勉强笑了笑，到底没说出我妈就在楼下。

直到瞥见走廊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是妈妈！惊喜还没漫开，一个耳光已经狠狠甩在脸上。“啪”的一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同学们的目光几乎将我洞穿。“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是让你在学校里谈恋爱的？

”妈妈的声音尖锐刺耳，“还闹出这种丢人的事！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谈恋爱？丢人？

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看见妈妈身后的林悦。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我撞见林悦早恋，那男生脚踏两条船，劝她分手。她当时就威胁我：“你敢告诉妈，我就说你偷偷联系那个男人！”我没料到，她会反咬一口。脸颊火辣辣地疼，我捂着脸看向妈妈，声音发颤：“是不是妹妹说什么你都信？”“悦悦不会撒谎！

”妈妈想也不想地吼回来，“再说了，你今天在家吐成那样，谁知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原来她知道。她知道我吐了，知道我不舒服，却半点不在意。林悦不过哼唧两声，她就心疼得要命。我吐成那样，在她眼里却成了“做了亏心事”。周围同学的目光变了，同情、鄙夷、好奇……刚才还羡慕我“小公主”的眼神，此刻都成回旋镖扎在身上。

妈妈还在不停地骂，“你看看你，跟你那个死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心思歹毒，谎话连篇！

哪像悦悦，乖巧懂事，从来不让我操心！”“我心思歹毒？”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唯一的错，不就是长得像爸爸？可是妈，你将你们的恩怨压在我身上，这公平吗？”这句话冲口而出的瞬间，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我猛地弯下腰，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哇地吐了出来。血。鲜红的血，溅在干净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抬起头，笑得狼狈又绝望：“我生病了，医生说没多少日子了。

”“这样的女儿，很快就不会再碍你的眼了，您满意了吗？”妈妈的脸唰地白了，瞳孔骤缩，眼里第一次有了我看不懂的情绪。是恐慌？还是又怀疑我在说谎？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妈，她是装的，她想骗你！”林悦声音突然拔高，拉着妈妈的胳膊使劲晃，“我们快走吧，她好恶心！”妈妈的目光在我和林悦之间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被林悦拽着，转身快步离开。又是这样。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扶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血腥味还在嘴里弥漫，胃里的疼几乎让我晕厥。这一次，连弹幕都安静了。4.回到家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剥橘子，见我进来，抬眼哼了一声。这声“哼”像个开关。这些年，她冷暴力我的时候，可以连着一个多月不和我说话。可只要她肯发出点声音，哪怕是这样带着怨气的气音，都意味着我该像往常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凑过去给她递台阶。可这次，我真的厌倦了。我低着头换好鞋就要回房，她突然站起身，把一瓣剥好的橘子往我嘴边送。生冷的橘子猝不及防刺激着我空荡荡的胃腹。“吃点。

”她语气硬邦邦的，将桌上的草莓奶油蛋糕往我这推了推。那是林悦最爱的口味。

大概是想哄我，却忘了我草莓过敏。没等我接话，她先开了口：“今天在学校说的话，别再说了。拿死来吓唬人，你觉得有意思？”“我没有吓唬你！”我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白，“妈，我是真的……”“够了！”她猛地打断我，彻底没了耐性。话音刚落，林悦从房间跑出来，穿着新买的公主裙，扑到她怀里晃胳膊：“妈~学校组织夏令营，去海边呢，我想去！”“想去就去，妈陪你。”妈妈立刻松了脸色，抬手揉了揉林悦的头发。

林悦得意地瞥了我一眼，蹦回了房间。妈妈像是这才想起我，目光扫过来时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机会难得，你看……悦悦还小，第一次去海边。”“妈妈挣钱养你俩不容易，你体谅下妈妈。下次，下次一定让你去。”“没有下次了。”我伸手去摸书包内侧，那里应该放着诊断书，是我特意带回来想给她看的。从小到大，体谅她一个人养我们俩不容易，我总想着让着点。林悦想去舞蹈班，我把名额让了。

她看中我的新裙子，我脱下来给她。连生日蛋糕，第一块也永远先递到她手里。

她总说我是姐姐，这话像根弦，我一直绷着，从没违逆过。可这次，我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想要治好病，还想亲眼去看看没看过的海。我的手在书包里慌乱地摸索，课本、试卷、笔袋……哪里都没有那几张薄薄的纸。大概是落在医院了。“找什么？

”妈妈的声音冷下来，带着看穿谎言的嘲讽。“找不到了？行啊林微，就因为那天晚上让你去给悦悦买关东煮，你心里就这么不平衡？为了跟你妹妹争风吃醋，连生病要死这种谎都编得出来？”“我没有！”我急得眼泪都涌上来了，翻书包的动作越来越快，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我真的有诊断书！我放在……”“够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她猛地站起来，蛋糕被震得晃了一下。“编不下去就别编了！我告诉你，少在这儿装可怜博同情！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看着就晦气！给我一边去！”接下来几天，弹幕疯了般没停过。妈妈别去啊，大女儿身体撑不住的。等她回来发现女儿没了，她得后悔疯！小女儿还是个恋爱脑，以后为了那男人把妈妈的钱骗了个干净赶出去，妈妈真的太可怜了！妈妈命运的转折就是大女儿的离逝，我不忍心看下去，太虐了！

……原来我的死，会带来这么多连锁反应吗？

我攥着重新打印的诊断证明和林悦与那男生的合照，赶在妈妈出门前，拦在了她面前。“妈，你看。”我把东西递过去，声音发颤，“林悦早恋，这男生不是好人。

还有我的病……是真的。”妈妈扫了眼照片，又瞥了眼诊断书，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凉意。

“为了拦着你妹妹，连假证明都弄来了？林微，你这心思真是越来越龌龊了。”她抬手一扬，纸张散落一地，“我没功夫看你演戏，滚开。”我僵在原地，她那句“龌龊”像尖锐的刀子扎进心口。妈妈转身要走，林悦却突然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诊断书，指尖慢悠悠划过我的名字，声音压得极低。“姐姐，上次那份报告，是怎么不见的呢？”她抬眸，眸底是不寒而栗的恶意，“我和妈妈都不喜欢你，你这种人，就该安安静静消失才对。”我浑身一冷，原来上次的报告是她藏了。

妈妈不耐烦地扯走林悦：“跟她废话什么。”门砰地关上，反锁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扒着窗户，看她们的车汇入车流，引擎声越来越远。心底最后一点温度彻底凉透，我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下。妈妈，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就算后悔疯……也与我无关了。

手机被指尖攥得发烫，我拨通电话：“可以来接我了。

”对面传来一声叹息：“真要伪造死亡痕迹吗？”我没说的是，按照原本的轨迹，我就是会死的。“对。”5.飞机落地时，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扑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