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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松年王秀兰(老猎人赶山)全本阅读_杨松年王秀兰最新热门小说

时间: 2025-09-13 06:54:55 
雨势渐收时,晒场的老榆树下己支起张油布。

赵德贵蹲在木案后,裤脚还沾着昨夜的泥,手里的秤杆被雨水浸得发亮。

木案旁挤着七八个村民,王二婶的蓝布头巾滴着水,刘瘸子的破胶鞋在泥里碾出个坑——他们都盯着地上那头野猪,鬃毛上的水珠子正顺着油布往下淌。

杨松年站在案前,后背的抓痕隔着粗布褂子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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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赵德贵指尖的秤砣,耳尖还能听见昨夜熊吼的余音——要不是小栓子的火把引开了熊,要不是自己把野猪往泥坑里拖了半里地,此刻躺在这里的怕不是野猪,而是他。

"九十二斤。

"赵德贵的声音闷得像敲破锣,秤杆在雨雾里颤了颤,"按市价两毛五,该是二十三元。

"人群里炸开细碎的议论。

王二婶搓着沾面粉的手:"这娃真弄成了?

"刘瘸子抽了抽鼻子:"我看就是运气好,撞上没崽子的母野猪。

"杨松年没抬头,盯着自己沾泥的胶鞋——他记得野猪撞断灌木丛的动静,记得它獠牙擦过裤管时的寒意,运气?

运气是他在雨里蹲了三天,盯着野猪脚印从南坡绕到西沟;运气是他用松针垫陷阱,用山葡萄藤当套索,就为等这头膘肥的"山货"。

赵德贵掏钱包的动作慢得像拔萝卜。

他抽出十八张皱巴巴的毛票,指节捏得发白:"五元押枪钱,不退。

"杨松年抬眼。

他看见赵德贵喉结动了动,看见村长家新盖的砖房檐角还在滴水——上个月赵德贵说"毛头小子玩枪要出人命",扣了他爹留下的猎枪。

此刻木案下,他的猎刀硌着大腿,刀柄"敬山不辱"西个字磨得发亮。

"村长。

"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爹说过,猎人的枪比命金贵。

"赵德贵的手指在钱包里顿住。

他望进杨松年的眼睛,那里头有团火,像他爹当年在猎屋烤火时的火苗——老杨头活着时,哪回赶山不是给村里带半扇野猪?

哪回分肉不是先紧着孤寡户?

"得得得。

"赵德贵把剩下的五元拍在案上,硬币滚进泥里,"下不为例啊!

"杨松年弯腰捡钱时,听见王二婶小声嘀咕:"到底是老杨头的种。

"他把钱揣进怀里,指尖碰到母亲塞的玉米饼,还带着体温。

供销社的玻璃柜台蒙着层灰,李婶正用旧布擦算盘。

杨松年把钱拍在柜台上,声音比平时响:"二十斤白米,半斤红糖,三副止咳草药。

"李婶抬头,看见他后背渗血的褂子,嘴张了张没说话,称米时故意把秤杆翘得老高。

"给,再拿包盐。

"她往米袋里塞了个纸包,"你娘上月来换刺五加,说你总咳。

"杨松年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母亲扒着门框的样子,袖口的血渍是他早上剥野兔时蹭的;想起她把刺五加泡在陶碗里,说"晓梅丫头说这能祛寒"。

他接过米袋,分量压得肩头发沉,可心里轻得像飘了片云。

回家的路要过村东头的溪。

杨松年拐进竹林,小栓子跟着蹭过来,裤脚沾了一路泥:"哥,猪下水咋不拿回家?

"他蹲在溪边,把猪肠猪肚浸进凉水里。

溪水冲过指缝,带着松针的清苦味。

"爹说过,取一还一。

"他掏出猎刀,割下半截猪肝,"留这些够咱娘熬粥,剩下的......"他站起身,把猪心猪肺扔进深潭。

水花溅起时,小栓子"啊"了一声:"白扔了?

""今儿能活着回来,是山让的。

"杨松年用溪水洗了把脸,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山给了肉,咱得还点荤腥——不然下回赶山,山神该闭着眼了。

"小栓子望着潭水冒泡的地方,忽然伸手掬了把水洒向山林。

杨松年笑了,扛起米袋往家走。

风里飘来炊烟味,混着点草药香——该是林晓梅又来送药了?

快到院门口时,他听见屋里传来咳嗽声。

那声音像破风箱,一下下扯着他的心。

他加快脚步,米袋在肩头颠出节奏——二十斤白米,够娘喝半个月粥;半斤红糖,能给她冲碗甜水;止咳草药......他摸了摸怀里的纸包,指腹蹭到粗糙的草叶。

门虚掩着,灶膛里的火"噼啪"响。

杨松年推开门,看见母亲正往锅里添水,陶碗里泡着的刺五加泛着暗绿。

王秀兰转身时,他看见她眼尾的泪还没擦净,可嘴角翘着,像他小时候捕到第一只野兔时那样。

"松年,"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米......够熬粥了?

"杨松年把米袋放在灶边,看母亲颤巍巍揭开锅盖。

清水在锅里晃,映着她鬓角的白发。

他忽然想起昨夜扛野猪时,山梁上的风卷着松明子味——那是希望的味道,和此刻灶膛里的烟火气,原来都是一个味。

"够。

"他蹲下来添柴火,火星子"呼"地窜起来,"够熬一大锅。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米香混着黄芪的苦甜在破屋里漫开。

王秀兰佝偻着背搅粥,袖口沾了米粒,每搅一圈都要停一停,手撑在灶台上咳嗽。

杨松年蹲在灶前添柴,火星子溅到他手背,他也不躲,只盯着母亲颤动的肩膀——那咳嗽声像碎瓷片,每一声都剐他心口。

"你爹头回赶山......"王秀兰突然开口,声音被咳嗽揉得发颤,"猎了只山鸡,鸡毛还沾着血,他就跪在院儿里给山神磕了三个头。

"她抹了把嘴,从枕头下摸出块皱巴巴的黄芪,指腹摩挲着纹路,"说山给口饭吃,人得把心掏出来敬着。

"杨松年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父亲的猎屋墙上挂着张褪色的山神图,香灰积了半寸厚;记得小时候偷摸摸过那香案,被父亲拎着耳朵骂"山有眼"。

此刻看母亲把黄芪丢进粥锅,深褐色的药材在米汤里打了个转,他忽然想起昨夜野猪撞进陷阱时,自己对着山林磕的那三个头——泥地上的凹痕还没干,原来父亲的规矩,早就在他骨头里扎了根。

"松年。

"王秀兰舀了勺粥吹凉,递到他面前,"吃点补气,夜里别做噩梦。

"他接过碗,米汤烫得指尖发红。

碗底沉着块黄芪,咬开时苦得他眯眼,可咽下去后,心口倒泛起股暖烘烘的热。

母亲的手抚过他后背的抓痕,隔着补丁摞补丁的褂子,轻得像片叶子:"昨儿后半夜我听见狼嚎,心悬到嗓子眼儿......""娘。

"杨松年抓住那只粗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带着爹的猎刀呢,刀把上刻着敬山不辱,山不会怪我。

"王秀兰笑了,眼角的泪在火光里闪。

她低头搅粥,木勺碰着锅底叮当作响,像极了父亲生前补陷阱时敲钉子的动静。

天擦黑时,杨松年蹲在门槛上擦猎刀。

刀背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顿住——刀身靠近刀柄处,有道细如发丝的崩口。

"啧。

"他用拇指肚蹭了蹭,缺口硌得指腹发疼,该是昨夜拖野猪过石头滩时磕的。

他把刀架在火上烤,金属的焦味混着松枝香。

等刀身微微发烫,他取来磨石,蘸了溪水细细打磨。

"刀要常养,如养人心;刃利不如心静。

"他默念着父亲的口诀,磨石与钢刃摩擦的沙沙声里,仿佛又听见父亲坐在猎屋门槛上,叼着旱烟教他:"刀是猎人的第二条命,你对它不上心,它就对你不留情。

"窗缝突然窸窣一响。

杨松年抬头,正撞进小栓子圆溜溜的眼睛。

那孩子扒着窗棂,鼻尖压得扁扁的,裤脚还沾着溪里的青苔——方才在溪边扔猪下水时,这小子还嘟囔"白瞎了",此刻眼里却亮得像淬了星火。

"进来。

"杨松年笑着招招手。

小栓子"吱呀"推开门,鞋底在泥地上蹭出两道印子:"哥,刀......刀坏了?

""没坏,养养就精神了。

"杨松年把刀递过去,小栓子接得小心翼翼,指尖只敢碰刀鞘,"等你再大两岁,我教你认兽踪。

""真的?

"小栓子的声音拔高,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我能像你一样赶山?

""得先学会跪山神。

"杨松年刮了刮他的鼻尖,"还得学会......""松年!

"王秀兰在里屋喊,"药罐子开了!

"小栓子恋恋不舍把刀还给他,扒着门框往外退:"明儿我帮你晒兽皮!

"话音未落就跑远了,脚步声踢得石子乱飞。

杨松年笑着摇头,转身时刀光晃过墙角的木柜——那里面收着父亲的猎具,鹿皮手套还留着烟味,兽骨口哨沾着茶渍。

他摸了摸柜顶的山神图,纸角卷了边,倒比新的时候更亲切。

夜渐深。

杨松年摊开用桦树皮订的图谱,煤油灯在风里晃,把"三重绊索"西个字照得忽明忽暗。

他蘸了炭笔,在空白处写下:"熊智在怒,人智在静;雨可掩迹,风可传声。

"笔尖停顿片刻,又补了句:"遇熊不慌,先寻地势;拖猪半里,泥能卸力。

"这是昨夜与熊周旋的教训,也是父亲没写进图谱的活计——老猎手的经验,到底要自己在林子里摔打出来。

"吱——"窗外忽然传来细响。

杨松年的笔"啪"地掉在纸上,墨点晕开,把"静"字染成团黑。

他吹灭油灯,屋里霎时陷入黑暗,只有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地上画了道银线。

黑影就是这时候掠过的。

像团被风卷着的乌云,从院外老槐树梢擦过,速度极快,却又像故意放慢了似的——杨松年看清了那轮廓:比熊小,比狼大,西足着地时带起的风声里,混着股腥臊味,像腐了的松塔,又像......他握紧猎刀,刀把上的"敬山不辱"硌着掌心。

耳贴墙壁,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还有林子里的动静:松针簌簌落,溪水流得比白天急,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低嚎,像兽类的呜咽,又像人压低了嗓子的叹息。

风穿过屋檐,掀起窗纸,凉丝丝的扫过他后颈。

杨松年盯着窗外的黑影消失处,那里的月光被云遮住了,只剩一片混沌的黑。

他摸过炕头的铜铃——那是父亲留下的,说夜里听见怪响就摇,山神听得到。

可手悬在铃上,终究没落下。

后半夜的风更凉了。

杨松年蜷在炕角,裹着补丁摞补丁的被子,耳贴墙壁细听屋外动静。

远处的狼嚎没再响起,只有松涛声像海浪,一下下拍打着屋墙。

他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想着那道黑影到底是什么——是迷了路的猞猁?

还是记仇的老熊?

灶膛里的余火早熄了,粥锅的米香却还散着。

杨松年摸了摸怀里的图谱,炭笔写的字还带着体温。

他闭上眼,又睁开——窗外的树影仍在晃,像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篱笆,静静望着这破屋里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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