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黄铜锁扣发出老锈摩擦的吱呀声时，叶默正在用钢笔尖刮指甲缝里的墨迹。

那支派克钢笔是父亲留下的，笔帽上有个浅浅的牙印 —— 母亲说那是他三岁时咬的，当时父亲正用这支笔在典当簿上记录第一笔交易。

红木柜台后，“因果如镜” 的匾额在阴雨天泛着冷光，紫檀木的纹理里藏着细碎的金粉，那是二十年前母亲用金箔碾成粉，一点点填进去的。

他指尖的金色符文随呼吸明灭，像跃动的星火，符文边缘还沾着昨天给巷口流浪猫喂食时蹭到的猫毛。

“典当‘与张万霖的十年恩怨’。”

西装革履的商人把鳄鱼皮公文包推过来，公文包的锁扣是镀金的，反射的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他指甲缝里还嵌着雪茄灰，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在阴雨天里透着寒气，“代价随便开，我要他明天就破产。”

叶默翻开黑色封皮的典当簿，封面的烫金花纹己经磨得发亮，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皮革，像凝固的血。

钢笔在纸面划过的瞬间，商人手腕浮现出银灰色的线，那些线细如发丝，却坚韧得像钢琴弦，被无形的针穿成复杂的结。

“代价是你儿子会继承他的公司。”

他突然咬住钢笔帽，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牙齿传到太阳穴，这是母亲教他的安神小动作 —— 当年父亲在手术室外等消息时，也总这样咬着笔帽，“恩怨是双生草，拔了这株，那株会缠上最亲的人。”

商人的喉结在昂贵的丝绸衬衫下滚了滚，袖口的钻石袖扣晃得人眼晕。

“我没见过那小兔崽子。”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张支票，钢笔在上面签下名字时，手微微发颤，“三年前他母亲带着他改嫁，现在姓王，跟我没关系了。”

叶默的指尖在典当簿上停顿片刻，符文突然在瞳孔里炸开细碎的金芒。

他看见商人的因果线尽头，个穿校服的少年正蹲在医院走廊里，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缴费单，少年的眉眼间有商人的影子，只是眼神更干净，像雨后的天空。

当铺外突然传来撞翻垃圾桶的声响，铁皮桶在青石板路上滚出很远，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穿洗褪色毛衣的姑娘抱着毛线团跌进来，毛线团是深灰色的，上面缠着几缕不协调的彩线，像不小心混进去的彩虹。

半截锈迹斑斑的毛线针从她口袋戳出来，针尖带着点暗红，正扎在叶默手背上。

血珠坠在典当簿上的瞬间，姑娘怀里的毛线突然绷首，那些灰线像活过来的蛇缠上他的手腕，线与线之间的空隙里，竟能看见细小的闪电。

金色符文顺着毛线攀爬，在灰色线团上烧出细小的火花，那些火花落在地上，并没有熄灭，而是变成了更小的金色符号，像在地面跳跃的音符。

“对、对不起！”

姑娘的麻花辫缠着彩线，说话时辫子梢扫过匾额，带起一阵细小的金粉。

她的脸颊冻得通红，鼻尖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跑了很久，“我找这家店绕了三圈，导航在巷口就失灵了，手机地图上这里显示是面墙……”叶默盯着她指尖的细小伤口 —— 那些伤口纵横交错，新伤叠着旧疤，和自己小时候被毛线针扎的一模一样。

他七岁那年学织围巾，母亲教他起针时，毛线针在他掌心戳出七个小洞，后来那些洞眼里长出了金色的汗毛，和现在指尖的符文同色。

这时商人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照亮了他眼角的皱纹，那里面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新闻推送的标题像条毒蛇：张万霖突发心脏病去世，其子将继承全部遗产。

姑娘怀里的毛线团突然滚到脚边，线团散开的纹路里，隐约能看见火焰的形状。

那些灰线自动缠绕，织出个模糊的火场，火场中央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把红绳系在婴儿的手腕上。

叶默的心脏猛地抽痛，钢笔从手中滑落，在典当簿上洇出个墨团，墨团里渐渐浮现出母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