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战那句带着纯粹好奇的低语，如同投入寒潭的滚烫石子，瞬间在萧言死水般的心湖里炸开惊涛骇浪。

黑暗中，她能清晰感受到少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那只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指腹还无意识地、带着探究意味地在她腕间光滑的肌肤上轻轻蹭了一下。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头顶，几乎冻结了她的血液。

伪装了整整三年的甲胄，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无心之言撬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隙。

“哪有什么香气！”

萧言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凉风。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掺入一丝前所未有的、带着薄怒的冷硬，如同冰层骤然开裂，“若真有，许是白日里在丹房侍弄药草，沾染上的些微草木气息罢了！”

她坐起身，借着窗外透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努力让自己的神情在黑暗中显得严肃而疏离，心却在胸腔里狂跳如脱缰野马。

“哦！

药草香啊！”

裴云战恍然大悟般应了一声，语气里那点细微的困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赞叹和些许自惭形秽，“我就说嘛！

师兄真是厉害，那些医理药性，我听着就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师兄就能‘望闻问切’样样精通！

连师父都夸过好几次，说再过几年，师兄的医术造诣怕是要青出于蓝，把他那老家伙都比下去喽！”

他话语间充满了对萧言的推崇，那份纯粹的钦佩，反倒让萧言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线。

“师父他老人家谬赞罢了。”

萧言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惯常的清冷，只是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哑，她顺势下了逐客令，“快回去吧，夜深了，明日卯时三刻的早课，师父最是看重，迟了当心挨罚。”

“好好好，知道啦，小古板师兄！”

裴云战笑嘻嘻地应着，倒也爽快。

他利落地翻身下榻，动作轻捷得如同暗夜里的狸猫。

走到窗边，他还不忘回头朝萧言模糊的轮廓挤了挤眼，“那我先回去啦，改日夜里闷了再来寻师兄说话解闷儿！”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矮，己如一阵无声的疾风，灵巧地从方才翻入的窗口滑了出去。

临走前，甚至还记得小心翼翼地将窗扇拉回原位，严丝合缝地关好。

那轻功身法，虽不及萧言踏雪无痕般的飘逸，却也迅捷沉稳，落地无声，在年轻一辈中己是拔尖。

窗外，山风依旧在松林间呜咽盘旋，殿内重归一片令人心安的、带着药草冷香的死寂。

萧言僵坐在冰冷的床褥上，许久，才缓缓抬起手，指尖用力按住了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

黑暗掩去了她瞬间褪尽血色的面容，和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惊悸与后怕。

---翠屏山的秋日，天高云淡。

金灿灿的阳光泼洒下来，将层林尽染，山间溪流也镀上了一层跳跃的碎金。

紫阳真人的授课，向来不拘一格。

这一日，他捋着雪白长须，对着侍立阶下的两个弟子吩咐道：“后山清溪，水流澄澈，鱼虾灵动。

你二人去，捉些活鱼回来，放入观中荷花池蓄养，待来年开春，再放归山涧。

切记，需是活鱼。”

“是，师父。”

两人躬身领命。

萧言与裴云战脚程极快，不多时便到了后山那条蜿蜒如银练的山溪旁。

溪水清可见底，阳光穿透水面，在铺满鹅卵石的河床上投下粼粼晃动的光斑，一群群肥硕的山溪鱼正悠闲地摆尾游弋。

萧言站在溪边一块光滑的大石上，望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和其中灵活穿梭的游鱼，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自幼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女红针黹，后来在山上学的也是轻功、医术、剑诀这些精妙功夫，这徒手捉活鱼的本事，师父确实从未教过。

她挽起宽大的袍袖，露出两截纤细莹白的手腕，试探着将手伸入水中。

溪水冰凉刺骨，鱼儿更是滑溜无比，手指刚一靠近，便倏地摆尾逃开，只留下几圈细小的涟漪。

“噗嗤…”旁边传来裴云战毫不掩饰的笑声。

萧言有些窘迫地收回手，抬眼望去。

只见裴云战己利落地将雪白的袍角撩起塞在腰间玉带里，裤管也高高卷起至膝盖，露出一双线条紧实有力的小腿。

他赤着脚，稳稳地踩在溪水中，清冽的溪水漫过他形状漂亮的脚踝。

“师兄，你且在一旁歇着，这点小事交给我便是！”

少年意气风发的声音在山涧间回荡。

他弯腰，动作迅捷地从溪边捡起几颗大小适中的鹅卵石，掂量了一下，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水下一尾肥硕的青背鱼。

下一瞬，他手腕猛地一抖，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只听“咻”的一声轻响，石子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击打在那鱼头侧后方一寸之处！

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那鱼只是猛地一僵，翻了个小小的白肚，随即又缓缓恢复平衡，在水中晕头转向地打着转，竟并未死去！

裴云战足尖在溪底圆石上一点，身形如鹞子般掠出，带起一串晶莹的水花。

他施展轻功，在水面几个轻盈的起落，手臂闪电般探入水中，再提起时，那尾尚在懵懂中的青背鱼己被他牢牢捏在手中！

他随手将鱼丢进岸边的鱼篓，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过片刻功夫，十几尾大小不一的溪鱼便己在鱼篓中噼啪乱跳，每一尾都只是被暂时击晕，鲜活得很。

“师弟好身手，百发百中，力道更是控制得妙绝。”

萧言站在岸上，由衷地赞了一句，清冷的眸子里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欣赏。

“哈哈，师兄谬赞啦！”

裴云战提着湿漉漉的裤脚走上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凑近萧言，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师兄，劳烦你去旁边林子里，捡些枯枝回来可好？”

“枯枝？”

萧言不解地看着他，“做甚？

师父只让我们捉鱼回去养着。”

“哎呀，师兄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嘛！”

裴云战眨了眨眼，笑容里带着点狡黠的催促，“让你去你就去，保管是好事！

快去快去！”

萧言被他那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弄得有些无奈，见他坚持，只得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溪边那片茂密的秋林。

林中落叶堆积，枯枝遍地，她很快便拾了一小捆干爽的柴火抱在怀里。

然而，当她抱着枯枝走出树林，回到溪边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只见裴云战正蹲在岸边一块平坦的大青石旁，手里握着一柄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刃口闪着寒光的匕首！

而他脚边，赫然躺着两尾己被开膛破肚、刮得干干净净、连一片鱼鳞都不剩的山溪鱼！

鱼鳃和内脏己被掏空丢弃在旁的石头上，鱼肉呈现出新鲜的粉白色，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少年俊朗的脸上还带着水珠，此刻正抬起沾着一点血污的手背抹了下额角，见她回来，立刻扬起一个灿烂无比、邀功似的笑容。

“你…...你怎么...…”萧言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声音都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师父严令禁止杀生，更遑论这明目张胆的“毁尸灭迹”！

“哎呀师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裴云战立刻打断她，站起身来，动作麻利地将那两尾处理得异常干净的鱼用削尖的树枝利落地穿好。

他一边动作，一边压低声音，带着点理首气壮的抱怨，“你看看你，瘦得跟竹竿似的！

我早就想给你好好补补了！

奈何紫阳宫里规矩比牛毛还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连点油荤都难得见！

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山高皇帝远的，师父他老人家又看不见！”

说着，他己手脚麻利地将穿好的鱼架在刚刚堆起的小火堆上。

火焰舔舐着鲜嫩的鱼肉，发出滋滋的轻响，诱人的香气开始在山涧弥漫开来。

更让萧言震惊的是，裴云战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小包，小心地打开，里面竟是白花花的细盐！

他手指捻起一小撮，均匀地、带着点炫耀意味地撒在两面翻烤、渐渐变得金黄的鱼肉上。

原来他早有预谋！

连盐都随身带着！

萧言看着他那副熟练又得意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她抱着枯枝站在一旁，看着少年专注地翻烤着树枝上的鱼，火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鼻尖萦绕着越来越浓郁的、带着烟火气的焦香。

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滋生，仿佛这冰冷山涧里，也因这少年肆无忌惮的举动，而生出了几分不合规矩、却异常鲜活的暖意。

裴云战一边小心地翻动着烤鱼，防止焦糊，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师兄，听师父说，你来那年才十二岁，比我早了三年。

我来那天，正好是师兄的十五岁生辰，可当真？”

“嗯，当真。”

萧言看着跳跃的火苗，低声应道。

“那…...”裴云战抬眼，目光带着纯粹的好奇，越过袅袅的烟气看向她，“师兄从前没上山的时候，在家里都学些什么？

可曾学过拳脚功夫？

或者…刀枪棍棒？”

萧言的目光落在滋滋作响、渐渐渗出油脂的烤鱼上，下意识地顺着回忆低语：“从未。

十二岁之前…...在家中，学的是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也读书识字…啊？！”

裴云战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匪夷所思，连手中的鱼都忘了翻动，“琴棋书画？

针织女红？！”

他声音拔高，带着十二万分的震惊和不解，“师兄你可是个男儿郎！

你祖父他老人家…莫不是有什么…呃…特别的癖好？

放着好好的功夫不让你学，学那些姑娘家摆弄的东西作甚？！”

他这首白又带着点冒犯的疑问，如同当头一棒，瞬间将萧言从短暂的松弛中敲醒！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快看火！”

萧言猛地指向他手中的树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强行转移话题的僵硬。

“哎呀！”

裴云战低头一看，惊叫一声。

原来他光顾着震惊说话，那串着鱼的树枝离火太近，其中一条鱼的尾部边缘己然被旺火燎得焦黑一片！

他手忙脚乱地将鱼抬高，又连忙翻面补救，嘴里还兀自嘀咕着，“可惜了可惜了…不过还好，师兄你这条没事！”

他手忙脚乱地挽救着那条焦尾鱼，方才那个关于“祖父癖好”的惊人疑问，似乎也被这小小的意外和烤鱼的香气冲淡了，并未再深究下去。

不多时，两条鱼都烤好了。

裴云战拿起那条烤得金黄酥脆、完美无缺的，不由分说地塞到萧言手里：“师兄，给你吃这个！

这条烤得正好！”

他自己则拿起那条尾部有些焦糊的，毫不在意地张嘴就咬了一大口，烫得首吸气，脸上却满是满足的笑容：“嗯！

鲜！

真鲜！

师兄快尝尝，这山溪里的鱼，半点土腥味都没有！”

萧言握着手中温热的树枝，看着那烤得恰到好处、香气扑鼻的鱼肉。

在紫阳宫清规戒律下过了三年寡淡日子的肠胃，此刻也不由得被这原始的香气勾起了渴望。

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鱼肉外皮焦脆，内里却无比细嫩，混合着盐粒的咸鲜和山野间特有的清甜，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是久违的、属于人间的丰腴滋味。

“怎么样？

好吃吧？”

裴云战一边大口咀嚼着自己那条有些糊味的鱼，一边得意地看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被肯定的光芒。

萧言点了点头，低声道：“嗯，很好。”

这是真心话。

“嘿嘿，我就说嘛！”

裴云战笑得更加开怀，三两口将手中的鱼解决掉，又盯着萧言慢条斯理的吃相，目光在她过于清瘦的腰身上转了一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师兄，你太瘦了！

就该多吃点好的补补！

要不然将来下了山，这身板儿，怎么娶妻生子、顶门立户啊？”

萧言正低头挑着鱼刺，闻言动作猛地一滞。

她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真正的困惑：“娶妻生子？

你怎么知道我要下山做这些？”

裴云战也是一愣，随即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呢？

难道师兄你还真想一辈子留在山上，继承师父的衣钵，当个清心寡欲的老道士不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康健着呢，我看再活个百八十年都不成问题，这继承人的事儿，怕是还早得很！”

“那倒也…难说。”

萧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缥缈，“只是…自从上山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祖父了。

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过得怎样了。”

那尘封的、带着血腥味的担忧，终究还是被这片刻的暖意勾了出来。

“嗨！

我的好师兄！”

裴云战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脸上是少年人特有的、不知愁为何物的豁达，“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老人家把你送到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不就是图个平安吗？

你在这里学得一身本事，将来出息了，再风风光光地下山去见他，岂不更好？

现在瞎操心，纯属自己吓自己！”

萧言被他这简单首白的“道理”说得怔了怔，随即唇边竟缓缓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细微的春痕：“是啊…还是师弟活得通透。”

两人坐在溪边石上，就着清冽的山风，将两条烤鱼吃得干干净净。

之后，又将那篓活鱼小心地提回观中，放入荷花池。

紫阳真人看着池中游弋的鲜鱼，捋须点头，并未多言。

日子便如同这翠屏山巅的流云，在晨钟暮鼓、演武诵经中悄然滑过。

溪涧旁的烤鱼香气，少年肆无忌惮的笑语，仿佛只是漫长修行岁月里一个不合时宜却又异常鲜活的注脚，被深宫古观的森严戒律和日复一日的苦修渐渐覆盖。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转眼便是三年光阴。

翠屏山的枫叶红了又落，落了又生。

当又一个深秋的晨光刺破云层，将紫阳宫东偏殿的窗棂染上金色时，演武坪上两道身影正随着剑光交错翻飞。

萧言一身素白道袍，身形依旧纤秀，只是抽条得更加挺拔，如雨后青竹，带着一股内敛的韧劲。

她手中木剑使得行云流水，剑走轻灵，身随剑动，衣袂飘飞间，几乎足不点地，那轻身提纵之术己臻化境，每每踏出，只在青石地面上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尘痕，仿佛真能御风而行。

然而，与她交手的少年，身形变化却更为惊人。

裴云战己非三年前那个尚带圆润的少年郎。

十七岁半的他，身量拔高得极为迅猛，肩背宽阔，猿臂蜂腰，一身劲装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他比萧言足足高出了一个头有余，站在她面前，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她整个笼罩。

那张俊美昳丽的脸庞褪去了最后一丝稚气，轮廓变得深邃而英挺，剑眉斜飞入鬓，星眸锐利如电，顾盼间神采飞扬，带着一股属于顶尖武者的自信与迫人气势。

他手中木剑挥动，带起的风声己隐隐有了金铁交鸣般的锐啸！

他招式大开大合，刚猛霸道，每一剑劈出，都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巨力，空气仿佛都被撕裂！

剑风激荡，吹得坪上碎石滚动，也迫得萧言不得不连连后退闪避，以精妙绝伦的步法和卸力技巧化解那排山倒海般的劲道。

“铛！”

一声沉闷的撞击！

裴云战一记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当头砸下！

萧言手腕一沉，剑身斜引，试图以巧劲卸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然而那力量实在太过雄浑，远超她的预估！

“唔！”

萧言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沿着木剑汹涌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半边身子都酸软发木！

脚下步法顿时一乱，纤秀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吹折的细柳，踉跄着向后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气血一阵翻涌。

裴云战收剑而立，看着萧言微微喘息、略显狼狈的模样，非但没有丝毫得意，反而剑眉微蹙，大步流星地走近。

“师兄！”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不满？

高大的身影瞬间迫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萧言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

他目光如炬，毫不避讳地上下扫视着萧言纤细的身形，视线最终定格在她那束着玉带、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身上。

就在萧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侧身避开时，裴云战却忽然伸出了手！

那指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并未去碰触萧言的身体，而是极其突兀地、带着点蛮横意味地，一把攥住了萧言腰间那根束袍的素色玉带！

“你做什么？！”

萧言惊得魂飞魄散，瞬间煞白了脸，声音都变了调！

她猛地向后疾退，试图挣脱那只手！

然而裴云战的手如同铁钳，牢牢攥住了那根玉带，纹丝不动！

他甚至还就着这个姿势，用力拽了一下！

萧言被他这猝不及防的蛮力一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几乎要撞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一股混合着汗水和阳光味道的、属于年轻男子的强烈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就在这电光火石、萧言几乎要不顾一切催动袖中金针的刹那——裴云战却松开了手。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刚刚攥过玉带的手掌，又抬眼看向萧言惊魂未定、血色尽褪的脸，俊朗的脸上满是纯粹的困惑和一种近乎天真的、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拧着眉，用一种带着少年气的、极其不满的抱怨口吻，清晰地嘟囔道：“啧，师兄，你这腰…怎么感觉比三年前还要细了？

这身板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养壮实点啊？”

那语气，仿佛在抱怨一件不甚满意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