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县城，白天热得让人不想出门，晚上却凉快得很。

林砚放了暑假，每天除了在家做题，就会去沈砚知的书店帮忙。

他不要工钱，只希望能多换几本书，沈砚知没拒绝，却总会在他离开时，往他书包里塞点水果或者零食。

这天傍晚，林砚正在整理书架，沈砚知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西瓜。

“别忙了，歇会，吃西瓜。”

沈砚知把塑料袋放在柜台上，拿起水果刀，熟练地把西瓜切成小块。

林砚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柜台前，拿起块西瓜，咬了口，甜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沈老板，这西瓜真甜。”

沈砚知坐在他对面，也拿起块西瓜，慢慢吃着：“今天去批发市场，看到这西瓜新鲜，就买了个。”

他看了眼林砚手边的习题册，“暑假作业快做完了？”

“嗯，还有最后两张物理卷子。”

林砚点点头，又咬了口西瓜，“沈老板，你以前也是县一中的吗？”

沈砚知顿了顿，指尖在西瓜皮上划了下：“不是，我没读完高中。”

林砚愣了下，没敢再问。

他能感觉到沈砚知语气里的低落，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西瓜，忽然想起上次在书店里看到的那本《三国演义》，沈砚知粘书时的认真，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人。

“我十六岁就出来打工了。”

沈砚知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爸妈离婚早，我跟着我爸过，他嗜赌，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没办法，只能辍学，去工地上搬砖，后来又去餐馆洗盘子，再后来，就开了这家书店。”

林砚攥着西瓜的手紧了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

他想起自己的妈妈，虽然辛苦，却从来没让他受过委屈，还总告诉他要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离开这个小县城。

可沈砚知呢，他那么小就没人管，只能自己打拼，一定吃了很多苦。

“沈老板，你……”林砚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砚知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轻，像在摸只小猫：“都过去了，现在挺好的，有这家书店，能养活自己，还能认识你这么个好学生。”

林砚的脸瞬间红了，从脸颊一首红到耳朵根。

他低下头，不敢看沈砚知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的校服裤腿。

沈砚知的手很暖，摸在头发上，有点痒，却很舒服，像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的时候。

那天晚上，林砚离开书店时，沈砚知把那本粘好的《三国演义》递给了他：“这本书，送你了。

里面有我写的笔记，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林砚接过书，抱在怀里，像抱着件珍宝。

他抬头看沈砚知，路灯的光落在沈砚知的脸上，勾勒出他的眉眼，很柔和，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点疏离。

“沈老板，谢谢你。”

“谢什么，”沈砚知笑了笑，“好好读书，以后考去大城市，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砚点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书店，沈砚知还站在门口，朝他挥手。

月光落在沈砚知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银，很好看。

林砚攥着怀里的《三国演义》，心里忽然有个念头——他不想只考去大城市，他想带着沈砚知一起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砚压下去了。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太贪心了。

沈砚知有自己的书店，有自己的生活，而他只是个学生，连自己的未来都还不确定，怎么能想这些呢？

可那天晚上，林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沈砚知的笑容，想起他递过来的橘子糖，想起他送自己时的摩托车，还有他摸自己头发时的温度。

他把《三国演义》放在枕头边，扉页上有沈砚知的笔记，字迹遒劲有力，像他的人一样，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林砚摸了摸扉页上的字迹，忽然觉得，也许他和沈砚知之间，不只是店主和顾客，也不只是朋友。

也许，还有点别的什么，像巷口的梧桐，在不知不觉中，己经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