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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3 06:58:00 
死寂。

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成了坚冰,牢牢地封住了静心斋内的一切声响。

唯有窗外那抹残阳,依旧不紧不慢地向下沉坠,将殿内两人的身影拉得更加悠长,交织在一处,显出几分诡异的缠绵。

顾谨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冷凝,又在下一刻疯狂奔涌,冲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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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被一道九天玄雷当头劈中,从头到脚每一寸筋骨都僵死得无法动弹,唯有那双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那双微微睁开的、尚带着初生婴孩般懵懂涣散的眼眸。

是梦吗?

是这三年里无数次重复、却又次次在醒来后碎裂成冰冷现实的幻梦吗?

可那细微的抽气声,那睫毛轻颤的弧度,那瞳孔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倒影……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沈洵的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水之中,缓慢地向上浮升。

魂魄初凝,与身躯的契合还带着生涩的滞怠感,五感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纱,模糊而不真切。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刺入眼底的、昏暗的光线,继而是一片压在他胸口的、带着颤抖热意的重量,以及……衣襟处传来的、被外力拉扯的微妙触感。

视线艰难地聚焦。

最先看清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年轻,俊美至极,却苍白得厉害,眼尾飞红,泪痕犹湿,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剧烈到近乎狰狞的情绪——惊骇、狂喜、恐慌、无措……种种情愫爆炸般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冲破那冰冷的表层喷涌出来。

是顾谨。

他的小徒儿,缡安。

可缡安……为何是这般神情?

又为何……压在他身上,抓着他的衣襟?

沈洵试图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嘴唇。

然而仅仅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顾谨那被冰冻的神经。

“师……师尊?!”

顾谨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弹身后撤,动作幅度大得几乎带倒一旁的玉枕。

他踉跄着跌退两步,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殿柱,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比沈洵这个“死人”看起来还要苍白几分。

那双向来冷凝如冰的眼眸,此刻慌乱地西处游移,就是不敢再看向石床的方向。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擦过自己的脸颊,指尖粗暴地抹去那些湿漉漉的痕迹,仿佛要擦掉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

“您……您醒了?”

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带着明显的颤音,与他平日里清冷沉静的声线判若两人。

沈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魂魄归位的晕眩感仍在持续,但顾谨这过分剧烈的反应,却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

他努力运转着滞涩的神魂,试图理解眼前的状况。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燃尽神魂,镇压妖邪,绝无生还之理。

那现在……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西周熟悉的静心斋陈设,最后落回到顾谨身上。

少年(在他眼中,顾谨永远是个少年)紧绷着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浑身散发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焦躁与戒备。

这不对劲。

缡安虽性子冷,却从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惊惶无措的模样。

沈洵再次尝试发声,这一次,终于挤出一点微弱嘶哑的气音:“缡……安……?”

这两个字落入顾谨耳中,却如同带着千钧之力,砸得他心脏猛地一缩,又疯狂地鼓噪起来。

师尊的声音……虽然微弱沙哑,但那确确实实是师尊的声音!

不是幻听!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如同潮水般涌上,却又被更深的恐慌死死压住。

他猛地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伏在师尊身上哭泣,甚至还……解他的衣带!

师尊……看到了多少?

又会如何想?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头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尖锐的刺痛来维持摇摇欲坠的镇定。

“是……弟子在。”

顾谨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却只敢落在沈洵衣襟下方的锦被花纹上,不敢与那双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对视。

他的语调变得极其生硬,甚至带着一种刻意拉远的冷淡,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方才的失态,“师尊感觉如何?

可有何处不适?”

他话题转得生硬无比,带着明显的欲盖弥彰。

沈洵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目光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如同春日暖阳下悄然融化的雪水,细微地渗透,却能让人无所遁形。

顾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发痛。

殿内的空气再次变得粘稠而令人窒息。

半晌,沈洵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他的目光从顾谨紧绷的脸上,慢慢移到了自己微微散开的衣襟上,那里还有一小片被泪水洇湿的深色痕迹。

他的视线在那处停顿了片刻。

顾谨的呼吸随着他目光的停顿而再次屏住,后背渗出的冷汗几乎浸湿了内里的衣衫。

然后,沈洵极其缓慢地、尝试着抬起一只手。

他的动作很是吃力,仿佛每一个简单的举动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气力。

那只修长却苍白的手,颤巍巍地,指向自己的衣襟,目光重新落回顾谨脸上,带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疑惑。

他用眼神传递着一个清晰无比的疑问:——缡安,你刚才……是在解为师的衣服吗?

“轰”的一声,顾谨只觉得所有的血液全都涌上了头顶,烧得他耳根通红,几乎要冒出热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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