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修车铺佚名佚名完本小说免费阅读_最新章节列表巷尾的修车铺(佚名佚名)
老周的修车铺开在巷尾第三间,蓝色的卷帘门掉了两块漆,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用红漆写着“老周修车”,笔画里还能看出当年的工整。铺子不大,靠墙摆着两层铁架,上面堆满了旧轮胎、扳手和各种叫不上名的零件,空气里总飘着股橡胶和机油混合的味道,不刺鼻,反倒让人觉得踏实。每天清晨五点半,老周准会推开铺子的门。他今年五十六,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左手食指少了半截——那是二十年前修卡车时被千斤顶砸的。
他先把门口的旧木凳摆好,再从里屋拎出个搪瓷缸,泡上满满一缸浓茶,茶叶梗子浮在水面,像极了他年轻时在工地干活时见过的芦苇。六点刚过,巷口的早点摊飘来油条和豆浆的香气,老周的第一单生意也来了。是住在隔壁楼的张大爷,推着辆旧自行车,车胎瘪得像张纸。
“老周,又得麻烦你了,昨晚不知道轧到啥了。”张大爷搓着手,脸上带着歉意。
老周放下搪瓷缸,接过自行车翻过来,手指在轮胎上摸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个小钉子。
“小问题,十分钟就好。”他说着,从铁架上拿下补丁和胶水,动作熟练得像在摆弄自家的碗筷。张大爷坐在木凳上,看着老周忙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听说你儿子今年要结婚了?”老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弯了弯:“嗯,下个月,到时候请你喝喜酒。”“那可得去,”张大爷笑着说,“你这辈子不容易,总算熬出头了。
”老周没接话,只是把补好的轮胎打满气,用手按了按,确定没问题才把自行车放下来。
张大爷要给钱,老周摆摆手:“多大点事,下次再说。”张大爷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坚持,只是说明天给带两斤刚蒸好的包子。九点多的时候,巷子里热闹起来。
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跑过,偶尔会趴在铺子门口看老周修电动车;买菜的大妈路过,会停下来问两句菜价,顺便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老周,刚买的黄瓜,新鲜着呢,你拿两根。”老周每次都笑着推辞,可大妈们总有办法把菜塞到他手里。有次,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推着辆粉色的自行车过来,车链掉了,急得眼圈通红。“爷爷,我下午要考试,这车能快点修吗?”老周看了看表,离考试还有一个小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他蹲在地上,把车链一节节对上,手指被链条磨得发黑,额头也渗出了汗。小姑娘在旁边不停地道谢,老周只是说:“别急,肯定赶得上。
”修好车的时候,离考试还有四十分钟,小姑娘骑上车,还不忘回头喊:“爷爷,明天我给你带糖!”下午三点,太阳没那么毒了,老周会搬个躺椅放在门口,眯着眼晒太阳。
这时候,他会想起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候他在工地当架子工,一天能挣五十块钱,日子过得紧巴巴。有次工地出事,他从架子上摔下来,断了两根肋骨,工头只给了两千块就打发他走了。在家养伤的时候,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老母亲和刚上小学的儿子,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他跟着一个老修车师傅学手艺,师傅没要他学费,还管他饭,说:“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难的时候。”老周的修车铺开起来的第一年,没怎么挣钱,可他从不坑人。
有次一个老板开着辆豪车过来,说车胎被扎了,老周检查后发现只是个小口子,补一下就行。
老板说:“你给我换个新胎,多少钱都行。”老周说:“没必要,补好一样用,花那冤枉钱干啥。”老板愣了愣,后来成了他的老客户,还介绍了不少生意过来。傍晚六点,巷子里的路灯亮了。老周开始收拾铺子,把工具一件件放回铁架,把地面扫干净。这时候,他儿子周明会过来帮忙。周明在一家公司做程序员,每天下班都会先到铺子里转一圈。“爸,今天累不累?”周明一边帮着擦桌子,一边问。老周摇摇头:“不累,今天活儿不多。
”父子俩聊着天,话题大多是结婚的事——周明的未婚妻想在城里买套大点的房子,首付还差十几万,老周说他这儿存了五万,让周明先拿去用。周明不肯,说:“爸,你留着养老,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老周叹了口气:“我这身体还硬朗,还能再干几年,你结婚是大事,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有天晚上,周明跟老周说:“爸,我跟女朋友商量好了,房子先买个小的,等以后有钱了再换。我们还想让你搬过去一起住,铺子里的活儿别干了,在家享享清福。”老周沉默了半天,说:“铺子不能关,这巷子里的人都认识我,他们的车坏了,还等着我修呢。”周明知道父亲的脾气,没再劝,只是说:“那你别太累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九月的一天,老周的铺子门口挂起了红灯笼。周明结婚那天,巷子里的人都来了,张大爷帮忙招呼客人,卖早点的李叔送来了两筐油条,就连当年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也带着她的孩子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大蛋糕。老周穿着一身新衣服,笑得合不拢嘴,给每个人递烟、倒酒。
婚礼结束后,老周回到铺子里,看着墙上挂着的老照片——有他和师傅的合影,有儿子小时候的照片,还有这些年跟巷子里人的合照。他拿起搪瓷缸,泡了杯浓茶,坐在门口的木凳上,看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满是踏实。第二天清晨五点半,老周还是准时推开了铺子的门。蓝色的卷帘门缓缓升起,阳光照进铺子里,照亮了那些旧零件和工具。他把木凳摆好,泡上浓茶,等着巷子里的第一声“老周,修车”。
他知道,只要这铺子还开着,只要还有人需要他,他的日子就不会孤单,这巷尾的温暖,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老周把搪瓷缸里的浓茶喝到见底,茶叶梗子在杯底沉成一小堆,像他年轻时在工地见过的、被风吹散后又聚在一起的碎芦苇。巷口的早点摊已经收了,李叔推着小车走过时,特意朝他喊了声:“老周,明早给你留俩糖包!”老周笑着应下来,指尖在修车铺的铁架上轻轻敲了敲——那上面摆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这半年来巷里人塞给他的东西:张大爷给的治关节痛的膏药,买菜大妈递的新鲜生姜,还有上次那个小姑娘带的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
秋意渐浓的时候,巷子里的梧桐树开始落叶子,风一吹,金黄的叶子就飘到修车铺的门口,老周每天早上都要多扫一遍地。这天他正弯腰捡叶子,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铺子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略显发福的脸——是老陈,十年前常来修货车的老客户。“老周,还记得我不?”老陈笑着递过来一支烟,“我这货车在城外抛锚了,想着你手艺好,特意绕过来请你去看看。”老周愣了愣,他记得老陈,当年老陈跑长途,货车总出毛病,每次都是半夜把他叫过去,修到天亮,老陈总会塞给他一包烟和热乎乎的包子。后来老陈换了新车,就没怎么来过了。
“你等我拿工具。”老周转身进铺子,把常用的扳手、螺丝刀装进帆布包,又从里屋拎了件厚外套——城外风大,他怕晚上冷。周明早上出门时特意嘱咐他别接远活,可老周看着老陈焦急的样子,还是没说拒绝的话。老陈的货车停在城郊的物流园旁,轮胎陷进了泥里,传动轴也出了问题。老周蹲在车底下,借着手机的光检查,泥土溅到了他的裤子上,外套的袖子也被油污蹭黑了。老陈在旁边递工具,嘴里不停念叨:“这批货明天就得送到,要是误了时间,违约金就得赔不少。”老周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他知道跑物流的不容易,耽误一天,可能半个月的辛苦就白搭了。
修到傍晚的时候,传动轴终于修好了,可轮胎还是陷在泥里出不来。老周看了看天,乌云已经压了下来,像是要下雨。他跟老陈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的村子找几个人来帮忙。”老陈要跟他一起去,老周摆摆手:“你开着车,别让东西丢了,我快去快回。”村子离物流园有两里地,老周一路小跑过去,跟村口的老乡说明情况,几个汉子爽快地答应帮忙。他们扛着木板、拿着铁锹赶过来,一起把货车从泥里推了出来。老陈要给大家工钱,老乡们都摆手:“都是帮衬,要啥钱,老周师傅人实在,我们信他。”老周知道,这些老乡是看在他当年的情分上——前几年村里有人的拖拉机坏了,找不到人修,是老周骑着三轮车跑了十几里地过去帮忙,没收一分钱。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