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萧彻(重生后我成了敌国皇后)全集阅读_《重生后我成了敌国皇后》全文免费阅读
那碗药真苦。苦得我舌根发麻,喉咙像被刀子刮过。李承泽端着药碗的手很稳,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清漪,喝了它,你的风寒就能好了。”他说。
我的好妹妹许清莲站在他身后,帕子掩着嘴,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我全都知道。
这碗药不是治风寒的。是送我上路的毒药。上一世,我就是死在这碗“风寒药”下。
死在我掏心掏肺爱了七年的丈夫,和我从小护到大的庶妹手里。
只因为挡了他们双宿双飞的路。我闭上眼,顺从地张开嘴。药汁滑下喉咙,五脏六腑瞬间像被烈火灼烧。黑暗吞噬意识前,我死死盯着李承泽的脸,盯着许清莲那虚伪的泪眼。若有来世……再睁眼,头痛欲裂。入目是明黄色的帐幔,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龙涎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不是我的卧房。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醒了?”我猛地转头。
一个男人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身着玄色龙袍,面容英俊得近乎凌厉。他看着我,眼神像结了冰的深潭,毫无温度。他手里把玩着一块染血的令牌,那暗沉的红,刺得我眼睛生疼。心口猛地一缩。这张脸,我认识。不止认识,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萧彻。北梁的皇帝。那个在战场上,曾一箭射杀我大魏三位将军,令边关将士闻风丧胆的煞神。我怎么会在他面前?!“看来还没傻透。
”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的倦意,“既然醒了,就说说,许大将军的嫡女,是怎么跑到朕的御书房,还一头撞在朕的桌角上的?
”许大将军的嫡女……我下意识抬手摸向额头,果然剧痛传来,指尖触到一片湿黏。
我是许清漪。可我明明记得,那碗穿肠毒药的滋味。记得身体一寸寸冷下去的感觉。我死了。
但现在,我又活了。活成了我自己?还是……我挣扎着坐起来,目光扫过周围。
奢华得令人窒息的宫殿,只有萧彻和他身后一个低眉顺眼的老太监。这不是大魏的皇宫。
这里是北梁。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染着淡淡的蔻丹。
这双手,不是常年习武、指节带着薄茧的许清漪的手。许清漪,大魏镇国将军许威的嫡长女,自幼习武,性情刚烈。她绝不会染蔻丹。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一个极其荒谬又恐怖的念头攫住了我。我撑着身子,几乎是扑到了不远处的妆台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羸弱,额头包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迹。但这张脸……柳叶眉,杏核眼,楚楚可怜。漂亮是漂亮,却不是我熟悉的、带着英气的眉眼。这张脸……是沈云舒!
北梁已故沈国公的嫡女,也是……萧彻新册封的皇后!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重生了。重生成北梁的皇后。是我大魏的死敌,萧彻的女人!那个在战场上,差点被我一箭射中咽喉的北梁皇帝!“怎么?撞傻了?”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压迫感十足。“还是说,许大小姐觉得装疯卖傻,就能躲过行刺的罪名?”行刺?我猛地回神,才想起他刚才的话。我是在御书房撞到了桌角?
原主沈云舒怎么会出现在御书房?还撞了桌角?“我……”我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臣妾……没有行刺陛下。”我艰难地吐出“臣妾”两个字,胃里一阵翻腾。
对着萧彻自称臣妾,比喝那碗毒药还难受。萧彻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冰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没有?那你告诉朕,你深夜潜入御书房,所为何事?
”我哑口无言。我怎么知道沈云舒想干什么?我刚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冷汗浸透了里衣。
怎么办?说我是大魏的许清漪?萧彻会立刻把我拖出去砍了。承认是沈云舒?
可我根本不知道沈云舒的任何事,一个不慎就是死路一条。巨大的危机感让我反而冷静下来。
我不能死。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李承泽和许清莲那两个贱人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死?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恨意和恐惧。抬起头,迎上萧彻审视的目光,努力模仿着记忆中沈云舒那种柔弱无助的姿态。“陛下……”我垂下眼帘,声音刻意带上哽咽,“臣妾……臣妾只是……只是梦魇了,惊惧之下,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御书房外……想寻陛下庇佑……”泪水适时地滑落,“头好痛……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哭得浑身颤抖,脆弱得不堪一击。
心里却在飞速盘算。沈云舒身体弱是出了名的,用梦魇当借口,勉强说得通。
至于为什么走到御书房……就推给惊吓过度,神志不清。萧彻没说话。寝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压抑的啜泣声。过了很久,久到我后背的冷汗都快干了,他才冷冷开口:“庇佑?
”他语气里的嘲弄毫不掩饰。“沈云舒,”他叫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下来,“别在朕面前耍花样。你那点心思,朕没兴趣知道。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待在凤仪宫。再有一次……”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里的杀机,比任何威胁都瘆人。他转身,玄色的龙袍下摆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孙德海,”他吩咐那个老太监,“送皇后回宫。闭门思过三日。”“奴才遵旨。
”老太监孙德海躬身应道。萧彻大步离开,没再看我一眼。
巨大的压迫感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我浑身脱力,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凤仪宫。富丽堂皇,却空旷冰冷得像座坟墓。我被“送”回来,门就被关上了。萧彻的闭门思过,就是字面意思。
我被囚禁了。孙德海安排了几个宫女“伺候”我,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监视。
一个个低眉顺眼,问十句答不出一句,像木头桩子。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陌生的脸。沈云舒。北梁沈国公的独女。沈国公半年前病逝,留下她一个孤女。据说她身体极差,常年缠绵病榻。三个月前,萧彻突然下旨,册封她为皇后。很蹊跷。萧彻是什么人?杀伐决断,铁血帝王。
他需要一个体弱多病、毫无根基的孤女当皇后?图什么?图她好控制?
还是……沈国公留下了什么?我想不通。更想不通的是,沈云舒为什么会出现在御书房?
她真的是梦魇乱走?还是别有目的?她撞桌角是意外,还是……被萧彻处理的?
如果是后者……我摸了摸额头的伤,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我的处境,比刚死那会儿好不了多少。前有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要我命的皇帝,后有不知深浅的沈云舒的过往。但至少,我活着。活着,就有机会。李承泽,许清莲。
这两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蚀骨的恨意翻涌上来,几乎将我淹没。不能急。
我对自己说。许清漪,你现在是沈云舒。是大魏的敌人,北梁的皇后。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首先,活下去。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活下来。其次,了解情况。
了解沈云舒,了解北梁宫廷,了解萧彻。最后,找到回去的路。或者……找到复仇的路。
闭门的三日,我没有浪费。我“病”了。额头伤口疼,噩梦不断,整日昏昏沉沉。
借着这个由头,我让那个叫“春桃”的、看起来稍微机灵点的宫女,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了些宫里的事。沈云舒确实是孤女,性子孤僻,身体差,入宫后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宫宴,几乎不见人。皇帝对她……很冷淡,从未留宿凤仪宫。
宫人们私下都叫她“影子皇后”。这倒省了我许多麻烦。一个不受宠又没存在感的皇后,模仿起来难度不大。我还打听到,萧彻的后宫异常“干净”。除了我这个摆设皇后,只有一位贵妃,姓林,是当朝林太尉的女儿,颇为受宠。林贵妃……我在心里记下一笔。
三日后,“禁足”解除。我走出凤仪宫,看着北梁皇宫那灰蒙蒙的天,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带着北地特有的干燥和寒意。第一步,活下去。我去了御花园。一个“病愈”的皇后,出来透透气,合情合理。御花园很大,却没什么生气。草木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一种冰冷的匠气。远不如大魏御花园的生机勃勃。走到一处水榭,远远看见亭子里坐着几个人。为首的女子穿着海棠红的宫装,云鬓高挽,插着金步摇,明艳照人。她正和几个宫妃模样的女子说笑,声音清脆。是林贵妃。我脚步顿了一下。
现在避开,显得心虚。我定了定神,带着仅有的两个宫女,装作赏景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水榭里的笑声停了。林贵妃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带着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她站起身,扶着宫女的手,款款走来。姿态优雅,眼神却像刀子。“娘娘身子大好了?能出来走动了?前几日听说您惊了圣驾,可把臣妾担心坏了。”她话里的刺,隔着几步远都扎人。“劳贵妃挂心。”我垂下眼,声音放得低柔,“只是梦魇惊惧,失仪了。”“梦魇?”林贵妃掩唇轻笑,眼波流转,“也是,皇后娘娘身子骨弱,是该多静养。这御花园风大,吹着了可不好。
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她在赶我走。周围的几个宫妃也跟着掩嘴低笑,目光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我袖中的手微微攥紧。若是许清漪,此刻早已反唇相讥。
但我是沈云舒,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后。“贵妃说的是。”我微微颔首,转身就要离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站住。”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身体一僵。是萧彻。
他不知何时来的,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水榭里瞬间鸦雀无声。林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换上甜得腻人的笑,快步迎上去:“陛下!您怎么来了?”萧彻没看她,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探究?“皇后身子弱,贵妃倒是有闲心在这里赏花说笑。”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林贵妃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臣妾……臣妾只是关心皇后娘娘……”林贵妃的声音有些发颤。萧彻没理会她,径直走到我面前。他很高,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
那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龙涎香和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皇后,”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御花园风大,回宫去。”语气不容置疑。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是在为我解围?
还是……嫌我碍眼?“是,陛下。”我低眉顺眼地应下,不敢看他。他不再说话,转身走向水榭。林贵妃立刻像只花蝴蝶一样跟了上去,其他宫妃也战战兢兢地行礼。
我带着宫女,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走出很远,还能隐约听到林贵妃娇嗔的声音。
萧彻的态度,让我更加迷惑。他似乎并不在意林贵妃的挑衅,甚至有些纵容。但刚才,他又当着众人面下了林贵妃的脸。他对沈云舒……到底是什么态度?漠视?
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维护?我甩甩头,把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不管萧彻怎么想,我都得想办法接近他。只有接近权力中心,才能获得信息,才能有机会。机会很快来了。
七日后,是北梁传统的“冬狩”。往年沈云舒身体不好,从不参加。但这次,我主动向孙德海提出,想随驾。孙德海那张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奴才禀告陛下”。
我以为没戏了。毕竟“影子皇后”的称号不是白叫的。没想到,第二天,孙德海亲自来传旨:“陛下口谕,准皇后随行冬狩。望皇后保重凤体。”我愣住了。
萧彻居然同意了?冬狩的营地设在皇家猎场,离京城有半日路程。猎场依山而建,连绵的营帐像一片雪地上的蘑菇。空气冷冽,带着松针和冰雪的气息。我穿着厚重的貂裘,戴着兜帽,依旧觉得寒气刺骨。沈云舒的身体,确实太差了。
我坐在分配给皇后的巨大营帐里,听着外面人声鼎沸,马匹嘶鸣,还有隐约的号角声。
萧彻带着王公大臣们早已进了猎场深处。我像个局外人。傍晚时分,营地燃起巨大的篝火。
猎获的野味被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噼啪作响,香气四溢。萧彻坐在主位,穿着玄色的骑装,火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他心情似乎不错,正和几个武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林贵妃换了身火红的骑装,坐在他身边,笑语盈盈地给他斟酒。我坐在下首一个稍偏的位置,默默看着。“皇后娘娘似乎气色好了些?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转头。是个年轻的男子,穿着文官服饰,面容清俊,气质儒雅。他端着酒杯,对我微笑行礼。“你是?”“臣,苏珩。”他态度恭敬,“翰林院侍读。久闻皇后娘娘,今日得见,娘娘风姿清雅,臣深感荣幸。”苏珩?
我快速在脑子里搜索。沈云舒的故旧?不像。“苏大人过誉。”我淡淡回应,不欲多谈。
“冬狩之地,风寒露重。”苏珩像是没察觉我的冷淡,依旧温言道,“娘娘凤体初愈,还当多添件衣裳才是。臣观天象,明日恐有大风。”他这话……像是纯粹的关心,又像是意有所指。我正要细问,主位那边突然传来动静。萧彻站起了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皇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萧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场地:“朕猎得一头白狐,毛色极好,尚可入眼。赐予皇后,做件围脖御寒吧。”全场寂静。林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捏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惊讶,疑惑,探究。我脑中一片空白。白狐?
赐给我?萧彻……他什么意思?孙德海已经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托盘上放着一张雪白无瑕的狐皮,在火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娘娘,请。”孙德海低着头,声音恭敬。我站起身,顶着无数道目光的注视,走到场中,对着萧彻屈膝行礼:“谢陛下恩赐。”萧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重新坐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给小猫一件玩具。我接过那沉甸甸的狐皮,指尖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回到座位,那些目光依旧粘在身上,像针扎一样。林贵妃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眼神淬毒。
苏珩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这一夜,我抱着那张冰凉的白狐皮,彻夜未眠。萧彻的举动,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彻底搅乱了后宫这潭浑水。我成了靶子。接下来的几天,在猎场里,我几乎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恶意和窥探。林贵妃明里暗里的刁难就没断过,那些趋炎附势的宫妃们也跟着阴阳怪气。我全都忍了。
扮演着一个得到意外赏赐而惶恐不安、更加沉默寡言的皇后。我的沉默和“懦弱”,似乎让萧彻很满意。他不再关注我,甚至没再看过我一眼。但我却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观察他的习惯,他的喜好,他信任的人。那个苏珩,又“偶遇”过我两次。一次是在溪边,他提醒我石头湿滑。一次是在营帐外,他告诉我附近有处温泉,或许能缓解我的畏寒之症。
他的关心体贴得像春风,不着痕迹。可我总觉得那双温和的眼睛深处,藏着别的什么。
冬狩结束前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下午,我借口透气,独自在营地外围的松林边散步。
猎场深处突然传来骚动,马蹄声急促,伴随着惊慌的呼喊。“护驾!护驾!”“有刺客!
保护陛下!”我的心猛地一沉!萧彻遇刺?几乎是瞬间,我看到了混乱的源头。
一匹受惊的高头大马,驮着一个穿着明黄骑装的身影,正发狂般朝着悬崖方向冲去!
马背上的人似乎失去了意识!是萧彻!那悬崖……下面是湍急的冰河!掉下去,十死无生!
营地里一片兵荒马乱,侍卫们鞭长莫及。怎么办?救还是不救?电光火石间,身体比脑子更快。上一世许清漪的骑术和胆量还在!我猛地冲向旁边一个正慌乱勒马的侍卫,夺过他手里的马鞭,翻身跃上一匹无主的马!“驾!”双腿一夹马腹,我伏低身体,朝着萧彻的方向疾驰而去!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近了!更近了!
我能看到萧彻在马背上摇晃的身影,看到那悬崖越来越近!“吁——!”我厉声呵斥,同时狠狠一鞭子抽在受惊疯马的臀部侧后方!疯马吃痛,嘶鸣着偏离了方向,险险擦着悬崖边缘冲了过去!而我也因为惯性,加上这具身体的力量不足,整个人被巨大的离心力甩飞了出去!“啊!”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我趴在雪地里,眼前发黑,大口喘着粗气。侍卫们终于赶到,七手八脚地控制住了疯马,救下了昏迷的萧彻。
一片混乱中,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是苏珩。他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和担忧。“皇后娘娘!
您怎么样?”我疼得说不出话,只看到孙德海指挥着人小心翼翼地将萧彻抬上担架,疾步往御帐送。萧彻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明黄的骑装上,左肩处晕开一片暗红的血迹。
他真的受伤了。我救了他。手臂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被抬回了自己的营帐。
随行的御医很快来了。诊断结果:左臂脱臼,多处擦伤,受了惊吓。御医给我正骨的时候,我疼得差点咬碎自己的舌头。冷汗浸透了衣衫。处理好伤,灌下一碗安神药,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帐外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惊醒。
“……娘娘还未醒。伤得不轻,脱臼虽已接上,但需静养。”是御医的声音。“陛下呢?
”是孙德海。“陛下箭伤已处理,伤在肩胛,失血过多,又受了撞击,一时昏迷。
但无性命之忧,最迟明晨应能醒来。”我松了口气。萧彻没死就好。他要是死了,我这皇后立马完蛋。“皇后……”孙德海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倒是命大,也……有胆色。”帐内恢复了安静。我躺在黑暗里,手臂的疼痛依旧清晰。
我为什么要救萧彻?因为他是北梁皇帝。他活着,我才能安全?还是因为……在那一刻,我看到了除掉他的“机会”?或许都有。但这次“意外”,彻底改变了局面。第二天清晨,我刚醒来,孙德海就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托盘的太监。“皇后娘娘,”孙德海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陛下醒了。特命老奴送来三样赏赐。”托盘揭开。
第一个托盘,是一堆金光灿灿的金锭。晃得人眼花。第二个托盘,是一盒盒名贵的药材:人参、雪莲、灵芝……全是补气养血的极品。
第三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匕首。乌木刀鞘,镶着暗红的宝石。样式古朴,透着一股森冷的杀气。我呼吸一窒。“陛下说,”孙德海的声音平缓无波,“前有白狐,后有救驾。皇后忠心可嘉,胆识过人。赐金,赐药,以慰辛劳。”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此匕首,名‘断水’,乃陛下心爱之物,削铁如泥。陛下言,宫中未必太平,赐予皇后,护身之用。”护身之用?我看着那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心脏狂跳。
萧彻……这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暗示什么?他知道了什么?冬狩结束,銮驾回宫。
我手臂吊着绷带,坐在马车里。那把名为“断水”的匕首,就放在手边的小几上。乌木的鞘,冰凉刺骨。萧彻醒了,但没召见我。只是派孙德海又送了几次药。宫里的风向,彻底变了。
之前对我爱答不理的宫人,如今个个恭敬得不像话。林贵妃没再露面,据说“受了惊吓”,在宫中养病。凤仪宫不再冷清,每日都有嫔妃、命妇前来“请安探视”,各种礼品堆满了偏殿。我以养伤为由,一概不见。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飘起的细雪。
救驾之功,换来了暂时的安稳,甚至某种特权。但这特权就像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
萧彻的态度太诡异了。他不在乎林贵妃的争宠,却在我被刁难时出面。他无视我这个皇后,却赐下白狐。他遇险,我救了他,他赏赐丰厚,却又送来一把杀器。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把匕首……“断水”。护身?还是……让我用它做点什么?我摩挲着冰冷的刀鞘,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萧彻遇刺,真的是意外吗?
那匹疯马……那支冷箭……我救了他,打乱了谁的布局?这深宫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
手臂的伤渐渐好转。我开始在宫里走动,范围仅限于靠近前朝议政殿的花园。
美其名曰复健散步。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苏珩。这个人,让我莫名在意。他的关心,太刻意了。果然,第三次去那个小花园时,又“偶遇”了苏珩。他穿着青色官袍,似乎在等什么人。见到我,立刻上前行礼:“臣苏珩,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凤体可大安了?
”“劳苏大人挂心,已无大碍。”我示意他起身,“苏大人常在此处?
”苏珩微笑:“此处清幽,臣有时在此整理奏疏思绪。倒是娘娘,似乎格外偏爱此地?
”他话里有话。我看着远处议政殿模糊的轮廓,叹了口气:“只是觉得这边……离前朝近些。
冬狩那场惊险,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也不知那胆大包天的刺客,可曾抓到?
”我状似无意地提起。苏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压低声音:“娘娘,此事……慎言。
陛下震怒,已命鹰扬卫彻查。不过……”他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臣听闻,那箭……并非猎场所用,是军中专制的三棱破甲锥。那马……也事先被人动了手脚。
”我的心猛地一跳!果然不是意外!“苏大人知道得如此清楚?”我盯着他。
苏珩坦然道:“臣在翰林,掌修史录事,消息自然比旁人灵通些。只是,”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宫中处处耳目,娘娘还是少打听为妙。有时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安全。
”他在提醒我。也在试探我。“多谢苏大人提点。”我垂下眼,“只是经历此劫,难免后怕。
不知陛下……龙体可好?”“陛下英武,肩伤已愈大半,只是……”苏珩顿了顿,声音更轻,“只是鹰扬卫查到了些线索,指向……宫外。”宫外?我的心沉了下去。指向大魏?“苏珩!
”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我们循声望去,只见孙德海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陛下召你即刻入殿议事。”苏珩脸色微变,立刻躬身:“是,孙公公。”他对我匆匆行了一礼,“娘娘,臣告退。”他快步跟着孙德海离开。
孙德海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能洞穿人心。他听到了多少?
宫外……线索指向宫外……我站在冰冷的寒风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如果线索真的指向大魏,那我这个“大魏将军之女”灵魂的北梁皇后,处境将极其危险!
萧彻……他信吗?他赐我匕首,是信任?还是……引蛇出洞?我不能再等了。
被动地等待只会死得更快。我必须主动出击,掌握一点主动权。机会出现在除夕宫宴。
这是北梁最重要的宫廷盛宴。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齐聚。我这个“救驾有功”的皇后,再不能称病不出。凤仪宫里灯火通明。宫女们为我穿上繁复的皇后礼服。大红的织金宫装,绣着展翅的凤凰,华丽庄重,却也沉得像枷锁。头上戴上沉重的九龙四凤冠,金步摇垂下,流苏晃动。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被华服珠翠堆砌起来的陌生女人。脸是沈云舒的,柔弱娇怯。
眼神深处,却是许清漪的冷硬和不甘。“娘娘,真美。”春桃小声赞叹。美吗?
不过是这黄金牢笼里,一件更精致的摆设。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走吧。
”宫宴设在太极殿。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盛世繁华。我坐在萧彻下首右侧的凤椅上。
左侧,是盛装出席、笑容却有些勉强的林贵妃。萧彻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冷峻。他似乎恢复得很好,偶尔与身边的宗室亲王低语几句,神色如常。
只在端起酒杯时,左肩的动作略显凝滞。百官朝贺,歌舞升平。一片和乐融融下,暗流汹涌。
我能感觉到许多目光落在身上。探究,嫉妒,算计。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
轮到各国使臣献礼。“大魏使臣,礼部尚书张谦,贺北梁陛下新春之喜!献夜明珠一对,东海珊瑚树一株,黄金千两!”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我的身体猛地绷紧!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大魏!李承泽的国!我猛地抬眼,看向殿中央。
一个穿着大魏官服的中年男人,正躬身行礼。他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抬着盖着红绸的礼箱。
张谦……我认识。是李承泽的心腹!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恨意像毒藤一样疯狂缠绕住心脏!
李承泽!许清莲!我仿佛又尝到了那碗毒药的苦涩!看到了他们得逞后恶心的嘴脸!不行!
不能失态!我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低下头,盯着面前案几上的金杯。
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大魏皇帝有心了。”萧彻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张爱卿一路辛苦。”“外臣代吾皇陛下,祝北梁陛下万寿无疆,两国永结同好!
”张谦恭敬地回答。永结同好?呵!虚伪!酒宴继续。我端起酒杯,想喝一口压下翻腾的恨意。手却抖得厉害,酒水洒出了大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按住了我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是萧彻。他不知何时侧过身,正看着我。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宫灯的映照下,晦暗不明。“皇后,”他声音低沉,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手抖什么?大魏的使臣……吓到你了?”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我脸上这张沈云舒的面具。我心头剧震!他在试探!我强迫自己镇定,迎上他的目光,抖:“陛下……臣妾只是……只是想起冬狩那日……那冷箭……有些后怕……”我垂下眼睫,“张大人声音洪亮,臣妾一时不防……”这个理由很牵强,但配上我“受惊过度”的人设,勉强说得通。萧彻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目光沉沉,带着无形的压力。时间仿佛凝固。
殿中的歌舞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半晌,他才松开手,语气听不出情绪:“既如此,孙德海,送皇后回宫歇息。”“是。”孙德海立刻上前。我如蒙大赦,起身时腿都有些软。
对着萧彻匆匆一礼,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太极殿。
走出那喧嚣的大殿,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我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萧彻……他怀疑我了。他一定查到了什么!关于沈云舒,或者……关于大魏?
那把“断水”匕首,在我袖中,冰凉刺骨。回到凤仪宫,我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黑暗中,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萧彻像一头蛰伏的猛虎,随时可能扑上来将我撕碎。我必须掌握更多的筹码。一个计划,在我心中逐渐成形。
我要去见苏珩。这个在宫中唯一向我释放过善意、似乎消息灵通、又身份特殊的翰林侍读。
两天后,我让春桃偷偷给苏珩递了张纸条:申时三刻,废苑梅林。
废苑在皇宫最偏僻的西北角,早已荒芜,只有一片野梅在寒冬里独自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