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用爸爸的手机玩，误进了一个叫精英爸爸的群。一个ID叫王哥的人，顶着拉风的豪车头像，晒出块表。手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以为大家都会夸好看，没想到王哥说：养儿子就要当训狗。从小让他知道感恩，你看，我这条‘小狗’现在就知道给我报恩了。下面一片附和：王哥说得对，就得这么养！

我家那个就是太娇惯了，现在什么都不懂。王哥快传授传授训狗秘籍！

我看着那块表，心里咯噔一下，和我前几天用全部压岁钱给爸爸买的一模一样。

这时爸爸推门进来，满脸笑容。辰辰，爸爸的朋友都夸你买的手表好看，说我把你教得真好。……1.爸爸把我拉到怀里，用戴着手表的那只手抚摸我的头发。

我们辰辰最乖了。冰凉的表盘砸到我的脸，有点疼。我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

从那天起，我学会了观察。有一次，他洗澡的时候，手机放在客厅充电。我假装看动画片，用余光计算着时间。等浴室的水声响得稳定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我试了我的生日，不对。试了他的生日，也不对。我忽然想起，妈妈提过一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屏幕亮了。

我飞快地点开那个熟悉的绿色软件，找到那个叫精英爸爸的群。群聊的界面上，爸爸的头像就是那个拉风的豪车。他就是王哥。聊天记录往上翻，一条加了醒目红星的群公告戳进我的眼睛。《训狗手册V3.0-王哥修订版》。

我点开那个文件。第一条：狗的所有物，都是主人的所有物。要从小培养它的上缴意识。

第二条：狗的情绪是不必要的。当它表现出反抗、悲伤、愤怒时，应予以冷静处理，直到它恢复顺从。第三条：……还没等我看清楚，浴室水声停了。我心里一慌，手指在屏幕上乱按，直接按到了关机键。屏幕黑了下去。我把手机放回原位，跑回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一通乱按。爸爸裹着浴巾出来，拿起手机按了一下，没反应。

他皱起眉：怎么关机了？我抱着抱枕，小声说：不知道呀，刚刚它自己黑掉的。

他没再追问，只是重新开了机。几天后，我那个存了很久的粉色小猪存钱罐不见了。

我翻遍了我的房间也没有。我跑去问爸爸：爸爸，你看到我的小猪了吗？

他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从镜子里看着我。哦，爸爸帮你收起来了。为什么？

那是我的钱。他转过身，脸上没了笑容：辰辰，你的钱不就是爸爸的钱吗？

放在你那里万一弄丢了怎么办？爸爸是为你好。我想起手册上的第一条，一阵凉气从脚底板升起。妈妈下班回来，我跑去告状。她听完，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辰辰乖，爸爸也是怕你乱花钱。听爸爸的话。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我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

我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2.很快，我拿了全市的钢琴比赛金奖。奖金五千块。

颁奖典礼结束，爸爸在后台找到了我。他拿着我的获奖证书和奖杯，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周围的家长不停地说献丑了。一回到家，他 就把证书和奖杯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然后，他向我伸出了手。辰辰，奖金呢？

我把信封递给他。他当着我的面拆开，把里面崭新的钞票一张张数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错，这笔钱正好可以把给你报钢琴课的钱赚回来一点。爸爸，我想用这笔钱买一个新的画板。听到我的话，他脸色马上不好看。画画有什么用？

能当饭吃吗？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弹琴，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别想那些没用的。他把钱塞进自己的钱包里。这钱我先帮你‘存’着。又是存着。

我看着他，没有再争辩。我只是点点头，说：好的，爸爸。他的脸色缓和下来，又摸了摸我的头：这才乖。夜里，我再次打开了他的手机。精英爸爸群里，他发了一张我捧着奖杯的照片。下面是他的发言：阶段性成果展示。

‘小狗’的服从性训练初见成效，已经开始有产出了。第一个回复：恭喜！

这说明前期的投入没有白费！你这‘训’得好啊！另一个人说：我家那个就不行，让他学个钢琴，哭天抢地的，还是得用王哥说的方法，饿他几顿就好了。

爸爸回复了一个得意的表情。主要是要让他明白，他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他所创造的任何价值，都理应归你所有。我关掉手机屏幕，屋子里很黑，我却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手上的纹路。从那以后，我不再在爸爸面前提任何关于画画的事。

但我没有停下。我用省下来的早饭钱买最便宜的画笔和速写本，在学校的午休时间，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在每一个他看不见的角落画画。我画的东西，都藏在一个他绝对找不到的旧书包里，塞在床板底下。几个月后，我的画得了国际青少年艺术大赛的银奖。因为是网络投稿，证书和奖牌是直接邮寄到学校的，由我的美术老师转交给我。老师拍着我的肩膀，激动地说：林辰，你太有天分了！

这个奖项含金量很高的！你以后可以考虑走艺术生的路子！

我把证书和奖牌也塞进了那个旧书包。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这是我的秘密。

3.到了期末，我的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爸爸为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家庭宴会，请来了所有亲戚。宴会上，他拉着我的手，向所有人宣布：我们家辰辰，目标是市里最好的初中，将来是要考清华北大！亲戚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恭维的话不绝于耳。爸爸你真会教儿子。辰辰以后可了不得，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啊。爸爸笑得嘴都合不拢：哪里哪里，孩子还小，以后还要大家多帮衬。我像个木偶，被他牵着，对每一个大人露出得体的微笑。

宴会结束后，他把我叫到书房。辰辰，今天爸爸是不是特有面子？我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给我长脸了。你记住，你的价值，就是让爸爸妈妈骄傲，让这个家有面子。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宣传单，拍在我面前。

我给你报了这个暑假的小升初预备班。你给我好好去学，别整天想着那些画画的破事。

我看着那张印着超神学霸轻松数学的宣传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低声说：我不想去。这是我第一次明确地反抗。爸爸的脸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直视他，拒绝道：我说，我不想补课，我想画画。他气得笑了起来：画画？

林辰你脑子坏掉了？画画能挣几个钱？我辛辛苦苦供你吃穿，是为了让你去当个穷画家的？你从来没问过我喜欢什么。他马上暴怒，我不需要问！

我是你爸！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我走的路比你过的桥还长！

我为你规划的才是最好的路！那不是我想要的。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想要？你一个孩子，你懂什么叫你想要？你的任务就是听话！服从！

争吵惊动了在客厅的妈妈。她快步走进来，手抬了抬，想去拉爸爸的胳膊，却又在中途缩了回去，只是把手搭在了门框上。爸爸指着我，对她哭诉：你看看你的好儿子！翅膀硬了！现在敢跟我顶嘴了！我为他好，他还不领情！我白养他这么多年了！妈妈皱着眉看我：辰辰，怎么又惹爸爸生气了？

快给爸爸道歉。我反驳道：我没错。爸爸扬起了手。你！

妈妈赶紧拦住他：行了行了，孩子还小，你跟他计较什么。

她转头对我说无奈地说道：辰辰，爸爸也是为你好。画画当个爱好就行了，不能当饭吃。听话，啊？我看着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我垂下眼帘，轻声说：好，我去。

爸爸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他冷哼一声：早这样不就好了。这个暑假，你的零花钱减半，画具全部没收。什么时候你彻底断了那个念头，什么时候再说。

他说到做到。当天晚上，他就冲进我的房间，把我所有的画具，画纸，颜料，全都扔进了垃圾袋。包括我藏在床板下的那个旧书包。他把书包里的画稿一张张拿出来，当着我的面撕成碎片。让你画！让你画！我今天就让你断了这念想！

他撕碎的是我所有的心血。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我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没用。狗的情绪是不必要的。等他发泄完，提着两大袋碎片走了，我才慢慢蹲下身，从一地狼藉中，捡起一小片残画。那是我画的，一只冲破牢笼的鸟。

现在它的翅膀断了。4.第二天早上，我准时起床。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坐在餐桌前。

爸爸把早餐放在我面前，一个水煮蛋，一杯牛奶。他还带着昨晚的气，板着脸。

我拿起勺子看着他，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问：爸爸，这份早餐是主人的财产，我是否可以获得食用的许可？他愣住了，勺子差点从手里掉下来。……你说什么胡话？

快吃！我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鸡蛋，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妈妈在一旁看报纸，察觉到气氛不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辰辰，吃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我立刻加快了速度，三两口就把鸡蛋和牛奶解决掉。然后我站起来，把餐具放进厨房水槽，背上书包。走到门口，我回头对他们说：爸爸妈妈再见，我会努力学习，为这个家创造价值。我的语气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们俩都僵住了。从那天起，我变了。我不再叫他爸爸，而是叫他父亲。遇到任何事情，我都先征求他的许可。

父亲，这道题我做完了，请求您检查，并指示我进行下一项学习任务。父亲，今天的学校午餐是白菜和豆腐，我已全部食用完毕，没有浪费您的财产。父亲，我请求使用浴室十分钟，以便清洁身体，保持良好的健康状态，为您减少不必要的医疗开支。

一开始，他很满意。他觉得他的冷静处理起效了，我终于被彻底驯服。

他在精英爸爸群里得意地分享。经过一次彻底的管教，‘小狗’已经完全进入了顺从模式，效果显著。现在指令接收非常清晰，执行力百分之百。第一个回复：恭喜！这就是阵痛期，过去了就好了！

说明你的方法是对的！下面又是一片赞扬和取经。可是渐渐地，他开始觉得不对劲。

我不再跟他分享学校里的趣事，不再跟他撒娇，甚至不再对他笑。

我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执行着每一项指令。他给我零花钱，我会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他。父亲，根据手册第一条，狗的所有物都是主人的所有物。

这笔钱理应由您保管。他给我买新衣服，我会在穿之前先问他。父亲，这件衣服是您的财产，请问我今天是否有资格穿戴它？他带我去亲戚家，亲戚夸我乖巧懂事。他却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鞠了一躬。

感谢主人的培养，我的一切成就都归功于您。亲戚们的表情变得很古怪。晚上回家，他第一次对我发了火。林辰！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阴阳怪气地给谁看呢？

我平静地看着他：父亲，我只是在严格遵守您的教诲和《训狗手册》的规定，做一个合格的产出者。我没有阴阳怪气，手册第二条说，狗的情绪是不必要的，所以我剔除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只保留了服从。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源于他信奉的准则。

妈妈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辰辰，别这么跟你爸爸说话。我转向她：母亲，您也认为我的做法有问题吗？可当初您也告诉我，要听爸爸的话。妈妈哑口无言。

那天晚上，我听见爸妈在房间里争吵。

妈妈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看看你把孩子弄成什么样了！那是个机器人，不是儿子！

爸爸的声音尖锐起来：我怎么了？他现在不听话吗？不优秀吗？

接着是妈妈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是摔门的声音。爸爸失眠了。我听见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还伴随着压抑的叹息声。而我躺在床上，笑了。5.机会很快就来了。精英爸爸

群的创立者，也就是我爸爸，组织了一场线下的精英家庭才艺交流会。

地点定在市里最高档的酒店宴会厅。据说还会邀请一些教育界的名流和媒体记者。

这对于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爸爸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展示舞台。

他毫不犹豫地给我报了名，表演项目是钢琴独奏。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警告我道：林辰，这次交流会非常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要是敢给我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