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的头七，我跟被她强塞给我的童养夫说要解除婚约。他红了眼圈：我不要祖宅，只想再给奶奶守一夜灵。看着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孝服，我沉默了。最终，我应了下来。

结果他寸进尺：你要穿上奶奶最喜欢的那件衣服陪我。半夜，我烧着纸钱，靠在棺材边懒懒地看着他：你在找什么？奶奶留下的那本菜谱，我想带走作纪念。

他嗓音发颤。我叹了口气，冲他招手：乖，过来让姐姐给你擦擦脸。其实陈望很勤快，也很老实，几乎是奶奶一手教导出来的完美孙婿。如果不是奶奶临终前告诉我，陈望的命格是用来给我续命的。但没办法，祭品上供了，我这个受益人总得送他一程。

1.灵堂里香烛的味道浓得呛人。我跪在蒲团上，面无表情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火光映在我脸上，明明灭灭。陈望就跪在我身边，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倔强的青松。

奶奶的黑白遗照挂在正中央，她笑得慈祥，眼神却仿佛穿透了相框，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今天是奶奶的头七。也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更是我作为祭品的最后期限。我侧过头，打量着陈望。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孝服，袖子短了一截，露出结实的小臂。

那是几年前奶奶给他买的，如今已经不合身了。这张脸，干净又俊朗，此刻因为连日劳累而带着几分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我收回视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见。陈望，等奶奶下葬，我们就解除婚约吧。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往火盆里添纸钱的手停在半空。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慢转过头看我，眼圈瞬间就红了。

姐姐，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不要祖宅，什么都不要。只求你……让我再给奶奶守一夜灵。这栋老宅是奶奶留给我唯一的遗产，也是我们沈家最后的根基。按理说，他作为童养夫，是有资格分一半的。

看着他身上那件滑稽的孝服，我心里那点仅存的怜悯被勾了起来。沉默片刻，我点了点头。

他似乎松了口气，可没等我开口说别的，他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那你……你要穿上奶奶最喜欢的那件衣服陪我。我皱起了眉。奶奶最喜欢的那件衣服，是一件正红色的旗袍。在灵堂这种地方穿，简直是大不敬。他见我犹豫，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带着几分哀求。就当是……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好不好？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答应了。好。反正，他也没有几个愿望可以许了。

2.深夜，灵堂里只剩下我和陈望两个人。我换上了那件红色的真丝旗袍，贴身的面料勾勒出我从未在意过的身材曲线。长发披散，红唇微启，与这满室缟素格格不入。

我靠在冰冷的棺材边，手里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却没有点燃。陈望没有看我，他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火光跳跃，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

可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灵堂侧面的一间小屋，那是奶奶生前的厨房。守灵的宾客都走了，他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我懒懒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止。屋子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动静不大，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过了大概一刻钟，他两手空空地走出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慌乱。我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在找什么？他身体一震，像是被吓到了，抬头看我时，眼神躲闪。

奶奶留下的那本菜谱，我想带走作纪念。他的嗓音发颤。我叹了口气，冲他招了招手。

乖，过来让姐姐给你擦擦脸。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走了过来，在我面前半蹲下。

我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珠，指尖触及的皮肤滚烫。其实陈望什么都好。

他是我十岁那年，奶奶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奶奶便给他取名陈望，希望他能有希望。从此，他就跟在我身后，成了我的小尾巴。他勤快、老实，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奶奶更是将他当作完美的孙婿来培养，琴棋书画，样样都请了最好的老师教他。他对我，更是好得没话说。如果不是奶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将那个残忍的秘密告诉我。晚晚，我们沈家的女人，都活不过二十四岁生日……这是诅咒。

陈望的命格特殊，是奶奶为你找来的药。头七当晚，子时一到，你穿上那件红旗袍，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喝下那碗汤……你就能活下去了。我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眼里的孺慕和依赖，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但没办法。祭品已经上供了，我这个受益人，总得亲手送他一程。3.我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落在他脖颈的动脉上，感受着那一下下有力的搏动。菜谱，我收起来了。我轻声说，奶奶说，那是留给我的嫁妆。陈望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哀求和依赖褪去，换上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绝望和疯狂。姐姐，你不能……我不能什么？我打断他，指甲轻轻划过他的皮肤，陈望，你是我的人，不是吗？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将他所有的挣扎都浇灭了。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是。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斤。就在这时，灵堂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

我二叔沈国富带着他老婆张桂芬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沈晚！

你还有没有规矩！在妈的灵堂里穿成这样，勾引这个野小子！

张桂芬一进来就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她眼神怨毒地剜着我。

沈国富的目光则是在我身上那件旗袍和陈望脸上来回打转，最后落在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材上，眼里满是贪婪。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搞什么名堂！陈望，你一个外人，赶紧给我滚出去！陈望站起身，将我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们。奶奶让我守灵，谁也别想赶我走。嘿！你个吃白饭的还敢顶嘴！张桂芬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这宅子现在是我们沈家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着，她就伸手去推陈望。我冷眼看着，没有动。我倒想看看，这个被奶奶教导得温顺如羊的男人，能有多大的骨气。

陈望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却没有还手，只是死死地护住身后的棺材。不许碰奶奶！

反了你了！沈国富见状，也来了火气，对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人一挥手，把他给我扔出去！那几个男人立刻围了上来。眼看一场闹剧就要升级，我终于慢悠悠地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的烟插进香炉里。二叔，二婶，我声音不大，却成功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奶奶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来分家产吗？

4.我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沈国富和张桂芬的脸上。两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张桂芬尖叫起来，我们是看你年纪小，怕你被这个小白脸骗了！

哦？我挑了挑眉，走到灵堂正中的八仙桌旁，拿起上面供着的一把水果刀，在指尖把玩，骗我什么？骗我这栋破宅子，还是骗我这个沈家大小姐的虚名？

刀锋在烛光下闪着寒光，我的语气很淡，眼神却很冷。沈国富的脸色变了变，他显然没想到一向柔弱的侄女，今天会如此强硬。晚晚，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他拿出长辈的架子，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这小子来路不明，留在你身边终究是个祸害。

祸害？我轻笑一声，目光转向陈望，他是不是祸害，我比你们清楚。

我把刀往桌上一插，刀尖没入桌面半寸。这宅子是奶奶留给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打主意。

现在，带着你们的人，滚出去。沈晚你！张桂芬气得浑身发抖。滚。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已经带了杀气。沈国富拉住了还想撒泼的张桂芬，他阴沉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陈望，最终还是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灵堂再次恢复了寂静。陈望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姐姐……不用谢我。

我拔出桌上的刀，擦拭着刀锋，我只是不想我的祭品，被别人弄脏了。他的脸瞬间煞白。

我没再理他，转身走进了厨房。那本被陈望翻找过的菜谱，正静静地躺在灶台的暗格里。

我拿了出来，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没有一道菜名，而是用朱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开篇第一行，就是一句血淋淋的批命。沈氏血脉，阴气过重，女子皆为短命之相，难活二四之年。我一页页地翻下去。上面详细记载了沈家历代先祖为了对抗这个诅咒，所想出的各种办法。直到其中一代，找到了一种阴毒的续命之法——寻找纯阳之体

的男子，自幼以秘药和符咒喂养，待其成年，与身负诅咒的沈家女子结合，便可将诅咒转移。

而被转移诅咒的男子，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内，精血耗尽而亡。这个男子，被称为渡人。

而这本所谓的菜谱，就是一本记录着如何培养和使用渡人的秘籍。陈望，就是奶奶为我精心挑选的，这一代的渡人。5.子时将至。我按照秘籍上的记载，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盒里，取出了一包药粉和一张黄色的符纸。药粉是奶奶早就备好的，符纸上的咒文，我却从未见过。秘籍上说，要将符纸烧成灰，混入汤中，让渡人

心甘情愿地喝下。我端着一碗熬好的莲子羹，走出了厨房。陈望还跪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汤碗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什么。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将碗递到他唇边。

陈望，喝了它。我的声音很温柔，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他看着我，眼里的血丝比我旗袍的颜色还要红。姐姐，你真的……这么想我死吗？这不是死。

我纠正他，这是你的命。我的命？他惨然一笑，笑声里满是悲凉，我的命就是为了给你当药引，然后像条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陈望，我耐着性子，奶奶救了你，养了你十几年，现在只是让你报恩而已。报恩？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用我的命去报恩？沈晚，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手里的汤碗晃动，滚烫的汤汁洒在我手背上，传来一阵灼痛。我皱起眉，挣脱他的手。放肆！

他像是被我的呵斥惊醒，眼里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哀。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喝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说。把那本菜谱……烧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我不想再有下一个陈望。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看着他，他眼里的决绝不似作伪。好，我答应你。得到我的承诺，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闭上眼，接过了我手里的碗。他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那碗莲子羹一饮而尽。

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我松了口气。成了。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时，陈望突然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姐姐，你以为……喝下去的只有我吗？

我心头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6.你什么意思？我厉声问。

陈望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紧接着，他猛地扣住我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唇齿相接的瞬间，一股带着药味的苦涩液体渡入我的口中。我惊恐地瞪大了眼，想要推开他，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无法撼动。直到那股液体尽数滑入我的喉咙，他才松开了我。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拼命想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却只是徒劳。陈望，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掐着自己的脖子，又惊又怒。以血为引，同生共命。

陈望抹去嘴角的血迹，那不是我的，是他的，姐姐，现在，我们是同一个人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秘籍的最后一页，确实记载了一种禁术。若渡人心生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