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头七那天，我爸带回来个女人。那女人挎着我爸胳膊，笑得很甜。她递给我一个小盒子，说早就想见我了。我没接。我妈尸骨未寒，我爸就把人领进门了。我爸瞪了我一眼。“林林，别没礼貌。这是你秦姨。”“没事儿老陈，孩子小，不理解很正常。”她说得温柔。

我二十二了，一点都不小。我只是恶心。盒子她塞进我手里。我低头看，是块男式手表，价钱不便宜。“听你爸说你要毕业了，找工作得穿正式点。”她笑着说。我猛地抬头。

这表跟我妈去年送我那块一模一样。我妈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她怎么知道？

我爸连这个都跟她说？我一把推开她手。表砸在地上，表盘玻璃碎了。秦姨脸色变了变，又笑起来。“碎了也好，碎碎平安。”我爸脸沉得要滴水。

“陈林!!给你秦姨道歉!!”“跟谁道歉？”我死盯着他，“我妈才走七天!!”“就因为你妈走了!!以后这小子子得有人照顾他学习，我得有人照顾我生活!!”我爸吼得脖子都红了，“这事儿我说了算!!”秦姨拉他胳膊。

“别吵别吵，孩子一时转不过弯。”她弯腰捡起那块碎表，小心放回盒子。

“回头秦姨再给你买块新的。”我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浑身发冷。她太熟练了。

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把表摔碎，连台阶都给我铺好了。晚上我憋不住，给我最好的朋友周涛打电话。周涛听完沉默了一会。“林林，有件事我琢磨好几天了，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就阿姨出事前那天，我陪我妈去君悦酒店喝茶。看见叔了。

”我心头一跳。“然后？”“他跟个女的在一起。没看清脸，但那女的……喂他吃蛋糕。

”我握紧手机。我妈是车祸走的。她去城西给我取毕业礼物，被个渣土车撞了。

我爸说他那天在公司开会。“周涛，具体几点？”“下午三点多。”我妈出事是四点二十。

我一股血冲上头顶。如果那时我爸在酒店跟女人鬼混，那他根本来不及赶回公司装样子。

前门西里那出租房钥匙突然硌着我大腿。我妈留下的老房子，我爸不知道。

她说那是她自己的小空间，藏着点“女人的东西”。我一直没去。第二天我翘了课，直奔前门西里。老房子在一楼，带个小院。我妈种了好多月季，开得正艳。屋里很干净，像有人常来。茶几上居然摆着几个点心和半杯茶，点心还挺新鲜。我心跳加快了。

我妈去世整七天，谁来过这儿？卧室床头柜锁着。我翻遍所有抽屉，最后在衣柜顶层盒子里找到把小钥匙。打开床头柜，里面就一本厚厚的皮面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我妈娟秀的字。“给小鱼。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小名叫小鱼。我妈起的。我坐在地上，一页页翻看。前面是我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录，还有照片。我鼻子发酸。翻到后面，笔迹越来越急促。“7月15日。老陈不对劲。

衬衫领口有口红印。他说应酬客户蹭的。我不信。”“8月3日。跟踪他。

看见他和一个年轻女人进了酒店。那女人背影有点眼熟。我心要碎了。”“8月20日。

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不敢相信。如果是真的，老陈太不是人了。”“9月10日。确认了。

居然是她。秦月。老陈助理。十年前来我们家吃过饭，那时候她才大学毕业啊!!他们居然在一起至少五年了!!我就是个傻子!!”秦月？秦姨？

我浑身血液好像冻住了。秦姨是扫荡我爸身边所有年轻女孩的。

谁都没想到敌人在内部、且我们看着对方登陆、壮大。我妈早就知道了。

最后一篇日记是十天前，我妈出事前两天写的。“10月14日。老陈催我签协议，给他公司担保贷款，抵押我们共有那套房。我不肯。他今天吵架说漏嘴了，说秦月怀孕了，是儿子。他急着给儿子攒家业呢。我心死了。”“小鱼，妈妈可能得早做打算了。

妈的私房钱和几件值钱首饰都在老房子保险箱里。密码是你生日。别告诉你爸。

如果妈妈出什么意外，去找刘律师。”日记本从我手里滑下去。担保？抵押？意外？

我妈的死真是意外吗？我冲进客厅，找到墙上的挂钟。我妈说过这钟后面藏着小保险箱。

挪开钟，真有个小保险箱。我输入生日，咔哒，开了。里面有几捆现金，一些金饰，还有一张存储卡和一张律师名片。我把存储卡插进手机。里面就一段录音。我妈的声音，带着绝望和疲惫。“……所以你真的要逼死我是吗？我给公司拼了二十年命，你现在要一脚踢开我，还要我把房子抵押给你去养私生子？””我爸的声音冷冰冰的。

“别说那么难听。你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回家养着不好吗？公司现在需要资金，你那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然后呢？让你和秦月还有你们的野种登堂入室？陈建国，你想都别想!!我不会签字的!!死都不会!!”“张芸，你别给脸不要脸!!”录音到此戛然而止。日期是我妈出事前一天。我瘫坐在沙发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是意外。根本不是意外。是我爸，还有那个秦月，他们逼死了我妈!!甚至可能……我妈的死就是他们安排的!!我不能待在家里。

我会忍不住拿刀捅了他们。我拿了现金、存储卡和律师名片，跌跌撞撞离开老房子。

我没去找刘律师。我现在谁都不信。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间住下。一个星期后，我爸电话打疯了。我一个没接。他发来短信。“林林，你再不回家，下学期生活费学费自己想办法!!”我冷笑。用我妈的钱养小三，现在还想用钱来控制我？

我去找了份酒吧服务生的兼职，晚上干活，白天窝在出租屋里整理我妈留下的东西。

存储卡里的录音我备份了好几分。日记本我也仔细又看了一遍。我发现了一件事。

我妈在日记里提到，秦月有个弟弟，叫秦刚，是个混混，以前因为打架伤人进去过。秦刚。

我妈出事那条路，工地多，渣土车也多。我后背发凉。我得找到证据。

我去找了我妈出事时的交警大队。接待我的警察很年轻，听说我想了解妈妈车祸的细节，有点为难。“案子已经结了，意外事故。对方司机全责，但也赔偿了。”“我能看看案卷吗？

就看一眼。”“按规定不行。”我求他。“警察同志，我就看一眼，我妈死得不明不白，我睡不着觉。”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低声说。“真没什么特别的。路口监控坏了，没拍到你妈最后一段。司机也没酒驾没毒驾，就是说刹车突然失灵了，没刹住。

”“刹车失灵？”我抓住这个词，“检查了吗？真的失灵了？”“检测报告说是老化失灵。

那辆车本来也快到报废期限了。”太巧了。监控坏了。刹车失灵。“司机叫什么？

我能见见他吗？”警察摇头。“他负主要责任，但保险赔了不少，他本人……听说后来离开本地了。”我心里那点希望又灭了。所有线索都断了。

好像有一只手，在我来之前就把所有痕迹都擦干净了。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交警队。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接起来。“是陈林吗？”是个有点沙哑的男声。“你谁？

”“你别管我是谁。我知道你妈那事。不是意外。”我猛地站住，手指收紧。“你说什么？

”“电话里说不清。今晚十点，人民公园南门第二个长椅。你一个人来。”没等我再问，对方挂了电话。我心跳得像打鼓。是谁？为什么找我？陷阱吗？我想起周涛。

他爸是退伍侦查兵，他从小就跟他爸学了不少东西。我给周涛打电话。“哥们，你得帮我。

”晚上九点五十，我和周涛躲在人民公园南门对面的快餐店里，盯着第二个长椅。长椅空着。

十点整，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出现了，左右看了看，坐在长椅上。他看起来很警惕，不停看表。“你在这等着，我绕后面看看。”周涛溜了出去。我盯着那个人。五分钟后，另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下来的人让我瞳孔一缩。

秦刚!!我在我妈日记本里见过他照片!!秦月的弟弟!!他没去长椅，而是躲在对面一棵大树后面，死死盯着那个鸭舌帽男人。

陷阱!!果然是陷阱!!鸭舌帽男人似乎也察觉不对，想起身离开。秦刚立刻从树后冲出来，朝他快步走过去。坏了!!我顾不上那么多，抓起店里一个空啤酒瓶就冲了出去。

“你干嘛呢!!”我大吼一声。秦刚和鸭舌帽都猛地回头。鸭舌帽趁机推开秦刚就想跑。

秦刚骂了句脏话，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寒光一闪，是刀子!!他要去捅那个鸭舌帽!!我抡起酒瓶就砸在秦刚后背上。啤酒瓶没碎，但秦刚疼得嚎了一声，转身拿刀划向我。我躲闪不及，胳膊上一凉，然后火辣辣地疼。

血瞬间流了出来。这时周涛从后面扑上来，一把勒住秦刚脖子，把他撂倒在地。

“快走!!”鸭舌帽男人拉着我就跑。我们仨钻进来时租的停在路边的车，周涛猛踩油门，车子窜了出去。后视镜里，秦刚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们的车大骂。我捂着手臂，血还在流。

“你没事吧？”鸭舌帽男人喘着气问。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四十多岁样子，脸很普通，眼睛里有血丝。“你是谁？电话是你打的？”他点头。“我姓王。叫王猛。

那个渣土车……以前是我的。”我一把抓住他衣领。“你说什么？是你撞死我妈？

”“不是我!!”他急忙说，“车是我的，但那天开车的不是我!!是我小舅子!!”“怎么回事？

说清楚!!”王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那天吃坏肚子了，没法出车。

我小舅子刘军想赚点外快，就开我车去了。谁知道就出了那事。”“然后呢？

”“赔了不少钱，保险都快赔光了。我也干不下去了，就把车卖了。”他眼神躲闪，“本来这事就过了。可前几天，我碰见刘军喝多了，他吹牛说……说那天的活是公关安排的，钱多事少，就撞个车，装得像意外就行。”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说是谁安排的？

”“他没说名字。就说是个大老板……好像姓陈？还说他姐是那老板的相好，以后能带着他发财。”王猛看着我，“我越想越不对劲，正好听说你在打听这事，就想着……告诉你一声。我心里不安啊。”姓陈。姐是相好。我爸陈建国。秦月。

我眼前一阵发黑。“刘军现在在哪？”“不知道。拿了钱就跑外地潇洒去了，谁都找不着。

”唯一的证人跑了。周涛猛地一拍方向盘。

“妈的!!人渣!!”王猛小声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们别找我了啊，我也怕惹事。

”他让我们在下一个路口放他下车，很快消失在巷子里。我靠在座椅上，手臂上的伤还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