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掠过 "铁锈镇" 时，凯正蹲在废弃机甲的残骸里，用螺丝刀撬开最后一块能量板。

金属摩擦的尖啸混着风声灌进耳朵，他下意识摸了摸颈后 —— 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淡青色印记，像枚没刻完的星图。

指尖触到印记的瞬间，一阵微弱的刺痛传来，仿佛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猛地缩回手，盯着机甲残骸深处那片蠕动的阴影。阴影里突然窜出只锈色蜥蜴，鳞片在残阳下泛着金属光泽。凯反手按住腰间的短刀，却见蜥蜴吐出分叉的舌头，舌尖竟沾着半片锈蚀的金属牌。上面蚀刻的纹路与颈后星纹隐隐相契，少年瞳孔骤缩的刹那，蜥蜴已钻入满是废弃机甲战舰的金属废墟之中，只留下一串细碎的咔嗒声。"凯！

" 远处传来喊声，是梅婶。女人裹着打着补丁的防尘袍，手里挥着个锈迹斑斑的通讯器，"黑市收能量板的老鬼说，今晚要关门。"凯把能量板塞进帆布包，拍了拍满是油污的手。

十七岁的少年瘦得像根脱水的芦苇，唯有眼睛亮得惊人，像埋在废土里的黑曜石。"知道了。

" 他应着，视线却瞟向镇外那片被称为 "禁区" 的戈壁 —— 据说那里埋着旧世界的秘密，也埋着他失踪三年的父亲的线索。帆布包突然传来异动，刚才那枚金属牌不知何时落进了包里，正贴着能量板微微发烫。梅婶把热好的营养膏递给他，瞥见他颈后的印记，眉头皱了皱。"别总摸那东西，" 她声音压得很低，"镇里的老人们说，带星纹的人... 会被风沙卷走。

" 她的目光扫过少年沾着机油的指甲缝，那里还嵌着机甲残骸的金属碎屑，"昨天巡逻队在禁区边缘发现了新的履带印，是 ’ 沙盗 ’ 的标记。"凯没说话。

他知道梅婶没说全 —— 老人们还说，星纹是钥匙，能打开禁区深处的 "星尘库"。

父亲临走前，曾在他手心里画过同样的图案，说那是 "回家的路"。

他偷偷将金属牌塞进靴筒，那里还藏着半张泛黄的地图，是从父亲留在储物箱底层的旧外套里找到的，边角处用红漆标着个模糊的坐标，恰好落在禁区中心。黑市藏在铁锈镇最破败的冶炼厂地下，入口处挂着块 "维修中" 的锈蚀铁板。凯掀开铁板时，浓重的机油味混着劣质酒精扑面而来，十几个拾荒人正围着个独眼老头争执，桌上摊着堆闪烁蓝光的能量晶体。"新来的。" 独眼老鬼用浑浊的眼球打量凯，手指在能量板上敲出笃笃声，"这玩意儿能量波动不稳，最多给三个信用点。"凯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骚动。两个裹着沙盗标志性红头巾的男人挤开人群，其中高个的指尖在腰间弯刀上划着圈："听说有带星纹的崽子在镇上晃荡？

" 他的目光扫过凯的脖颈，突然发出刺耳的笑，"找到你了，小钥匙。"短刀出鞘的瞬间，凯猛地撞向旁边的铁架。堆叠的能量晶体轰然坠落，蓝光在浓烟中炸开。

他抓住机会钻进通风管道，沙盗的咒骂声和枪声在身后炸开。管道里开裂的金属层板，划破了他的皮肤，血珠滴在颈后星纹上的刹那，整片印记突然亮起幽蓝微光。

通风口外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凯扒开栅栏，发现自己竟落在黑市最深处的密室 —— 这里堆满标着 "星尘计划" 的金属箱。

最顶层的箱子敞开着，里面的全息投影仪正循环播放着三年前的影像：穿着白大褂的父亲站在巨大的星图前，手里举着块与凯颈后印记一模一样的晶片，"星尘库的坐标已经输入，找到带星纹的人就能启动..."影像突然中断，变成片雪花。凯的手指抚过投影仪的外壳，那里刻着串熟悉的数字 —— 正是父亲失踪那天的日期。通风管道里传来沙盗的脚步声，他抓起块能量板砸向门锁，在警报声中冲进密室外的通道。

镇外的戈壁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凯回头望了眼灯火渐稀的铁锈镇，将从密室里带出的晶片塞进领口，紧贴着颈后的星纹。

晶片发烫的温度与三年前父亲手掌的温度渐渐重合，他仿佛又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沿着星纹指引的方向，那里有回家的坐标。

"风沙突然转向，在他脚边聚成道旋转的沙柱。沙柱中心浮现出半透明的星图，与梅婶藏在床板下的旧地图完全吻合。凯握紧腰间的短刀，朝着禁区深处那片闪烁着幽光的沙丘走去，身后传来沙盗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夜幕降临时，沙暴没停反烈。风裹着砂砾砸在铁皮屋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是无数只手在疯狂叩门。

凯攥着能量板换来的两枚信用币，指腹被边缘硌得生疼，刚走到黑市门口那盏摇摇欲坠的电石灯底下，就被一道黑影拽进了巷角。

后颈的星纹突然发烫，像被烙铁烫过似的。凯踉跄着撞在生锈的管道上，腥气的铁锈末簌簌落在肩头，他刚要摸刀，就被一只沾着血的手死死按住了喉咙。是个女人，穿着从未见过的银灰色紧身服，布料在沙暴里泛着冷光，像是从旧世界星舰上剥下来的金属皮。她肩上中了一枪，焦黑的弹孔周围，血正顺着衣料的纹路往下淌，把锃亮的金属衣染成了深褐，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被风卷来的沙粒一盖，变成了暗红色的泥。“别出声。” 她按住凯的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个消息去镇中心的信号塔。告诉守塔人，‘锈铁’提前苏醒了，让他们启动红月预案。”凯闻到她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像雨后的金属，又混着点淡淡的茉莉香 —— 那是他在父亲留下的旧相册里见过的花，据说在旧世界很常见。他刚要挣扎，女人突然睁大眼睛，瞳孔因为失血而微微涣散，视线却死死钉在他颈后被风沙掀起的衣领缝隙里：“星纹…… 你是…… 阿哲的儿子？

”这个名字像道惊雷劈在凯的天灵盖。父亲失踪后，镇里人都叫他 “失踪的疯子”，已经很久没人记得他的本名了。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人类的步伐，而是带着机械运转的嗡鸣，像是有金属关节在沙地里碾过。女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她猛地扯开领口，露出颈侧一个同样的星纹，只是图案边缘已经泛黑。“拿着！

” 她把一个冰冷的东西塞进凯手里，那东西棱角分明，硌得他掌心生疼，“这是第七区的密钥，星尘库的坐标在……”话音未落，巷口的电石灯突然炸裂。

女人拽着凯往更深的暗处扑去，激光枪的光束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在对面的铁皮墙上烧出个焦黑的窟窿。

凯看清了追来的东西 —— 是三个半人高的机械卫兵，银色的外壳在沙暴里闪着冷光，手臂是改装过的激光炮。“他们是‘锈铁’的先锋。” 女人把凯往通风管道的方向推，自己却拔出了腰间的粒子刀，“信号塔的地下室有扇暗门，密码是你父亲的生日。记住，星尘库的核心在……”机械卫兵的扫描红光扫过巷角。女人突然转身，粒子刀在沙暴里划出一道蓝弧，劈断了最前面那个卫兵的传感器。但她的动作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凯看见她颈侧的星纹彻底变成了黑色，像被毒液侵蚀的蛛网。“快走！

”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是回光返照，“告诉你父亲，星尘计划没有失败！

”凯跌跌撞撞钻进通风管道时，听见身后传来粒子刀断裂的脆响，还有机械卫兵发出的刺耳警报。他趴在狭窄的管道里，听着外面激光枪的爆鸣一声比一声弱，最后归于沉寂，只剩下沙暴呼啸着穿过巷口的呜咽。不知爬了多久，他从管道另一端跌出来，正好落在信号塔后巷。掌心的金属片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透，菱形的表面刻着和他颈后一样的星图，只是在最中心多了个数字 ——7。

凯把金属片贴在胸口，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震动，像是有颗微弱的心脏在里面跳动。

信号塔的灯光在沙暴里忽明忽暗。凯望着塔顶那根锈迹斑斑的天线，突然想起女人颈侧泛黑的星纹 —— 梅婶说过，星纹变黑的人，活不过下一场沙暴。

他摸了摸自己颈后的印记，那里还带着女人指尖残留的温度，和父亲最后一次摸他头时的温度很像。沙暴里传来机械卫兵的嗡鸣，越来越近了。

凯攥紧那枚金属密钥，咬着牙往信号塔的旋转楼梯跑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女人逐渐冷却的血里。信号塔在镇中心最高的土坡上，是座歪斜的钢铁架子，锈迹斑斑的支架间缠着半腐的电缆，风一吹就发出呜呜的哀鸣，像个垂暮的老人在叹息。凯刚爬到第三段锈蚀的铁梯，靴底突然传来脆响，一块锈铁皮应声脱落，顺着坡滚落，在沙地上撞出串火星。塔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咔嗒声。

他猛地缩回头，看见三个穿着黑色机甲的人站在塔顶平台，其中一个正用望远镜扫视全镇，机甲的关节处泛着冷光，显然是用旧世界的军用残骸改造的。他们的机甲胸口，都嵌着块暗红色的金属牌，上面是个生锈的齿轮标记 —— 是 "锈铁帮"，盘踞在禁区边缘的武装团伙，据说他们的首领能操控机械卫兵。"找到那女人的踪迹了吗？

" 一个粗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震得凯耳膜发疼。说话的是个独眼机甲，右臂换成了重型粒子炮，炮口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没有，头儿。

" 另一个瘦长机甲晃了晃手里的探测器，屏幕上跳动的绿点突然集中在信号塔东南方向，"但探测器显示，星尘碎片的信号在镇里，强度正在增强。"凯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攥紧掌心的金属片。星尘碎片？是手里这个还在微微发烫的菱形金属片？

他突然想起女人颈侧泛黑的星纹，那纹路蔓延的轨迹，竟和金属片边缘的刻痕完全吻合。

铁梯突然震动起来。独眼机甲的脚步声正顺着梯级往下传，每一步都让整座信号塔发出呻吟。

凯迅速扒住侧面的排水管，身体贴着锈蚀的铁皮滑下去，靴底在沙地上擦出长长的划痕。

他刚躲进坡下的废弃油罐，就看见独眼机甲的粒子炮扫过刚才的位置，油罐壁瞬间被熔出个拳头大的窟窿。"搜！" 扩音器的声音在戈壁上回荡，"挖地三尺也要把星尘碎片找出来！"凯蜷缩在油罐深处，指尖摸到块凸起的金属 —— 是父亲日记里夹着的铜制指南针，表盘内侧刻着串数字，此刻正随着金属片的震动微微发烫。他突然想起最后一页的地图，石塔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指南针图案，指针指向的方向，恰好与此刻表盘上跳动的数字吻合。

沙地上传来机甲履带的碾压声。凯咬开指南针的后盖，里面藏着半片磨损的晶片，与掌心的金属片一对，竟严丝合缝拼成了完整的星图。拼接处突然亮起红光，在沙地上投射出段全息影像：父亲站在石塔前，手里举着同样的星图，"星尘碎片共有七块，集齐它们才能启动星尘库的净化程序。

锈铁帮想要用它复活旧世界的战争机器..."影像突然被干扰，变成片雪花。

凯把拼接好的星图塞进怀里，听见油罐外传来锈铁帮的对话："首领说，只要拿到最后一块碎片，就能打开禁区的能量屏障了。""那老东西藏了三年，终于要现身了？""呵，他儿子不是送上门了吗？

颈后带星纹的那个..."凯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猛地想起梅婶总在深夜检查门窗，想起黑市老板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忌惮，原来整个铁锈镇，只有他自己蒙在鼓里。沙暴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镇外那片沉寂的戈壁，禁区边缘的沙丘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像条蛰伏的巨蟒。

凯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钟鸣，从禁区深处传来，与颈后星纹的震动频率渐渐同步。

他摸到油罐角落的撬棍，这是每次去废土拾荒时必备的工具。铁锈帮的机甲还在周围巡逻，探照灯的光柱在沙地上扫来扫去。凯瞅准两辆机甲之间的空隙，像只受惊的羚羊窜出去，靴底的沙粒飞溅，在身后拖出条笔直的轨迹。"在那儿！" 扩音器的嘶吼声刺破夜空。

粒子炮的光束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在沙地上炸出团火球。

凯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禁区边缘的磁暴带能干扰机甲信号。

" 他猛地转向左侧的乱石滩，那里的黑色岩石上布满银白色的纹路，是旧世界核爆留下的辐射痕迹。机甲果然在乱石滩前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