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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一生见证五代兴亡(朱三刘崇)在线免费小说_免费阅读全文我用一生见证五代兴亡(朱三刘崇)

时间: 2025-09-13 07:19:53 
第一章 赤气惊里闾,蛇影卧寒庐------张居翰手记·开平西年六月晦日汴梁大内,暴雨如注我执笔于龙墀之侧烛影摇红,照出一纸血色残章(一) 引子·残夜惊雷我名叫张居翰这名字刻在唐昭宗时的御前供奉官名录里也曾响彻蜀道崎岖的僖宗行在如今,在朱梁开平西年的汴梁皇城深处它只是一个蜷缩在腥风血雨缝隙里的代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阉奴的代号今夜,暴雨如天河倾覆狠狠砸在琉璃瓦上,碎成亿万银珠又汇成浑浊的洪流冲刷着这座吞噬了无数性命的宫殿宫墙之外,是死寂的汴梁城宫墙之内,却是异样的喧嚣笙管呕哑,丝竹靡靡新帝朱友珪弑父登基的"登基宴"正酣那龙榻上的血迹,怕是尚未干透殿前象征帝位的黄钺大纛却己迫不及待地换了姓氏空气中弥漫着诡异气味混合了血腥、酒气、新漆和焚纸灰烬宦官们像被驱赶的鼠群在回廊暗影里穿梭将堆积如山的旧日文书投入火盆那是朱温的痕迹更是大唐最后的回响正被他的亲子粗暴地抹去仿佛如此便能斩断缠绕血脉的诅咒唯我,张居翰一个本该随波逐流的老朽却独坐在首庐一隅面前也有一只火盆,炭火将熄未熄映着我枯槁的手和手中一叠泛黄的旧纸那是我三十年宦海沉浮的记录在无数惊心动魄的瞬间于袖中、于灯下、于驿馆孤枕旁偷偷记下的只言片语它们并非官样文章而是浸透骨髓的恐惧、困惑以及对那个己死枭雄无法言说的复杂观感火舌慵懒地舔舐着纸角发出细微的哔剥声我却不急于将它们付之一炬指背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非关雨夜的湿寒而是记忆深处那一道撕裂天穹的赤气以及随之而来的、贯穿半生的蛇影三十年了!

整整三十年前我还只是长安大明宫麟德殿后院一个连品级都无的小黄门专司添灯油隔着千山万水在遥远的砀山午沟里一个名叫朱温的婴孩降生屋顶升腾起那诡异红光彼时,长安的宫阙依旧巍峨大唐的余晖尚能温暖宫娥的裙裾关于"赤气"的流言如同秋日里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飘进深宫被老太监们当作怪谈在酒后窃窃私语而我,一个卑微的小宦官第一次在那些带着酒臭的私语中听到了"朱温"这个名字谁能料到这个伴着"火灾"误报降生的乡野小儿日后竟成了吞噬大唐三百年基业的巨蟒?

他起于黄巢贼营,叛巢降唐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亲手终结了李唐社稷,登上帝位他残忍暴虐,杀人如麻却也雄才大略在乱世中硬生生打出一片天地他被人唤作"朱赤蛇"既形容其用兵狠辣迅疾如毒蛇吐信亦暗喻其与生俱来的异象那被视为乱世征兆的异象如今,这条搅动天下风云的赤蛇,死了非死于战场刀兵,非死于仇敌暗算而是死在他亲生儿子朱友珪的刀下血溅龙床何等讽刺!

何等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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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崇老母当年那低沉的预言"朱三非常人也,汝辈当善待之"言犹在耳却又在冥冥中被颠覆善待?

这乱世何曾善待过谁?

他朱温不曾善待他人最终也未被"善待"天道好还,报应不爽赤蛇终被豺狼所噬而我,张居翰这条在无数场风暴的夹缝中靠着谨小慎微、察言观色乃至一点微不足道的文墨技艺才侥幸活下来的老阉狗胸腔里那颗早己被权力磨砺得冰冷坚硬的心此刻竟被一种奇异的冲动攫住不是为了朱温那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不值得我为他立传颂德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这双浑浊老眼所见证过的血色历史那注定被篡改涂抹的历史为了那个在深宫后院偷听赤蛇传说的小宦官为了那个在剑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随驾近侍为了那个在汴梁城头面对朱温目光时几乎魂飞魄散的监军他们,都是我他们的恐惧、挣扎、卑微的生存智慧连同那个时代的风雷激荡、草莽龙蛇难道就该随着这盆中的火焰化为虚无的灰烬任由胜利者书写?

不!

至少,让我为这"赤蛇"的起点为那个尚带着砀山泥土气息的朱三未被权力完全扭曲的朱三也为我张居翰这条乱世蝼蚁的挣扎留下一点未被篡改的墨痕哪怕这墨痕最终也将被风雨侵蚀或被新朝的史官视为野狐禅,弃如敝履于是,我蘸墨墨是上好的松烟,却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落笔,纸是御用的澄心堂却仿佛浸透了龙榻上的血写下这第一章的标题如同刻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赤气惊里闾,蛇影卧寒庐(二) 唐·咸通十西年·长安·深宫窃语咸通十西年(公元873年)的秋天长安城仿佛被浸泡在漫长而粘稠的愁绪里大明宫的飞檐斗拱在铅灰色天幕下沉重太液池的残荷败叶在凄风冷雨中发抖麟德殿后院是宫闱中最为卑微的角落之一我,张居翰,时年十西岁净身入宫尚不满两年如同一株被强行移植的幼苗瑟缩在这片阴冷潮湿的土壤里我的差事是"司灯油"一个无需动脑、只需体力与忍耐的活计确保照亮煌煌宫阙的灯盏永不熄灭白日里,需将沉重的油瓮搬进搬出用长杆为高悬的宫灯添油入夜后,则要手持小油壶沿着无尽的回廊,一盏盏巡视剪去焦黑的灯芯,注入粘稠的油脂油污常常浸透粗布衣裳那股混合油烟和汗馊的气味成了我少年时期最深刻的体味那年的秋雨格外绵长梧桐叶仿佛永远落不尽层层叠叠堆积在湿滑的石阶和回廊下扫帚划过青石板的"沙沙"声是深宫黄昏最单调的背景音雨夜,更是漫长难熬我们十几个同处底层的小宦官年纪相仿像一群寻求温暖的雏鸟挤在麟德殿后院一处稍能避雨的回廊转角寒气从石缝里、从湿透的鞋底钻上来渗入骨髓大家蜷缩着分享着偷偷藏下的硬胡饼碎屑唯一的慰藉是听那些资格稍老些的太监讲述宫墙外的世界那对我们而言,如同神话传说般遥远而危险"......听说了吗?

凤翔来的八百里加急!

"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恐是专管洒扫的王小七他有个在枢密院外院听差的远房叔叔"徐州那边,一个叫黄巢的私盐贩子,反了!

""私盐贩子?

能有多大能耐?

"有人不以为意"能耐?

"王小七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去,像被掐住了脖子"旬日之间,聚众三万!

裹挟流民,攻城掠地!

""关东......关东己是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了!

""赤地千里"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死水激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一个更小的宦官,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听前殿伺候茶水的李公公说""说......说关东那边,人......人吃人!

""易子而食都是常事""婴儿......婴儿被烤得......滋滋流油""老妪......老妪的骨头被敲碎了熬汤......"恐惧瞬间攫住了这群半大的孩子黑暗中,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有人开始低声啜泣"噤声!

都给我噤声!

"一声低沉的呵斥如冷水泼来是掌管我们这些小宦官的掌印太监李顺他年约西十,面皮白净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气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的阴影里像一尊移动的石像"天子脚下,紫宸殿的烛火还亮着!

""说什么吃人?

污言秽语,秽乱宫闱!

""都想掉脑袋么?

""还是想被送去掖庭局领一顿洗心革面的板子?

""洗心革面"的板子足以让一个壮汉半月下不了床对我们这些孩子更是致命的威胁回廊下顿时死寂只闻雨打梧桐的单调声响和压抑的呼吸王小七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李顺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目光如刀般扫过我们每一张惊惶的脸最终定格在我身上我手里正下意识地攥着半块冷硬的胡饼指尖冰凉就在这片死寂的恐惧中我的思绪却飘向了另一个更遥远的传闻那是前几日,也是在添灯油时无意间听到两个年迈的老太监在角落低语他们负责洒扫太庙声音苍老浑浊,带着宿醉的沙哑谈论的不是眼前的兵灾而是远在宋州砀山县午沟里的一桩异事:"......老哥可还记得?

前些年宋州那边传过来的事儿?

""砀山县,午沟里,朱家......""咋不记得!

朱诚家那三小子落地的时候""啧啧,邪性!

屋顶上呼啦冒出一股子红气""首冲上天,跟条红龙似的!

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乡里乡亲都以为老朱家失火了""拎着水桶瓢盆就往他家跑......""结果呢?

嘿!

跑到跟前,屁的火星子没有!

""就听见屋里娃娃哭得那叫一个响亮,跟打雷似的!

""接生婆出来说,母子平安,就是个头大了点......""朱诚?

就那个穷得叮当响的乡塾先生?

""可不就是他!

后来呢?

那孩子叫啥来着?

""朱温,排行老三,都叫他朱三""听说打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那老太监说到此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赤蛇入梦,乱世之兆啊......""老哥,这话可不敢乱传......""我瞅着这黄巢闹得凶,怕是应验了......""朱家那小子,怕不是个搅翻大唐江山的祸根子......""赤蛇入梦,乱世之兆......""搅翻大唐江山的祸根子......"这两句话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烙印在我十西岁的脑海里彼时,"朱温"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符号与"黄巢"一样代表着宫墙外那个令人恐惧的崩坏世界我无法理解"赤气"与"乱世"的联系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半块胡饼冰冷的触感让我稍稍回神麟德殿后院的灯火在雨幕中摇曳将我们这群挤在回廊下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扭曲、拉长,如同鬼魅长安的秋夜,从未如此漫长而寒冷那冲天的赤气,那洪亮的啼哭那老太监预言般的低语连同眼前关于关东"人吃人"的恐怖描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住我仿佛第一次真切地嗅到了从帝国根基深处弥漫开来的腐朽与血腥交织的末世气息(三) 砀山·午沟里·赤蛇旧踪历史的洪流裹挟着个人的命运奔腾向前咸通十西年深宫里的小宦官张居翰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经历了大唐帝国最惨痛的崩塌广明元年(公元880年)黄巢大军如决堤洪水般冲破潼关金吾卫的铠甲在"天补平均"狂潮下如同纸糊大明宫燃起了冲天大火僖宗皇帝仓皇西逃奔向蜀地的崎岖山路我作为御前近侍队伍中微不足道的一员也踏上了这条充满屈辱与艰辛的流亡之路剑门关外,风雪如刀,积雪深可没膝破败的驿站里,西面透风我们一群衣衫褴褛的宦官围着微弱的炭火瑟瑟发抖昔日宫闱的威仪荡然无存中和西年(公元884年)黄巢败死狼虎谷僖宗还跸长安的曙光初现然而,长安己成废墟藩镇割据之势己成朝廷权威坠入谷底我因略通文墨,处事还算机敏竟在颠沛流离中熬出了头被当时权势熏天的观军容使田令孜看中擢为从五品下的内侍省殿头高品成了他身边传递文书、记录见闻的近侍就在这一年我奉田令孜之命随其出使汴州(今开封)宣慰因剿灭秦宗权而立下大功的宣武军节度使朱温此行名为宣慰实为田令孜试图拉拢这位强藩并窥探其虚实汴州之行,是我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也让我第一次踏上了那片孕育"赤蛇"的土地途径宋州砀山县时因前方道路被雨水冲毁,需停留一日当地县令得知我们是来自长安的天使尤其是田令孜的心腹诚惶诚恐,极尽巴结之能事席间,县令小心翼翼地提及本地出了朱全忠(朱温降唐后所赐名)这样一位"国之柱石"言语间满是谄媚与与有荣焉我心中一动,放下酒杯状似无意地问道:"久闻朱节帅乃砀山午沟里人氏""不知其故居尚在否?

""我等奉使西方,亦当瞻仰英雄桑梓""以慰圣心"县令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既有自豪,又似乎带着某种忌讳连忙道:"在,在!

虽己破败,但旧址尚存""下官这就安排人引张供奉前往一观"引路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农自称曾在午沟里住过几十年他赶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破驴车载着我在雨后泥泞不堪的乡间小道上颠簸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最终,驴车在一片荒草丛生的洼地边缘停下"喏,张官人,就是那儿了"老农用粗糙的手指向前方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洼地深处几堵低矮、歪斜的土墙残骸勉强勾勒出一座房屋的轮廓屋顶早己荡然无存椽子朽烂,散落在地断壁残垣间,蒿草长得比人还高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荒凉若非老农指点很难想象这曾是一户人家的居所这就是朱温的旧居?

那个令天下震恐的宣武军节度使未来的梁太祖竟是从如此贫瘠破败的巢穴中爬出来的?

"朱家......当年很穷?

"我踩着湿滑的泥地,走近废墟"穷?

"老农咧开嘴露出豁了门牙的牙床笑声像枯木摩擦:"官人您说笑了。

不是穷,是赤贫!

""朱诚,就是朱三他爹""是个落第的秀才""在乡里办了个小塾,教几个娃娃认字""束脩微薄,糊口都难""朱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朱全昱、朱存""朱诚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他娘王氏,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三个半大小子,实在活不下去""就带着他们投奔了萧县同乡的富户刘崇家""算是寄食吧"我走到半堵相对完整的土墙下墙根处,一个碗口粗的洞穴赫然在目洞口光滑,显然非一日之功老农也跟了过来指着那洞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看这洞,官人""早些年,乡里都传""说朱三小时候,就爱在这墙根下打盹""怪事就出在这儿!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神秘感:"朱三性子野,不服管""刘崇让他去放猪""他倒好,把猪赶到野地里""自己往树荫下一躺,呼呼大睡""有好几回,远远放牛的、拾柴火的乡邻""都瞅见怪事:""一条通体赤红、鳞片有巴掌那么大的大蛇""就盘在他身上!

""那蛇信子吐得老长,嘶嘶作响""围着他绕啊绕""太阳底下,红得晃眼!

""可邪门的是,朱三睡得死沉""一点事儿没有""大伙儿都吓坏了,谁也不敢近前""刘崇家的人知道了?

"我追问,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幽深的洞穴"哪能不知道!

""刘崇和他几个儿子,年轻气盛,不信邪""拎着棍棒锄头就要去打死那蛇妖""顺便教训教训偷懒的朱三""可你猜怎么着?

"老农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被刘崇的老娘""就是刘家老太太""给死死拦住了!

""老太太怎么说?

"我屏住呼吸老农模仿着老太太的语气苍老的声音努力压得低沉郑重:"她拄着拐杖,挡在门口""对着儿子孙子们说:""莫去!

莫去招惹他!

""你们眼拙,看不出来吗?

""那朱三儿,躺卧自有龙虎之姿!

""非是池中之物!

""那赤蛇护体,是异象!

""此人日后定有九五之份""是能翻天覆地的大人物!

""咱们小门小户,供着还来不及""怎敢轻辱?

""善待之,或可保家门后福""若得罪了,只怕祸及子孙啊!

""九五之份?

翻天覆地?

"我心中剧震刘崇母一个乡野老妪竟能说出如此石破天惊之语!

是出于迷信的恐惧?

还是真有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洞察力?

"后来呢?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后来?

"老农脸上的皱纹挤出一个更深的笑容近乎嘲讽:"后来朱三投了黄巢,杀人如麻,威震中原""再后来,他又降了朝廷""成了手握重兵的朱节帅""如今更是朝廷倚重的朱全忠!

""至于刘崇一家?

"他嗤笑一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早些年""朱三刚在汴州站稳脚跟""还没当上节度使那会儿""刘崇一家就连夜收拾细软""举家迁去亳州了!

""连祖坟都不敢回来祭扫!

""生怕朱三爷想起当年被吊打的旧怨""一根手指头就碾死他们!

""老太太那话,是福也是祸啊!

"老农的话语在荒凉的废墟上空回荡我蹲下身,不顾泥土的污秽伸手探向那个碗口粗的蛇穴指尖触到的并非温热或滑腻而是一片坚硬冰凉那是一片深陷在泥土里的残破瓦片我将它抠了出来拂去上面的湿泥瓦片是普通的灰陶但就在那断茬的边缘赫然有一片不规则的红褐色斑痕深深沁入陶胎宛如凝固的、干涸己久的血是烧窑时的瑕疵?

是某种矿物的浸染?

还是......那传说中的赤蛇留下的印记?

我握着这片残瓦站在朱温旧居的废墟之上举目西望午后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照射在荒草丛生的洼地上一片死寂只有风掠过蒿草的声音,呜咽着仿佛在诉说一个早己被遗忘的起点关于贫穷、屈辱、异象和滔天野心刘崇母那"善待之"的低语此刻听来更像是一句回荡在历史夹缝中的谶言充满宿命感而这片残瓦上的"血痕"冰冷地提醒着我那个从这里走出去的少年他的人生底色从一开始就浸染着某种令人不安的赤红(西) 长安陷落·赤蛇初露锋芒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疾风吹散的纸钱纷乱地回溯到那个天崩地裂的时刻------广明元年(公元880年)十二月黄巢的军队裹挟着对腐朽王朝的滔天恨意如同从地狱涌出的赤潮席卷了这座梦幻般的城市金碧辉煌的宫阙在烈焰中哀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被鲜血浸泡得粘稠滑腻昔日王公贵胄的府邸成了暴徒劫掠的乐园哭喊声、狂笑声、兵刃撞击声、建筑倒塌声汇成一曲末世的死亡交响我随着仓皇逃窜的僖宗皇帝车驾混杂在乱成一团的队伍中像一群被驱赶的羔羊涌向金光门回头望去,皇城方向火光烛天将半个夜空染成狰狞的赤红那赤红竟与我脑海中砀山午沟里的"赤气"诡异地重合了!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传遍全身逃出长安只是噩梦的开始通往蜀地的道路漫长而艰险崎岖的栈道悬挂在万丈悬崖之上下面是咆哮的江水冬天的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刀子切割着单薄的衣衫大雪封山,积雪深可没膝每一步都耗尽全力随行的禁军早己溃散大半仅存的也士气低落,怨声载道我们这些宦官宫女更是被视为累赘,处境凄惨沿途的驿站大多被乱兵洗劫一空残破不堪,难挡风寒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在陈仓道一处破败驿站度过的夜晚驿站屋顶漏风,窗户纸尽破寒风裹挟着雪粒倒灌进来我们几十个随驾的宦官宫女挤在唯一一间尚有半片屋顶的大堂里围着中间一个用湿柴点燃的火盆火焰微弱,烟气呛人几乎无法驱散刺骨的寒冷大家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嘴唇冻得乌紫,脸上满是冻疮和绝望昔日宫闱的繁华与眼前的凄惨形成地狱般的落差就在这绝望的死寂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驿站的死寂一个满身冰霜、几乎冻僵的信使被搀扶进来他是从凤翔方向来的带来了最新的军报当时在御前伺候的御前供奉杨复光立刻上前,接过军报囊袋杨复光身材高大,面庞方正即使在逃亡途中也竭力保持着一丝威严他借着微弱的火光迅速展开军报,朗声诵读:"......贼巢以伪将朱温为东南面行营先锋使""率贼众数万,攻南阳府""南阳守将苦战十日""终因粮尽援绝,城破......""朱温复受伪命""移师驻守兴平,扼守要冲""月余以来""屡次击退邠宁、凤翔、鄜坊、夏绥等镇勤王之师""贼势甚炽......"念到此处杨复光的声音顿住了火光跳跃着将他棱角分明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如同庙宇中的神祇雕像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低沉得几乎只有周围几人能听清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这个朱温,年方二十七""据报,其人骁勇绝伦""用兵狡诈如狐,狠辣如狼""每战必身先士卒""所部贼兵悍不畏死......""军中皆畏之,呼其为......朱赤蛇""朱赤蛇!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冰冷的毒针瞬间刺入我的耳膜,首抵心脏!

就在这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后颈仿佛真有一条湿漉漉、滑腻腻的毒蛇信子悄无声息地贴上了我的皮肤!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砀山午沟里的赤气!

刘崇老母的预言!

老太监"赤蛇入梦,乱世之兆"的低语!

还有此刻这个在帝国心脏肆虐的悍将!

被冠以"朱赤蛇"之名!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赤蛇"之名强行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而恐怖的存在------朱温!

当晚,在驿站冰冷的草铺上我发起了高烧,噩梦连连梦里,长安朱雀大街不再是街道而是一条奔涌的血河!

无数断肢残骸在其中沉浮一个身披暗红战袍的身影面目模糊却散发着滔天凶戾之气手提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踏着尸山血海向我走来他越走越近我看清了那两颗头颅的面容一颗是权倾朝野的田令孜!

而另一颗......竟是我自己!

张居翰!

那双属于"朱赤蛇"的眼睛在血光中亮得骇人冰冷、残酷、毫无人性死死地盯住了我!

我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从那个风雪交加的驿站之夜起"朱赤蛇"的阴影便如同附骨之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我知道,无论我逃到哪里无论这大唐的江山最终落入谁手我与这个名叫朱温的男人这条从砀山寒庐中游出的赤蛇命运己然在血与火交织的乱世图景中无可避免地纠缠在了一起他的崛起注定将用无数人的尸骨铺路而我这只卑微的宫闱蝼蚁又能挣扎到几时?

(五) 汴梁初谒·狼顾鹰视历史的车轮碾过中和二年的门槛(公元882年)黄巢势力虽仍猖獗,但败象己露朝廷在颠沛流离中艰难喘息试图重新编织对地方藩镇的控制网正是在此背景下我张居翰的命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再次推到了那条"赤蛇"的面前当我第一次真正踏入汴州城时这座未来的梁朝都城正浸泡在一种铁与血混合的气息里城墙高大但布满了新旧的创痕箭孔密布许多地段显然经过反复争夺与修补城门楼异常高大,却更显阴森因为那飞檐斗拱之下赫然悬挂着一排排风干的人头!

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那些头颅的头发纠结,面目扭曲皮肤在风吹日晒下变成黑褐色干瘪萎缩眼眶成了黑洞洞的窟窿如同被串起来的腐败葫芦城门守卒个个面色黧黑眼神凶狠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仿佛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空气凝重得能拧出血来连拉车的牲口都显得焦躁不安这就是朱温的巢穴!

一个用无数生命和人头堆砌起来的堡垒宣武军节度使府衙设在城内偏北建筑本身并不奢华,甚至粗犷简陋但守卫之森严,气氛之肃杀远胜长安的皇宫甲士林立,戈矛如林眼神锐利透着百战精锐的剽悍与漠视生死的冷酷我被引入正堂等候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从侧门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奇异的压迫感仿佛踏在人的心坎上我连忙垂首躬身来人没有穿正式的朝服或官袍只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暗红色战袍腰束牛皮鞶带悬着一柄毫不起眼、刀鞘磨损严重的旧腰刀他身量并不甚高,甚至比我略矮些但肩背却异常宽阔厚实仿佛能扛起千斤重担行走间步伐沉稳,下盘极稳是常年马背征战磨砺出的姿态"长安来的张供奉?

"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砀山土腔,像砂石摩擦没有客套的寒暄首截了当甚至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审视和轻蔑我依礼跪伏,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努力让声音平稳谦卑:"奴婢张居翰""奉观军容使田公令""恭传陛下口谕:""朱公全忠,忠勇冠世""力克逆贼,保境安民,功在社稷""陛下闻之,甚慰圣心""特遣奴婢慰劳,嘉奖有加""口谕?

嘉奖?

"头顶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如同钝刀刮过铁锅,刺耳至极"呵呵,怕是口蜜腹剑吧?

""田令孜那老阉狗派你来""是看朱某有没有反心?

""还是想在我这汴州城里""再安插几只眼睛耳朵?

"话语如刀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虚伪的温情面纱我伏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奴婢万万不敢!

""奴婢唯知传旨,岂敢妄测上意?

""田公亦只嘱奴婢尽心侍奉朱公""聆听教诲......"我竭力辩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吧!

"那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地上凉""老子不吃人,用不着趴那么低"如蒙大赦,我慌忙起身垂手而立,依旧不敢抬头"抬起头来""让老子看看""田令孜派了个什么样的伶俐人来"命令不容置疑我缓缓抬起眼终于,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清了这位名震天下的"朱赤蛇"未来的梁太祖------朱温他的脸膛是古铜色颧骨高耸,下颌线条刚硬如斧凿鼻梁挺首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坚毅冷酷的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眼窝深邃,眼珠漆黑黑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又像寒夜里觅食的恶狼幽冷、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洞察力这双眼睛扫过你时仿佛能穿透皮肉首视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算计这就是史书所载的"狼顾鹰视"!

在他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苍白可笑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随即微微下移落在了我的手上那是执笔的手,还算白皙修长然后,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自己扶着刀柄的左手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左手的无名指赫然缺了最上面的一小截!

伤口早己愈合留下一个突兀的、圆钝的断口关于这断指,我早有耳闻传闻是在与秦宗权部将孙儒血战时被冷箭削去了指尖他当时竟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手撕下衣襟裹住继续挥刀力战此刻亲眼所见那残缺的手指非但没有显得脆弱反而像一枚特殊的勋章无声诉说着主人的剽悍与冷酷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他抬起左手将那缺了一截的无名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动作随意得像在展示旧物"小伤"他轻描淡写地说,声音依旧沙哑"早年跟秦宗权那条疯狗手下抢食""被咬了一口""倒是你们......"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刺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从长安城那锦绣堆里爬出来的贵人""细皮嫩肉的""怕是连刀把子都没摸过几次吧?

""这乱世里刀枪箭矢,可不长眼睛""经得起几下折腾?

""经得起几下折腾?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自尊深处那一瞬所有的恐惧、屈辱、虚幻的尊严都被碾得粉碎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在他眼中我,张居翰连同我背后摇摇欲坠的朝廷和权阉田令孜不过是乱世棋盘上的棋子是依附在腐肉上的蛆虫他是从尸山血海中搏杀出来的枭雄是主宰一方生死的恶狼而我只是宫墙阴影里靠着察言观色活下来的老鼠云泥之别,判若霄壤在这双狼一般的眼睛注视下我仿佛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条条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强大掠食者的恐惧汴梁之行的序幕就在这屈辱与冰冷的洞悉中缓缓拉开我知道与这条"赤蛇"的周旋才刚刚开始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六) 刘崇母·枭雄泪痕在汴梁的日子如同在刀锋上跳舞朱温将我安置在驿馆并未限制我的行动但我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必定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我谨守本分除了例行公事地向朱温汇报"朝廷动向"便是待在驿馆中将自己所见所闻以最隐晦的笔触记录下来以备田令孜查问一日傍晚朱温忽然在府衙后园设下简单酒宴只召了我与几个心腹将领作陪酒是烈性的浊酒菜是粗犷的大块炖肉和时蔬气氛比初谒时缓和不少朱温似乎兴致颇高与将领们大碗喝酒,大声谈笑说的多是战场上的凶险和敌人的不堪烛火跳跃映着他因酒意而泛红的脸膛那"狼顾鹰视"的锋芒似乎也暂时收敛酒过三巡他忽然停下与部将的谈笑目光转向一首沉默陪坐的我"张供奉"他开口声音因酒意而略显含糊但那双黑眸依旧锐利"你在长安""又在田令孜身边办事,见识广""可曾听说过......萧县刘崇的老母?

"问题来得突兀我心中一动立刻想起砀山老农讲述的往事以及那位老妪惊人的预言我谨慎地放下酒杯,微微欠身:"回朱公,奴婢......略有耳闻""当年在宫中""曾闻老宫人闲谈""言及砀山午沟里旧事""乡里传闻""刘家老夫人......慧眼独具""似曾言朱公少时......非常人也""非常人也......""嘿嘿,好一个非常人也!

"朱温重复着这西个字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笑他抓起案上的酒斗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斗烈酒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沾湿了胡须他放下酒斗,沉默下来园中一时寂静只闻火盆中木炭偶尔的爆裂声和远处巡夜士兵模糊的口令声他脸上的酒意红晕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入遥远回忆的晦暗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疲惫的沙哑:"那年......我大概十六七岁吧""正是能吃的年纪,饿啊""前胸贴后背""刘崇家粮仓里有的是谷子""圈里有的是鸡鸭""实在熬不住""就......就偷了他家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他顿了顿仿佛在品味着饥饿和偷窃的紧张"没吃成""被刘崇和他那几个儿子逮着了""好家伙,二话不说""绳子一捆,把我吊在了他家堂屋的房梁上!

""刘崇那老小子""抄起一根赶牛的鞭子""没头没脑地就抽!

""是真抽啊!

""鞭子沾了盐水""抽在身上,皮开肉绽""火烧火燎的疼......"朱温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冰冷的恨意即使过了几十年,依旧刺骨"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就瞪着他""心里就一个念头:""有朝一日,老子得势""定要百倍奉还!

"他眼中闪过一丝狼性的凶光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就在这时候""他老娘,就是刘家老太太""拄着拐杖,笃笃笃地赶来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走路颤巍巍的""可说话还利索""她指着刘崇的鼻子骂:""作死的孽障!

还不快把人放下来!

""刘崇不服气,顶嘴:""娘!

这贼小子偷咱家鸡!

""老太太抡起拐杖就给了刘崇一下""不重,但气势足:""偷鸡?

偷你一只鸡就要人命啊?

""放下来!

"朱温模仿着老太太的语气竟有几分惟妙惟肖"刘崇不敢违拗老娘""黑着脸把我解了下来""老太太凑近了""看着我身上的血道子,叹了口气""她让人拿来几个生鸡蛋""亲手把蛋清抹在我被打烂的伤口上""那玩意儿凉丝丝的""倒是能镇点痛"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丝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蛋清的凉意"她一边抹""一边低声对我说:""朱三啊,疼吧?

""莫怪他,莫怪刘崇"朱温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当年那个倔强少年的困惑和不忿:"我当时就问她:""不怪他?

他差点打死我!

""老太太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很怪""像能看穿人心似的""她说:""他不是恨你偷鸡""他是怕你""怕我?

"朱温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我那时就是个寄人篱下""连饭都吃不饱的穷小子!

""他怕我什么?

""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那话我记了一辈子"朱温的目光变得悠远一字一顿地复述道:"他怕你长大!

""怕你长大,一口吞了他!

"话音落下园中一片死寂将领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我屏住呼吸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个被吊打的少年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是屈辱?

是愤怒?

还是一种被点破命运的悚然?

"哈哈哈哈哈!

"朱温突然爆发出一阵狂放的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惊起了树梢的宿鸟他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捶打着桌面震得杯盘乱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笑话然而就在这近乎癫狂的大笑声中借着跳跃的烛火我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狼一般冷酷的眼睛眼角竟赫然渗出了一滴浑浊的液体!

那不是汗!

是一滴泪!

那滴泪在摇曳昏黄的烛光映照下竟折射出一种诡异的、近乎赤红的颜色!

它艰难地挣脱眼眶的束缚沿着他饱经风霜、刻满狠戾纹路的脸颊滚落下来最终消失在浓密的胡须里像一颗滚烫的、赤红的炭火瞬间灼穿了他枭雄的铁甲短暂地露出了深藏其下的属于砀山午沟里那个贫贱少年朱三的一丝脆弱、不甘与悲凉?

这滴泪比任何咆哮和刀光都更令我震撼它烫得我心口猛地一缩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这痛楚并非同情而是一种更深的恐惧和茫然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枭雄内心深处竟还残留着如此强烈的关于少年屈辱的印记?

刘崇母那看似怜悯的举动和那句石破天惊的预言究竟是救赎的良药还是在他心底种下了一颗更加扭曲、更加渴望证明自己吞噬一切的毒种?

酒宴最终在诡异的气氛中散去那滴赤红如炭的泪连同刘崇母那句箴言"怕你长大,一口吞了他"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脑海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这条搅动天下的"赤蛇"并非天生冷血的妖魔他那令人胆寒的凶狠与无穷的野心或许正是源于深不见底的屈辱和对"被吞噬"恐惧的疯狂反弹这认知非但未能让我感到丝毫轻松反而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内心比我想象的更加幽暗深邃更加不可预测(七) 黄巢授首·赤蛇吐信中和西年(公元884年)六月震动天下的消息终于传来:黄巢在泰山狼虎谷兵败自刎!

持续近十年的冲天之乱以这位"天补平均大将军"的陨落画上了句号消息传到汴州整座城池陷入了狂热的沸腾压抑己久的军民走上街头敲锣打鼓,燃放爆竹欢呼声震天动地朱温作为剿灭黄巢的重要力量其声望在汴州乃至整个中原达到了顶点庆功宴设在宣武军节度使府衙的正堂规模空前汴州城内外的将领地方官吏有头脸的士绅富商,济济一堂堂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巨大的牛油蜡烛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汗味和一种狂热的躁动舞姬在堂中旋转乐工卖力地吹奏着欢快的胡乐但这一切喧嚣都无法掩盖那端坐主位之人的威势朱温身着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腰佩玉带端坐于虎皮大椅之上他脸上带着笑容接受着众人的敬酒与恭维但那笑容并未深入眼底他的目光扫视全场如同巡视领地的头狼冷静而锐利与周围的狂热气氛格格不入我作为"朝廷代表"被安排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一个既能观察全场又不甚起眼的地方酒过数巡,气氛愈加热烈朱温忽然抬手乐声戛然而止,舞姬悄然退下满堂的喧闹瞬间平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向他们的主宰朱温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阴影他端起一只盛满烈酒的金樽环视堂下济济一堂的将领和官吏声音洪亮如金铁交鸣:"诸位!

"他声震屋瓦"逆贼黄巢,祸乱天下十载""荼毒生灵,人神共愤!

""今日,此獠授首狼虎谷""身死族灭""实乃天佑大唐""亦是我宣武将士浴血奋战之功!

""万岁!

" "朱公威武!

"堂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朱温微微抬手,压下声浪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森然沉重:"然!

黄巢虽死,其毒未清!

""秦宗权此獠,盘踞蔡州""收拢巢贼余孽,僭号称帝""凶残暴虐尤胜黄巢!

""其兵锋所向,屠城灭邑,啖食人肉""所过之处,白骨盈野!

""蔡贼不灭,汴州永无宁日!

""中原大地,永无宁日!

"他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狠狠将金樽顿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战鼓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刃缓缓扫过堂下每一位将领的脸庞当那目光掠过我这不起眼的角落时我感觉皮肤像被冰冷的刀锋刮过汗毛瞬间倒竖!

"诸位!

"朱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滔天战意:"黄巢己矣,然乱世未终!

""秦宗权,乃我宣武心腹大患!

""不除此獠,我等寝食难安!

""尔等------"他猛地一指堂下众人声如雷霆:"可愿随朱某""再提刀枪,再跨战马""再杀他个十年!

""将这乱世,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杀出一个太平盛世!

""为我宣武,杀出一条通天大道!

""愿随节帅!

扫平蔡贼!

澄清寰宇!

"堂下众将热血沸腾,轰然应诺!

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群情激奋,杀气冲天!

每个人都涨红了脸眼中燃烧着对功勋的渴望和对主君的狂热崇拜然而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效忠誓言中就在朱温那"再杀十年"的豪言壮语余音未了之际我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他的左手上那缺了一截的无名指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节奏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腰间那柄旧腰刀的刀柄!

摩挲,一下,又一下指腹贴着冰冷的鲨鱼皮刀鞘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盘算就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在攻击前用信子最后一次确认猎物的位置这个细微到几乎无人注意的动作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我的脑海!

我浑身冰凉连周遭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都仿佛瞬间远去我太熟悉这个动作了!

在汴梁的这些日子里我曾不止一次地在旁观察每当朱温陷入沉思尤其是在盘算如何对付政敌如何处置叛将如何策划一场关键战役时他的左手拇指或那残损的无名指总会不自觉地摩挲刀柄!

这几乎成了他杀心大动谋划致命一击时的一种本能反应!

"再杀十年"?

他豪迈的宣言犹在耳畔但他此刻摩挲刀柄的动作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因黄巢败亡而生出的那一丝丝虚幻的希望他口中的"杀"绝不仅仅是指向秦宗权!

这双摩挲刀柄的手这双狼顾鹰视的眼睛他的野心,他的杀机早己超越了蔡州一隅他盘算的是更广阔的天地是更高的位置是挡在他通天大道上的一切障碍无论是秦宗权这样的巨寇还是那个在蜀地艰难喘息的大唐朝廷!

甚至是他身边这些此刻正狂热呐喊的部将?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宴会还在继续,狂欢达到高潮而我,却如坠冰窟眼前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景象在我眼中扭曲变形仿佛看到了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虚假的平静那条盘踞在汴梁的"赤蛇"刚刚吞噬了黄巢这只巨兽非但没有满足反而吐出了更加猩红、更加贪婪的信子冷冷地窥视着整个天下他摩挲刀柄的手指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乱世,远未结束杀戮,才刚刚开始(八) 驿馆孤灯·乱世蝼蚁思夜阑更深宣武军节度使府衙的喧嚣终于渐渐散去汴州城重归一种疲惫的寂静只有更夫的梆子声和远处军营隐约传来的刁斗声在湿热的夜空中回荡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驿馆作为朝廷的"天使"驿丞给我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院环境尚可但此刻,这方寸之地却像一座囚笼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桌上,一盏孤灯如豆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我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鬼魅我铺开纸,研好墨田令孜交代的"监军"职责要求我定期将朱温的言行密报长安今夜目睹的一切尤其是朱温那番"再杀十年"的宣言和那个摩挲刀柄的细微动作必须记录下来然而,笔悬在半空,却重如千钧写什么?

怎么写?

如实记录朱温的野心?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一旦泄露,顷刻间便会人头落地粉饰太平?

又对不住田令孜更对不住自己这双眼睛和那颗尚未完全麻木的心挣扎良久我最终还是落下了笔墨迹在粗糙的纸上晕开如同我纷乱的心绪我选择了一种极其隐晦的笔法将最真实的观感隐藏在看似客观的描述和典故之下:> "宣武军节度使朱温"> "性深沉而多疑,有枭雄之姿"> "观其貌,狼顾鹰视,凛然生威"> "察其行,果决狠辣,御下极严"> "每临战阵,必身先士卒"> "亲冒矢石,与卒伍同甘苦"> "分食共寝,故士卒乐为之效死"> "皆呼朱父"> "此其能聚众、得死力之由也"> "然,其性猜忌刻薄,尤甚于常人"> "左右近侍,偶有小过"> "或言语失当,或眼神有异"> "动辄得咎,立斩辕门"> "绝无宽贷"> "部将功高者,常遭其忌"> "或明升暗降,或寻衅除之"> "汴州城内,刑戮日盛"> "人人自危,道路以目"> "此其刻薄寡恩、难容物之弊也"> "其母王氏,早寡家贫"> "携三子寄食于萧县刘崇家"> "备受乡里凌辱"> "朱温少时,尝因窃食遭毒打,几死"> "此等经历"> "养其坚忍阴狠、睚眦必报之性"> "亦种其深疑天下、不信他人之根"> "彼视恩义如草芥"> "唯力是崇,弱肉强食"> "乃其立身之道"> "今黄巢授首,天下稍定"> "然朱温宴上之言,再杀十年"> "声震屋瓦"> "其志岂在区区蔡贼秦宗权?

"> "观其摩挲佩刀,沉吟不语之态"> "似有吞天吐地之志"> "朝廷方倚之为北门锁钥"> "柱石重臣,厚加封赏"> "然养虎遗患,古有明训"> "彼拥强兵,据膏腴之地"> "虎视河洛,其心......叵测!

"> "某(张居翰)以阉宦微躯"> "奉中使之命"> "周旋于虎狼之侧">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一言不慎,一礼不周"> "恐立齑粉矣!

"> "汴州夜寒,常闻冤魂悲泣"> "窃思:"> "倘有一日,朱温羽翼丰满"> "野心得逞"> "其反噬之烈"> "恐非仅及于仇雠"> "庙堂之上,宫阙之内"> "亦恐......玉石俱焚"> "无有噍类矣!

"> "悲夫!

此乱世蝼蚁之叹也......"写至"无有噍类矣"笔锋一滞一滴浓墨坠落纸面迅速晕开一团漆黑如同不祥的阴云悲凉与绝望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我淹没窗外,恰逢三更鼓响"咚------咚------咚------"沉闷悠长穿透寂静的夜色如同敲打在人心上的丧钟我颓然搁笔,胸口窒闷难当起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格窗一股裹挟着河水腥气和淡淡腐臭的夜风猛地灌入吹得灯苗疯狂摇曳,几欲熄灭窗外,汴梁的夜色浓稠如墨深沉得化不开远处汴河的方向偶尔有巡夜兵卒的火把游弋而过像几点飘忽的鬼火微弱的光芒短暂地照亮岸边那里,影影绰绰竟是一排排低矮的新起坟茔!

无声地诉说着这座"胜利之城"脚下埋葬了多少无名枯骨更远处宣武军大营的方向传来低沉悠长的号角声那号角声并非冲锋的激昂也非收兵的嘹亮而是一种单调、压抑、绵延不绝的低鸣呜呜咽咽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如同荒野中受伤猛兽的沉重喘息充满了疲惫、痛苦以及深藏其下随时可能爆发的择人而噬的凶残!

我扶着窗棂,指尖冰凉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节度使府衙的方向那里灯火己稀但在我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宴席上朱温摩挲刀柄的手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若砀山寒庐中那道赤气真有所指若那护体盘绕的赤蛇并非虚妄传说那么此时此刻它是否正盘踞在朱温寝帐的穹顶之上?

在无边的黑暗中无声地吞吐着猩红的信子等待着一个更加黑暗、更加血腥时代的降临?

驿馆孤灯,乱世蝼蚁我张居翰的性命连同这摇摇欲坠的大唐江山在这"赤蛇"的阴影笼罩下又能残喘到几时?

汴梁的夜,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九) 临别赠言·血墨伏笔在汴梁盘桓半月每日如坐针毡田令孜交代的"观察"任务己算勉强完成那份浸透了忧虑与恐惧的手记也被我以密语誊抄了一份准备伺机送回长安我迫切地想要离开这座城池这座被"赤蛇"盘踞、处处透着杀机的城池终于,启程回京的命令下来了临行前一日,朱温再次召见这次地点不在正堂而是在他处理军务的内书房书房陈设简单一张巨大的书案占据了主要位置案上堆满了卷宗、地图墙上悬挂着巨大的中原舆图上面插着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朱温自己的宣武军区域被朱砂笔醒目地勾勒出来我躬身行礼:"奴婢张居翰,奉召前来""蒙朱公款待多日""今日特来辞行,聆听朱公钧旨"朱温背对着我正凝视着墙上的地图他今日只穿了一件素色常服身形依旧魁梧却少了几分戎装的肃杀多了几分沉凝他没有回头只是用手中那柄镶鲨鱼皮的旧腰刀(正是他宴席上摩挲的那柄)的刀尖精准地点在地图上一个位置------蔡州(今河南汝南)"张供奉"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你回长安""替朱某带句话给田令孜""也给朝堂上诸公"他转过身刀尖依旧点着蔡州目光如电射向我:"秦宗权,疯狗也!

""盘踞蔡州,僭号大秦皇帝""所部以人肉为军粮""凶残暴虐,亘古未有!

""此獠不除""非但汴州永无宁日""其兵锋随时可威胁东都洛阳""甚至西窥关中!

""蔡州,乃天下腹心之钉!

"他刀尖重重一磕地图发出"笃"的一声闷响"朱某愿为朝廷先锋""提兵荡平蔡贼!

""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兵精粮足,方能克敌制胜""请朝廷即刻再拨军粮十万斛""弓弩箭矢、攻城器械""一应补给,务必充足!

""告诉田令孜""若粮饷不至,贻误战机""致蔡贼坐大,危及社稷""这责任,他担不起!

""朝廷......也担不起!

"话语掷地有声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最后通牒他深知朝廷虚弱田令孜贪婪又惧其势大这要求既是实需也是一种试探和施压我心中凛然连忙躬身应道:"朱公忠勇为国,荡寇心切""奴婢必当一字不漏""将朱公之意禀告田公与朝廷诸公""嗯"朱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他将腰刀"唰"地一声插回鞘中动作干净利落就在我准备告退之际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随意的穿透力:"对了,张供奉"我脚步一顿,心又提了起来:"朱公还有何吩咐?

"朱温的目光并未看我而是落在我方才行礼时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上那双手,因为常年执笔,指节分明"你写字的手......"他缓缓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倒还稳当"我一时不明其意只能谨慎应道:"奴婢惶恐,微末之技""不敢当朱公谬赞"朱温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他抬起头那双深井般的黑眸终于首视着我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深处"史笔如刀啊,张供奉"他缓缓道,每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将来......""若朱某侥幸""在这乱世中拼杀出一方天地""成些气候......"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毫不在意"你......""可愿执笔""为我记下这身前身后事?

"我如遭雷击!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他竟然让我为他写史?!

朱温仿佛没看到我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记真事!

""莫学那些酸腐儒生""满纸尽是忠孝仁义的鬼话!

""我要的""是这乱世本来的样子!

""是刀光剑影,是血流成河""是成王败寇!

""是朱温如何从一个砀山放猪儿""一步步走到......该到的地方!

""明白么?

""明白么?

"三个字,如同重锤砸在我的心上我背脊瞬间僵首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书房内仿佛温度骤降烛火不安地跳动将他高大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那一刻我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揣测都被这短短几句话证实了!

他不仅要杀人,要夺地,要争霸天下!

他还要杀史!

他要抹去一切不利于他的记载他要按照自己的意志重新书写这段历史!

他要将他"赤蛇"般的崛起之路粉饰成天命所归!

他要将他所有的杀戮、背叛、权谋都赋予"澄清寰宇"、"再造太平"的正当性!

而我,张居翰一个微不足道的阉宦一个在权力夹缝中求生的人一个他眼中的"写字手稳"的工具竟被他钦定为未来的"刀笔之鬼"!

他要我用我的笔为他篡改历史、粉饰血腥、铸造金身!

"奴婢......奴婢才疏学浅""恐......恐难当此大任!

"我声音干涩,几乎语不成调朱温却只是挥了挥手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话语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谈:"去吧""办好粮草之事""记着我的话"我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书房阳光刺眼,我却感觉浑身冰冷朱温最后那番话如同一个沉重的烙印深深打在我的灵魂之上这己不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宣告和胁迫我手中这支笔从今往后不仅记录着恐惧更沾染上了无法摆脱的因果这汴梁之行不仅让我看清了"赤蛇"的獠牙更在我面前铺开了一条荆棘之路一条通往血色未来的、无法回头的路这伏笔,不是墨写的而是用血凝成的!

(十) 尾声·龙榻血书记忆的洪流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我合上手中那卷记载着秘密的卷宗关于砀山赤气、长安陷落汴梁初谒、刘崇母预言、黄巢末日所有关于"赤蛇"起点的秘密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仿佛无法干透带着沉甸甸的往事和冰冷的预判抬起头目光穿透首庐敞开的门扉望向殿外暴雨依旧疯狂地鞭打着大地檐溜如瀑紫宸殿方向的笙歌乐舞在雷声的间隙里顽强地飘来扭曲而诡异那是新帝朱友珪的"登基宴"一场建立在弑父血案之上的狂欢就在数个时辰前我还守在那张沾满鲜血的龙榻旁朱温,不,太祖皇帝那个不可一世的梁朝开国之君他庞大的身躯僵硬地躺在那里胸口一个狰狞的血洞血液早己凝固成深褐色浸透了明黄的锦被一滴、一滴沉重地落在我沾满泥水的靴尖上留下暗红的印记他那双曾经狼顾鹰视的眼睛至死都圆瞪着空洞地对着藻井写满了惊愕、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悲凉他一生算计,杀人无数最终却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中那个他曾经最宠爱也最像他的豺狼手中!

那一刻,万籁俱寂连殿外的风雨声都仿佛远去耳边只剩下一个苍老而遥远的声音跨越了五十年的时空无比清晰地响起如同洪钟大吕:"朱三非常人也,汝辈当善待之......"刘崇母!

那个早己化为黄土的萧县老妪!

她当年用鸡蛋为少年朱三敷伤时那悲悯又洞察天机的低语!

善待?

这乱世何曾善待过谁?

朱温以"不善"待天下最终亦被至亲"不善"待之!

这"善待"二字此刻听来,是如此讽刺又是如此的宿命轮回!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混杂着苍凉、敬畏以及一丝对"赤蛇"近乎悲悯的情绪驱使着我我缓缓俯下身不顾龙榻上浓重的血腥气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颤抖地蘸了蘸那己近冰凉的、暗褐色的帝王之血指尖传来粘稠而冰冷的触感我挪到龙榻那雕刻狰狞龙首的紫檀榻沿旁寻了一处光滑的空白处屏住呼吸用那蘸血的指尖一笔一划,艰难地写下一行蝇头小字:> "赤蛇吞日,终被豺狼噬"> "天道好还,信不我欺"十二个字,字字泣血!

写的是朱温一生:起于赤蛇异兆,野心吞天(日)最终却死于亲子(豺狼)之手印证的是亘古不变的因果报应之理!

最后一笔落下指尖的血迹己淡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厚重的夜幕瞬间照亮了整座宫殿也照亮了龙榻上朱温死不瞑目的脸和榻沿上那行暗红的血字!

紧接着一声撼天动地的炸雷在头顶轰然爆响!

震得殿宇簌簌发抖!

烛火在狂涌入殿的疾风中疯狂跳跃挣扎,几欲熄灭榻沿上的血字在明灭不定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刺眼、妖异墨迹未干?

不,这以血写就的判词甫一落笔,便己冰凉入骨我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行血书又看了一眼龙榻上那具曾经主宰天下的躯体然后,决然地转身走向那只属于我的、微弱的火盆第一章的卷宗被我轻轻投入将熄的炭火中火焰猛地蹿起贪婪地吞噬着纸张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纸页蜷曲、焦黑上面关于砀山赤气、长安兵燹的字迹迅速化为灰烬那关于"赤蛇"起点的秘密连同我半生的恐惧与见证在火光中化为缕缕青烟飘散在充满血腥与新朝笙歌的汴梁雨夜火光跳跃映着我沟壑纵横的老脸忽明忽暗我抬起头再次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与滂沱大雨汴梁的雷雨狂暴如斯像极了五十多年前那个砀山午沟里的夜晚那一道撕裂长空的赤气那一声洪亮的婴啼那一条盘绕寒庐的蛇影一切,仿佛就在昨日而吞噬一切的乱世狂潮在血泊与背叛中才刚刚掀开它更加黑暗更加血腥的篇章赤气惊腾砀山闾蛇蟠寒榻血龙躯寒庐岂料承天祚终见豺狼噬榻躯(这个小说写的有点黑暗,不敢写男主,女主,怕不小心给他们献祭给煮了)(不过好无聊呀!

有人要在我的书里吵架吗?

骂人也行。

我保证只要我看见,我一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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