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停了，但天空仍压着厚厚的铅云。

城市像被洗过的铁块，冷硬、阴沉。

沈苒一整晚没睡。

公寓的灯从黑夜亮到清晨，她缩在沙发角落，双手紧握那张宝丽来相片。

照片背面那行字——“我们见过。”

——像一道烙印，死死贴在她脑海里。

手机屏幕上，周厉发来的信息不断闪烁：保持冷静，我会安排暗哨在你楼下。

任何异常情况，立刻告诉我。

不要独自行动。

她没有回复。

她有更大的恐惧：她的记忆，出现了裂缝。

上午十点，她推开书桌最底层抽屉。

里面整齐放着十几本日记本，从少女时期写到成年。

她拿出一本二十岁之前的，翻到任意一页，字迹娟秀，记录得清清楚楚：学习、恋爱、父母、同学，每一个细节都还记得。

可当她翻到二十岁以后的篇章时，整整三年的日记突然消失。

不是缺页，而是每一页都干净空白。

她心口一紧，猛地合上本子。

这种空白感不是第一次出现。

近几年来，她常常在不经意间“失去”几个小时的记忆。

有时是在咖啡馆里，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再抬头时窗外天色己暗；有时是在讲台上，她明明在给学生授课，却突然发现黑板上多了自己不记得写过的公式。

她以为是压力过大，导致的暂时性失忆。

可现在，一切都指向某种更可怕的真相。

午后，她约见了一位旧友——神经内科医生林哲。

“选择性失忆？”

林哲皱着眉，翻看她的脑电图和心理测评表。

“从临床角度讲，多数是创伤性事件导致的潜意识屏蔽。

但你这种情况……”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诡异，“更像是外力干预。”

“外力？”

沈苒心头一颤。

“催眠、药物、甚至某些实验手段。

你知道的，现在医学边缘领域很混乱，有些项目不见得合规。”

林哲低声说，“你真的愿意知道真相吗？

很多人选择遗忘，是因为记忆的另一端，太可怕了。”

沈苒盯着他，手指攥紧相片：“可是我己经被拉进去了。

忘记，救不了我。”

林哲沉默半晌，写下一个地址：“这地方你去查查，三年前，你曾在那里做过短期的心理实验。

你可能……不记得了。”

傍晚，沈苒站在一栋废弃大楼前。

雨后的空气带着霉味，铁门上斑驳的门牌写着几个字——“镜像疗法研究中心”。

她脑袋“嗡”的一声，眼前浮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明亮的房间里，她被迫坐在镜子前，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镜子另一边，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她。

她的回答一次次被否定，首到她喉咙嘶哑。

她捂着头，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几乎跌倒。

这时，手机响起。

陌生号码，屏幕上只有三个字：“想起来。”

她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低沉、冰冷：“你被选中过，沈苒。

你是第一个成功的‘镜像样本’。”

“你……是谁？”

她声音发抖。

“我是你在镜子里看见的人。”

嘟——电话挂断。

沈苒浑身冰凉。

她猛然转身，楼道尽头的一面旧镜子里，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缓缓抬起手，指向她。

她心脏剧烈收缩，几乎窒息。

镜中人影的唇形无声地开合，拼出两个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