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烟的闺房，暖香馥郁，却压不住翻涌的毒汁。

“砰！”

一个上好的甜白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沈梦烟那张惯常挂着温婉笑意的脸，此刻扭曲得近乎狰狞，哪还有半分在人前的柔弱可怜？

“废物！

烂泥！

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

沈梦烟胸口剧烈起伏，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梳妆台的木头里。

沈青璃最后那句轻飘飘的“逗你玩的呀”，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像淬毒的鞭子抽在她最脆弱的自尊上。

那个被她踩在脚下十几年、予取予求的蠢货，居然敢戏弄她？！

那双寒潭似的眼睛，冰冷、嘲弄，带着洞悉一切的恶意……沈梦烟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沈青璃变了！

变得让她感到陌生和……危险！

不行！

绝对不行！

药王谷是她沈梦烟摆脱身份、真正跻身权贵圈、甚至将来母仪天下的唯一跳板！

这个名额，必须是她的！

沈青璃那个废物，只配烂在泥里，给她当垫脚石！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狰狞的表情慢慢褪去，重新覆上一层楚楚可怜的苍白。

她对着铜镜，仔细整理好微乱的鬓发，眼中迅速蓄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嘴角却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沈青璃，你以为变了性子就能翻身？”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烂泥就是烂泥！

你想玩？

好，姐姐陪你玩！

玩到你身败名裂，玩到你众叛亲离，玩到你跪着把名额送到我手上！”

她轻轻抚摸着腕上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那是她用沈青璃母亲遗物换来的。

“来人，”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柔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去请大少爷过来一趟，就说我……心口疼得厉害。”

没过多久，贴身丫鬟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小姐，大少爷来了。”

沈梦烟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随即被更浓的哀愁和柔弱取代。

她微微侧过脸，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湿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哽咽：“快请大哥进来。”

沈云峥一身风尘仆仆的练功服都未来得及换，显然是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的。

他一进门，看到沈梦烟这副病弱西子捧心般的模样，心头就是一紧，大步走到榻前，焦急道：“烟儿！

怎么回事？

心口又疼了？

可请了大夫？”

沈梦烟微微摇头，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强颜欢笑的意味：“大哥别担心，老毛病了……许是，许是心里堵得慌……”她欲言又止，眼中水光潋滟，看得沈云峥更是心疼。

“心里堵？

谁惹你了？

告诉大哥！”

沈云峥剑眉紧蹙，语气带着护短的怒意。

沈梦烟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着，声音细弱蚊呐，充满了“无奈”和“担忧”：“是……是青璃妹妹的事……她又怎么了？！”

沈云峥一听沈青璃的名字，心头的火气瞬间就蹿了上来，语气也冲了几分。

沈梦烟像是被他的怒气吓到，瑟缩了一下，才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满是“恳切”地看着沈云峥：“大哥，你别怪妹妹……她，她今日在木长老面前，应下了去药王谷学医的事。”

“什么？！”

沈云峥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铁青，“她答应了？！

爹竟然也由着她胡闹？！”

沈梦烟连忙“安抚”道：“二叔也是心疼妹妹，见她难得主动想学点东西……可是大哥，”她话锋一转，语气充满了“深明大义”的忧虑，“药王谷是什么地方？

那是杏林圣地，规矩森严！

妹妹她……她从未接触过医理药理，连最基本的草药都认不全！

性子又……又有些散漫。”

她观察着沈云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添柴加火：“我担心的是妹妹一时兴起，觉得新鲜好玩，可若是到了谷里，学无所成，或是……或是闹出什么笑话，惹恼了药王谷的前辈，那可如何是好？

丢的不仅是她自己的脸，更是整个相府，是二叔的清誉啊！”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戳在沈云峥最在意的点上——家族名誉！

父亲清誉！

沈青璃的“烂泥”本质！

“糊涂！

爹真是老糊涂了！”

沈云峥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矮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她是什么料自己心里没数吗？

去药王谷？

那名额给她就是暴殄天物！

就该给你！

这些年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哪一件不是你帮着她在打理？

外头那些难听的话，哪一次不是你替她挡了回去？

你聪慧懂事，又肯吃苦，你去药王谷才是实至名归！

能真正为沈家争光！”

沈梦烟心中得意，面上却露出惶恐和“谦逊”：“大哥快别这么说！

我……我不过是尽点本分，帮妹妹分担罢了。

只是……”她适时地流露出委屈，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我……我今日见妹妹心意己决，怕她一时冲动将来后悔，也怕连累家里……便私下寻了她，想着劝劝她，让她再好好想想，或是……或是由我陪着她，也好有个照应……”她恰到好处地停顿，贝齿轻咬下唇，眼中迅速积蓄起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可……可妹妹她……她不但不听，还……还骂我假惺惺，骂我……骂我觊觎她的东西……说我……说我不过是寄养在你们家的外姓亲戚，也配管她的事……大哥……”沈梦烟再也“忍不住”，伏在枕上嘤嘤哭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侮辱。

“混账东西！”

沈云峥的怒火被沈梦烟的眼泪彻底点燃，瞬间烧毁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

沈青璃！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识好歹的废物！

烟儿处处为她着想，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劝她，她竟然如此恶语相向，还拿身份来羞辱烟儿！

“她以为她是谁？！

一个不学无处的废柴，要不是生在沈家，早就被人唾弃死了！

烟儿你哪点不比她强百倍千倍？！”

沈云峥气得浑身发抖，胸中怒火翻腾，“爹糊涂，由着她！

我可不能看着她把沈家的脸丢到药王谷去！”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带着一身狂暴的戾气，大步流星地冲出暖阁，目标首指沈青璃那偏僻的小院！

他要亲自去问问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她凭什么！

凭什么如此嚣张跋扈，不知感恩！

凭什么让善良的烟儿受此大辱！

他今天非得让她认清现实，把那个名额乖乖吐出来不可！

看着沈云峥怒气冲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伏在枕上的沈梦烟缓缓抬起头。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泪痕？

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恶毒的快意。

她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脸颊，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沈青璃，你的好大哥，亲自来收拾你了。

看你这回，还能不能牙尖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