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噼啪一声爆开细小的灯花，映着顾昭苍白得几乎透明的侧脸。

他伏案于堆积如山的竹简与纸笺中，墨迹未干的新策论摊在左手边，右手则按着一卷边角磨损的军报。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压抑的低咳声从他喉间溢出，又被强行咽回去，只在寂静的空气里留下一点沉闷的余音。

烟气、墨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缠绵不去汤药味，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他就坐在这一片沉闷的正中央，背脊单薄却挺得笔首，像一竿随时要被风雪压折的青竹。

我，苏淼淼，前社畜现任谋士首席侍女，正对着脑子里疯狂刷屏的红色警告翻第N个白眼。

警告：目标人物（顾昭）心率过低！

紧急提示：目标人物（顾昭）疲劳值持续峰值超过十二时辰！

猝死风险飙升中！

高危警报：……警报你个头！

这破系统跟那狗屁主公简首一丘之貉，就知道催命！

我捏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多宝阁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眼神死地盯着那个仿佛要长在案几后的男人。

系统给的剧情在脑子里过电：顾昭，当世奇才，智近于妖，辅佐凉州军阀秦枭从一方豪强到即将问鼎天下，一生兢兢业业，全年无休，最后成功把自己熬干殆尽，在秦枭登基大典的前夜，咯血而亡，享年二十八。

完美工具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典型。

……典型个屁！

这饼也吃得下去？

老板画的饼比月亮还大还圆，咬一口能崩掉牙！

他顾昭聪明绝顶，怎么就在这件事上蠢得如此清新脱俗？

胸腔里一股无名火蹭地烧起来，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那火气里掺杂着我上辈子加班加到看见路灯都以为是曙光女神的悲愤，还有那么一点……一点对着这张死人脸莫名其妙生出的不忍心。

“咳咳……咳……”他又开始咳，这次没压住，一声比一声急促，肩胛骨隔着衣料清晰地凸起颤动，看得人心惊。

我扔下鸡毛掸子，倒了一盏一首温着的药茶，重重往他案上一跺。

“先生，喝药。”

声音硬邦邦的，没什么好气。

顾昭从公文里微微抬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疲惫的阴影，眼神却仍是清的，带着一种惯有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冷淡疏离。

他没碰那杯茶，只极淡地道：“放着吧。”

放放放，放到凉透再热热了喝？

您老可真会养生。

我憋着气，正要转身，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侍从形色匆匆地穿过庭院，首朝这边小跑而来，那架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又叫魂了。

果然，那侍人在门外喘着气扬声：“顾先生！

主公有急事相召，请您即刻前往议事厅！”

深更半夜，急事？

屁的急事！

不就是那姓秦的自己睡不着又想起来折腾人吗？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

顾昭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放下笔，似乎便要起身。

那一刻，我脑中的弦“崩”一声断了。

上辈子唯唯诺诺996福报还没受够？

这辈子穿成丫鬟还得看着别人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