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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3 07:46:34 
手里的那袋硬币沉甸甸的,带着小作坊主油污的体温。

科尔(艾里斯)靠在潮湿的砖墙上,努力平复因为老瘸腿的怀疑而狂跳的心脏。

扮演另一个人,其精神损耗远超他过去任何一次高精度词律实验。

他需要信息,需要更多钱来应付房租和生存,也需要一个更自然的理由在下城区活动,而不是首接莽撞地去“猫头鹰”打听那些过于敏感的问题——那无异于自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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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掂量着钱袋,决定先解决科尔留下的另一个烂摊子:根据口袋里另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科尔还欠着“巨锤与齿轮”修车厂一笔修理词律机车的费用,如果不去取车,很快滞纳金就会超过车本身的价值。

巨锤与齿轮修车厂位于一个喧闹的十字路口,是下城区较大的交通工具维护点之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蒸汽、润滑油和金属灼烧的味道。

巨大的扳手敲击声、铆钉枪的砰砰声、以及词律引擎调试时的嗡鸣声交织成一片工业交响乐。

厂主是个胳膊比科尔大腿还粗的光头壮汉,名叫巴克斯。

他没好气地指着角落里一辆覆盖着油污、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词律机车:“科尔!

还以为你死在哪条阴沟里了!

钱带够了吗?

修理费加上半个月的停车费!”

科尔(艾里斯)支付了费用,目光却被修车厂内一角的争吵吸引了。

一个穿着工装、满脸焦急的年轻女孩正在和巴克斯的一个手下争执着。

“……不可能!

我们每次都严格按照规程保养!

‘火花塞’从来没出过问题!”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停在一旁的一辆明显经过改装、造型更流线型的词律机车。

车身上喷着一个可爱的闪电图案,旁边写着“火花塞”。

“哼,规程?

你们的破车队能有什么规程?”

巴克斯的手下,一个瘦高的技师不屑地哼道,“凸轮轴应力性断裂,明显是超负荷运转加上保养不当!

换零件,加工时费,至少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高昂的手势。

女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能……下周就是地下拉力赛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预算……”科尔(艾里斯)的工程师本能被触动了。

他走上前:“介意我看看吗?”

瘦高技师和女孩都愣了一下。

技师认出是科尔,嗤笑一声:“哟,科尔侦探,什么时候改行修车了?

案子破不明白,想来碰碰运气?”

科尔(艾里斯)没理他,只是看向女孩:“我是科尔,或许能帮上点忙。”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不那么学院派。

女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连忙点头。

科尔(艾里斯)蹲下身,仔细检查那辆叫“火花塞”的机车。

他打开侧盖,露出内部复杂的齿轮组和词律引擎接口。

他无视了瘦高技师嘲弄的目光,手指划过断裂的凸轮轴断面,又看了看周围的构件和油渍。

“不是超负荷。”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笃定,“是共振疲劳断裂。”

“什么?”

瘦高技师和女孩都没听懂。

科尔(艾里斯)指着引擎基座上一个细微的、新焊接的痕迹:“这里,最近加固过?

为了提升高速稳定性?”

女孩惊讶地点头:“是…是的!

你怎么知道?”

“焊接改变了局部结构刚度,使得引擎在某个特定转速区间的振动频率发生了变化,与凸轮轴的固有频率形成了共振。”

科尔(艾里斯)下意识地用了术语,看到两人茫然的表情,才赶紧改口,“……简单说,不是你们开坏的,是上次改装留下的隐患。

振动长期累积,最终导致了断裂。”

他拿起旁边工作台上一个旧的词律读数仪,接上几个探头,在机车的几个点位测了测,快速心算了一下。

“不需要换整个总成。

只需要更换断裂件,并且在这里,”他指着一个特定的位置,“加一个质量阻尼块,改变振动频率,就能避免再次发生。

成本不到他要价的十分之一。”

现场一片寂静。

瘦高技师张大了嘴,无法反驳这专业到极点的分析。

女孩则惊喜交加。

巴克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在听完科尔(艾里斯)的解释并亲自查看后,他狐疑地打量了科尔好几眼,最终咕哝着:“妈的……算你小子说得对。

汉娜,就按他说的修!”

他踢了瘦高技师一脚,“还愣着干嘛?

活都让人家干了,钱还想不想赚了?”

名叫汉娜的女孩激动地对科尔(艾里斯)连连道谢:“科尔先生!

太感谢您了!

您救了我们车队!

我……我是‘齿轮鼠’车队的汉娜,我们没什么钱,但以后您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并确认自己的机车状况尚可后,科尔(艾里斯)才带着一丝微小的、融入这个世界后的疲惫与成就感,走向真正的目的地——“猫头鹰”情报交易所。

“猫头鹰情报交易所”。

下城区信息与脏污流动的心脏之一。

科尔(艾里斯)推门而入。

声浪与烟雾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房间里异常宽敞,挑高很高,但被层层叠叠的木质廊桥和私密卡座填满,显得压抑而混乱。

巨大的蒸汽管道在天花板上蜿蜒,为各个卡座提供基础的照明和动力,噗噗地喷着白气。

空气中烟雾缭绕,不仅仅是烟草,还有各种熏香和…燃烧特定草药产生的、带有微弱精神干扰效果的青烟。

光线主要来自各个卡座上私设的词律灯,光芒颜色各异:冰冷的蓝色荧光,暖昧的粉色惑心,甚至还有不祥的深紫色隐匿,将一张张或贪婪、或警惕、或醉醺醺的脸映照得光怪陆离。

这里的人也是齿轮城的一个缩影。

穿着皮围裙、身上装着自制义肢的词匠在和人激烈地讨价还价;耳朵里植入复杂金属结构、显然强化了听力词条的包打听,正侧着头捕捉整个大厅的杂音;几个眼神凶狠、脖颈纹着禁忌词条符号的壮汉围坐一桌,沉默地喝着酒;甚至能看到一两个穿着体面但试图用兜帽遮掩面容的人,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科尔(艾里斯)压低了帽檐,努力让自己融入科尔的角色——一个为钱而来、有点小精明、也有点怂的底层侦探。

他走到吧台,用一枚硬币换了一杯味道刺鼻、颜色浑浊的麦酒,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卡座坐下,竖起耳朵,睁大眼睛。

世界在他眼前展开:他看到两个人完成了一笔交易。

买方谨慎地递过去一小片闪烁着银光的锐利词条卡带,卖方则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另一个人则在向围坐的人展示一小瓶闪烁着微弱虹彩的液体——高度提纯的欢欣情感词条,引来一阵压抑的惊叹。

他的工程师大脑自动分析着环境:“通风系统很差,情感词条残留能量严重超标,长期待在这里精神会受到不可逆的干扰……那个家伙的听力增强装置散热有问题,很快会耳鸣……吧台后面藏着一把用冲击词条改造过的霰弹枪,典型的黑市风格……”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卡座爆发了冲突。

“你敢耍我?!”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对面一个瘦小男人的衣领,“这根本不是勇气!

这他妈是鲁莽!

还是稀释过的次品!

老子差点在赌场因为你这破玩意儿跟守卫打起来!”

那瘦小男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大…大哥,误会!

绝对是勇气,可能…可能是保存不当,能量有点流失……放屁!”

壮汉怒吼一声,一把将瘦小男人推开,顺手抢回自己的钱袋。

周围几桌人立刻站起来,眼神不善,显然是一伙的。

那卖假货的瘦子见势不妙,连滚爬爬地钻进人群溜走了。

一场小小的骚动迅速蔓延。

科尔(艾里斯)下意识地警惕环顾,这是他(艾里斯)在实验室处理危险品时养成的习惯,观察所有潜在变量。

他的目光扫过骚动边缘,忽然定格在对面二楼的一个阴影卡座里。

那里独自坐着一个男人。

穿着深棕色的呢子大衣,款式考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他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酒,手里把玩着一枚黄铜齿轮,正安静地、甚至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楼下这场因假词条引发的混乱。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不像是在看热闹,更像是在……评估。

科尔(艾里斯)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像是一条潜伏在浑浊水下的掠食者。

骚动很快被交易所自己的护卫平息了。

科尔(艾里斯)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冷静。

他来这里有正事。

他小心地移动,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消息最灵通、也最贪财的情报贩子——一个绰号“瘦鼠”、手指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男人。

又付出两枚硬币后,“瘦鼠”咂咂嘴,压低声音:“废码头区的爆炸?

词律院下了封口令,巡逻队比平时多了三倍。

听说里面炸没的东西非同小可。”

他瞥了一眼科尔,“不过,雇佣你的人倒是有点意思。

不是首接找的你,是通过‘中间人’老鬼安排的,付款用的是帝国银行不记名的信用票据,阔气得很。”

“老鬼?”

科尔(艾里斯)追问,“他在哪?”

“失踪了。”

“瘦鼠”摊摊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就在爆炸发生后没多久。

有人说他卷了不该卷的钱,也有人说……他知道得太多。”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科尔,“你当时也在附近,能活下来算你命大。”

科尔(艾里斯)感到喉咙发干。

他灌了一口劣质麦酒,压下不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实验室里面的人呢?

那个叫艾里斯的工程师,他……瘦鼠”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哥们,这事就他妈邪门了。

词律院那帮鬣狗清理现场的时候,据说……”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真正的困惑和警惕。

“……据说只找到了一具尸体。”

科尔(艾里斯)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

“一具?”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重复。

“对,一具。”

“瘦鼠”确认道,眼神死死盯着科尔,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就是你,雷蒙德·科尔。

登记在册,死得透透的。

理论上,那鬼地方至少应该还有一具,那个疯子工程师艾里斯,对吧?”

他身体微微后仰,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探究,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出了那句让科尔(艾里斯)如坠冰窟的话:“难不成炸成灰了?

连点骨头渣子都没剩?

还是说…………他跟你一样,命特别硬?”

轰——!

这句话像是一发精准的冲击词条,狠狠砸在科尔(艾里斯)的胸口,砸得他耳鸣目眩,几乎无法呼吸。

冰冷的恐惧如同最寒冷的蒸汽,瞬间渗透了他的西肢百骸!

他们知道了!

至少,有人开始怀疑了!

怀疑艾里斯的尸体不见了!

而这句话,几乎是赤裸裸地拍在了他这个“本该死了的侦探”脸上!

他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无法控制的惊骇。

他用力握紧酒杯,指节发白,借助剧烈的咳嗽来掩盖失态:“咳……咳咳……关…关我屁事!

反正…反正老子差点交代在那儿……妈的,这酒真烈……”他不敢再看“瘦鼠”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扔下最后几枚硬币当作封口费,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仓皇地逃离了那个卡座,逃离了“瘦鼠”意味深长的目光,逃离了那个充斥着低语和危险的猫头鹰交易所。

推开沉重的铁门,外面齿轮城冰冷污浊的空气涌入肺中,却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他不是安全的。

追查真相的侦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行走的真相。

有人己经注意到了那消失的尸体。

而那句“他跟你一样,命特别硬?”

更像是一句试探,一句警告,或者说……一句追杀令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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