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午夜馄饨摊凌晨一点十七分。电梯的金属门映出我发青的下眼睑。

指纹机发出刺耳的"滴"声，像在嘲笑我连续三周的全勤记录。冷风灌进衬衫领口的时候，我才发现扣子系错了位。后巷的积水里漂着烟蒂。抄近路能省下八分钟，够我在便利店加热一份过期盒饭。但今天不一样——铁锈味里混着某种香气，鲜得我喉结发颤。路灯滋啦作响。巷子尽头突然多出个馄饨摊，塑料棚顶被风吹得哗啦响。

蓝火苗舔着铁锅，蒸汽后面有张树皮似的脸。"虾仁三鲜。"老头说话时腮帮子不动，青花瓷碗"咔"地磕在折叠桌上。汤面上浮着的油花组成古怪图案，我突然想起上周打碎的那瓶抗抑郁药。第一口烫得舌尖发麻。馄饨皮在齿间断裂的瞬间，后颈汗毛全部竖了起来。这味道不对劲，鲜得像是有人把童年时姥姥家的年夜饭浓缩成了一勺汤。硬币在铝盒里叮当响。

我掏手机的动作突然僵住——老人递零钱的手缺了无名指，断口处平整得像被冻硬的腊肠截面。"现金。"他指甲缝里嵌着暗红污渍，五枚硬币在掌心排成十字。碰到皮肤的刹那，我差点叫出声。那不是金属的凉，是停尸房抽屉把手的质感。裤袋突然震动。周医生的短信亮起来："今天该复查了，记得有些记忆..."后面的话被汗浸模糊了。再抬头时，老头正用漏勺搅动汤锅，他的眼白在黑暗里泛着淡蓝。最后一滴汤滑进喉咙时，我摸到了腕上的红绳。

褪色的棉线突然勒进皮肉，疼得眼前闪过姐姐失踪那天，派出所桌上同样花纹的青花瓷杯。

第2章 红绳之谜第四天我提前半小时溜出公司。电梯镜子里的倒影像个鬼。

眼下的乌青在荧光灯下发紫，领带歪歪扭勒着喉结。同事小王在茶水间拦住我，他的保温杯里枸杞浮沉："陈哥你最近...""加班。"我扯开领口。

小王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烦躁。他最后只是指了指自己眼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凌晨十二点零三分。馄饨摊的蓝棚布比昨天多出块补丁，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

老头正在剁馅，菜刀撞击砧板的声音让我牙酸。"老样子。"青花瓷碗这次磕出了裂痕。

汤里飘着的葱花组成奇怪的螺旋，我数到第七圈时突然反胃——昨晚的梦又来了，那个永远数不到头的红绿灯。馄饨皮破开的瞬间，有东西硌到了臼齿。

半片月牙形的异物卡在牙缝里，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我把它吐在纸巾上时，老头突然凑近，他呼出的气带着冰柜底层霜花的味道。"桂皮。"他缺指的手掌摊开，掌纹里嵌着同样的碎屑。我腕上的红绳毫无预兆地崩断，棉线像活物般蜷缩着落进汤里。

汤面泛起血丝状的涟漪。老头笑了。他牙龈上有个黑洞，舌头在洞里搅出咕叽声："小姑娘也爱吃这个。"我猛地站起来，折叠桌刮破了大腿。

裤袋里手机在震，周医生的短信带着红色感叹号："别吃最后一口"。馄饨汤正在变浑浊。

那些油花聚成一张人脸，90年代校服的领结在汤里浮沉。我伸手去捞的瞬间，保安老李的手电光刺进棚子。"又加班啊陈先生？"他的橡胶棍有意无意挡在我和老头之间。

老头退回蒸汽里，砧板上的肉馅泛着诡异的粉。手电光扫过积水潭，我看见倒影里自己身后站着穿校服的影子。她手腕上也有一截红绳，正随着我的呼吸频率轻轻摇晃。老李突然拽我后退三步。

一辆泥头车呼啸着碾过我们刚才站的位置，车厢缝隙里飘出蓝棚布的碎片。

后视镜上拴着的红绳，和我断掉的那根一模一样。馄饨摊消失了。

沥青路面上只留下青花瓷碗的碎片，内侧釉面刻着"林"字。老李的巡逻棍在发抖，他嘴唇蠕动的样子像在嚼馄饨："你姐当年..."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

周医生的语音留言自动播放："明天带上你所有的红绳来诊所，记住，有些记忆需要被——"电流杂音吞掉了最后一个字。

第3章 记忆碎片周医生的语音留言在凌晨三点十七分自动删除。我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暗下去。老李的橡胶棍还抵在我后腰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钉在原地。

"你姐当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再没吐出半个字。路灯突然闪烁，沥青路上的青花瓷碎片不见了，只剩下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像冷却的沥青。我弯腰去摸，指尖触到金属的冰凉。蝴蝶发卡的翅膀在我掌心张开，上面沾着暗红的锈。

这不该出现在这里——姐姐失踪那晚，监控里她头上还别着它。老李突然退后两步。

"明天别来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巡逻棍指向巷子深处，"那老头……不是每天都是同一个人。"我攥着发卡往公司跑。保安室的监控屏幕亮着蓝光。

值夜班的大刘打着哈欠调出录像："陈哥你最近咋老加班？

"屏幕上的我坐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凌晨一点零九分。我对着空气递出钞票，接过不存在的找零。嘴唇开合的样子像在说话，可音频线波纹始终是平的。

"见鬼……"大刘的烟掉在键盘上。第二段录像更糟。画面里的我突然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舔舐积水。舌尖卷起的瞬间，监控器爆出雪花点，再清晰时我已经在啃自己的左手腕。红绳早断了。我摸到满嘴血腥味才惊醒。

大刘已经瘫在转椅上，烟头烧穿了制服前襟。周医生的诊所比太平间还冷。

他钢笔尖在病历本上画圈，墨迹洇成一只扭曲的馄饨。听我讲到蝴蝶发卡时，笔尖突然戳破了纸面。"你确定是这只？"他从抽屉里推来塑封袋。里面躺着同样的发卡，标签日期是姐姐失踪当天。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法医报告说这是在姐姐卧室抽屉里发现的。诊室空调嗡嗡响。

周医生解开白大褂第三颗纽扣。他锁骨下方有条疤，形状像被什么生物咬掉的半月形伤口。

"记忆就像馄饨馅。"他递来药片，"有些需要剁碎，有些……"药片在舌根化开，泛着虾仁的腥甜。我冲进洗手间干呕。镜子里的人嘴角沾着葱花，耳后有道结痂的抓痕。

我不记得自己挠过那里。深夜十一点五十分。巷子里没有蓝棚布，只有一滩发黑的血迹。

蹲下时闻到腐坏的肉馅味，血泊里沉着半片青花瓷，碗底印着"1997年校庆留念"。

姐姐的毕业照突然在口袋里发烫。我抖开照片，发现原本空着的操场角落多出个人影。

佝偻的背影正在摆摊，蒸汽模糊了他的脸，但缺指的手掌清晰可见。他面前的折叠桌上，摆着两碗馄饨。穿校服的姐姐坐在他对面，手腕系着红绳。

她筷子尖正夹起什么白森森的东西，看形状像是半片指甲。血迹突然泛起涟漪。

蝴蝶发卡自己跳进血泊里，金属翅膀开合着沉下去。我伸手去捞，却摸到某种滑腻的条状物——一根浮肿的无名指。断面还在渗血，指甲缝里嵌着葱花。

第4章 火葬场秘闻那根手指在我掌心抽搐了一下。我甩手的动作太猛，指节撞到消防栓上。

血泊里浮起细小的气泡，像馄饨汤煮沸时的样子。

"造孽啊......"老李的声音从背后刺过来。他橡胶鞋底碾着血泊边缘，巡逻棍横在我和那滩液体之间。路灯突然暗了三秒，再亮起时血迹变成了沥青色。

"二十年前这儿是火葬场后门。"他掏烟的手在抖，打火机按了四次才点燃。

烟头亮起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香料味——和馄饨摊上的一模一样。

档案室霉味呛得人头疼。1999年的旧报纸粘在塑料膜里，社会版角落有块豆腐干大小的新闻：《无证馄饨摊主杀害学徒 死者右手无名指缺失》。

配图打了马赛克，但受害人校服袖口的青花瓷纽扣清晰可见。我指甲抠进报纸边缘。

那枚纽扣和姐姐照片里的一模一样。报纸突然自己翻了个面。中缝的寻人启事栏里，姐姐的笑脸夹在两条房产广告中间。日期显示是她失踪前三天刊登的，联系人是周医生诊所的电话。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姐姐失踪是2013年的事。

"找这个？"档案室大爷的假牙在反光。

他枯枝似的手指戳向报纸边缘——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空白处印着模糊的馄饨摊照片。

蓝棚布下坐着两个人：穿白大褂的周医生，和正在剁馅的缺指老头。照片日期是昨天。

大爷的收音机突然播报午间新闻："......连环失踪案最新进展，在郊区废弃冷库发现......"杂音吞掉了关键信息。我冲出门时撞翻了墨水瓶。

黑色液体在档案袋上蜿蜒，组成姐姐小时候常画的蝴蝶图案。翅膀末端缺了一角，像被咬掉的馄饨皮。公司后门的巷子比凌晨更暗。老李蹲在消防栓旁边，橡胶棍插在排水沟里搅动。我走近时听见粘稠的水声，棍子提起来时挂着半截红绳，绳结上粘着片泛黄的指甲。"你姐的。"他突然用棍尖挑起我的左手。

腕部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像条被困的蚯蚓。我这才发现，自己断掉的红绳不知什么时候又接上了，新打的绳结散发着虾仁的腥气。

馄饨摊的蓝棚布从墙角渗出来。老李退后的动作像在躲辐射。他嘴唇蠕动着比划口型，看形状是"快跑"。但我的腿自己迈了出去，鞋底踩到一张油腻的纸币——1999年版的十块钱，背面用血画着馄饨摊的路线图。

棚布下没有人。折叠桌上摆着两碗馄饨，青花瓷碗沿都有缺口。左边那碗漂着半片指甲，右边碗底沉着蝴蝶发卡。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周医生的短信带着冰渣子的温度："吃右边那碗"。我端起碗的瞬间，红绳突然勒进皮肉。

汤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脸——穿校服的姐姐正在碗里挣扎，她手腕上也缠着红绳，绳头攥在蒸汽深处的缺指手里。馄饨皮破了。馅料里裹着半块带痣的皮肤。我认得这个胎记，它长在周医生锁骨下方，形状像被咬掉的月亮。巷口传来剁馅的声音。

这次是两把刀同时在响。第5章 馄饨张现身剁馅声停在我家玄关。我反锁浴室门，花洒开到最大。热水冲在脸上时尝到咸腥味，吐出来的全是馄饨皮碎片。镜面蒙着雾气，有人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嘴角咧到耳根的那种。"默默。"厨房传来瓷碗碰撞声。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青花瓷碗磕在折叠桌上的脆响。我抄起马桶刷推开门。

馄饨张站在料理台前，缺指的手正往肉馅里拌葱花。案板上躺着那根浮肿的无名指，指甲缝里的污渍和姐姐失踪那天指甲里的一模一样。"虾仁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