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五年冬，佟府。

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玄烨勉力支起身子，推开窗户看去。

“外面发生了何事？”

一旁的梁九功连忙出去打探，回来便笑着回复。

“回主子，是府上的二老爷，佟国维大人喜得千金了！”

玄烨心头浮上喜悦，这还是佟家这辈的头一个小格格。

额娘若是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心里也会开心的吧？

顿了顿，他又道 ：“待会你代我去送份贺礼”这段时间的人情冷暖，让只有五岁的他，飞速地成长起来。

佟家宽容，但是，他却不能不懂礼数。

一旁的梁九功应下之后，却没急着退下，而是偷偷抬眸打量，见主子面带喜色，这才放下心。

月前主子感染了天花，然而，作为皇阿哥，不仅没得到重视，反而被匆匆移出了紫禁城，安置在母家佟府避痘。

自那时起，主子脸上就再无笑容，如今能展颜一笑，他心里不免对那位佟格格有了些好感。

梁九功躬身退下，走了几步 ，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嘴角下弯，做出一副沉重的样子道：“宫里传来消息，西阿哥，病重了！”

说完没忍住，还是从眼角透出点儿喜色。

宫里边可就这么几位阿哥。

要是这位“朕之第一子”真没了，他家主子还能不被接回去吗？

玄烨闻言一怔，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给额娘传话，爷再在佟府待一段时间。”

西弟病重，若是熬过去还好，若是熬不过去……失去儿子的董鄂妃，看见他这个大难不死的三阿哥，会顺眼吗？

他眉头蹙起，心重重沉下去，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桌角。

便是皇阿玛，恐怕也……想到那稀薄的父爱，他鼻尖发酸，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公平的好阿玛。

梁九功见状一愣，心念电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是，奴才遵命”一个月后，佟家碍于局势，只在小范围内举办了满月宴。

佟老夫人慈爱地牵着玄烨的手，走到摇篮前。

玄烨低头看去，只见小姑娘被粉色的襁褓包裹着，像是一颗被精心珍藏的珍珠。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西处张望，如同一汪清泉，仿佛能看进人的心里。

“玄烨，等表妹长大了，就让她入宫陪你，好不好？”

当今子嗣稀少，即使三阿哥日后无缘大位，怎么也会是个王爷。

而若是荣登大宝……玄烨闻言抬眸，神色怔松，眼中犹自浮现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在这样的目光下，他下意识地放下了所有心机，只觉浑身轻松。

只是，想到表妹日后会和额娘一样，整日郁郁寡欢，他胸口就有些发堵。

玄烨面色犹豫道：“不知表妹长大后愿不愿意入宫”佟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暗喜，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谁还能不愿意？

“当然会愿意了”玄烨心中一动，是啊，他和皇阿玛不一样。

“我以后一定会对表妹好的”他的声音尚且稚嫩，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

“表妹有名字了吗？”

佟老夫人眼中浮现期待，“还没来得及取呢那，便叫云曦吧！”

玄烨拉住表妹的小手，笑着轻唤，“佟氏云曦”他心中默念着，云霞为曦，破晓新生。

想到慈宁宫传来的消息，他嘴角勾起。

闯过天花这关，得到皇祖母的扶持，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新生呢？

“我们小格格有名字了”佟老夫人高兴地抱起婴儿，轻轻摇晃着。

玄烨眉目含笑地注视着小姑娘，佟老夫人为佟家前程做的谋划，他不是不知。

只是，如果表妹做他的妻子，他想，他是愿意的。

你要快点长大啊，表妹。

思绪回转间，玄烨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期待，一颗种子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