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澈决定把“寻找江沉夜”列为大学生活最重要的日常任务。

他很快摸清了对方的部分行动轨迹。

江沉夜似乎是个极度规律的人，总是独来独往，路线固定得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出现在三食堂最靠里的窗口买豆浆和包子，然后去数学系大楼；中午十二点整会到离图书馆最近的一食堂，坐在同一个靠柱子的位置吃饭；下午五点十分，会去操场边的自动贩售机买一瓶矿泉水。

规律，且孤独。

南星澈不喜欢这种孤独感。

他决定像个活力西射的不稳定变量，一头撞进对方严谨有序的生命公式里。

周三中午，南星澈提前十分钟蹲守在一食堂。

他看着江沉夜端着简单的两菜一汤，果然又走向那个柱子后的隐蔽位置。

就是现在。

南星澈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脸上扬起最灿烂的笑容，目标明确地走了过去。

“江同学！

好巧啊，又见面了！”

他声音清亮，引得旁边几桌人都侧目看来。

江沉夜正低头小口吃饭，闻声猛地一僵，筷子尖上的米饭掉回了餐盘。

他抬起头，看到是南星澈，眼神瞬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想端起盘子离开，却又似乎觉得这样太失礼，僵在原地，耳根慢慢变红。

“这儿没人吧？

我拼个桌！”

南星澈压根没等他回应，就自来熟地在他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餐盘推过去，“你们数学系平时都学什么？

是不是很难？

我看你笔记上的符号跟天书一样。”

江沉夜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餐盘里，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细若蚊蝇：“……还好。”

“你们中午就吃这么少啊？

怪不得这么瘦。”

南星澈看着对方餐盘里清淡的菜色，又看看自己盘里的糖醋排骨、红烧鸡块，非常自然地把一块最大的排骨夹过去，“尝尝这个，一食堂招牌，甜口的，你肯定喜欢。”

江沉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盘子里的排骨，像是看到了什么外星生物，整个人都愣住了，脸颊绯红，不知所措。

“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南星澈催促道，自己扒拉了一大口饭，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眼睛还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沉夜犹豫了很久，睫毛颤了又颤，最终还是低下头，极小口地、近乎虔诚地，咬了一下那块排骨。

“……谢谢。”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南星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客气！”

接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南星澈在说话，从美术系的奇葩作业讲到宿舍楼下的胖猫，天马行空。

江沉夜始终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逗到，嘴角会极快地、微不可察地弯一下，又迅速抿平。

但他没有再表现出要逃跑的迹象。

南星澈觉得这己经是巨大的进步。

下午五点，操场边。

南星澈抱着篮球，浑身是汗，看着江沉夜果然准时出现在贩售机前，投入硬币，买了一瓶最普通的矿泉水。

他运着球小跑过去，气息还有些喘：“江沉夜！”

江沉夜刚拧开瓶盖，闻声手一抖，水洒出来几滴。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浑身散发着蓬勃热气的南星澈，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眼神又开始飘忽。

“打篮球渴死了，”南星澈非常自然地把对方手里那瓶刚打开的矿泉水拿了过来，仰头就灌了好几口，喉结滚动，“谢了啊，正好解渴。”

江沉夜彻底呆住了，看着对方就着自己喝过的瓶口喝水，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漫上一层粉色，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星澈把喝掉小半瓶的水塞回他手里，手心的热度不经意擦过江沉夜微凉的手指。

“走了啊，下次还你！”

他抱起篮球，笑着冲他挥挥手，转身跑回阳光弥漫的球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江沉夜独自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瓶水，瓶口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遭是喧闹的人声和球声，可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极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里刚刚间接触碰了另一片温热。

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连耳朵尖都红得滴血。

他紧紧握着那瓶水，没有扔掉，也没有再喝。

只是低着头，快步离开喧闹的操场，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整个世界。

而在篮球场上，南星澈投进一个三分球，赢得一片喝彩。

他笑着和队友击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消失在林荫道尽头的、有些慌乱的背影。

他知道，那道复杂的概率题，他好像又解开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