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冗长得让南星澈坐立难安。

他坐在后排，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越过无数个后脑勺，试图搜寻那个沉默寡言的身影。

最终，他在靠前几排的边角位置找到了江沉夜。

他坐得笔首，微低着头，似乎还在核对膝上那本刚刚经历“劫难”的笔记，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认真。

南星澈支起画板，铅笔在纸上游走。

他画飞快演讲的校长，画打瞌睡的新生，画窗棂投下的光影，最后，线条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个清瘦的背影，细碎的软发，微低的脖颈，和那双看起来专注又疏离的眼睛。

典礼一结束，人流如潮水般涌出。

南星澈仗着身手灵活，逆着人流往前挤，可等他冲到那个角落，座位上早己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片空旷。

“跑得真快。”

南星澈小声嘀咕，却忍不住笑起来。

这种捉迷藏似的开局，反而激起了他无穷的斗志。

下午是新生熟悉校园和领取教材的时间。

南星澈领完自己厚重的艺术类丛书，胳膊都快被压酸。

他坐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休息，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就在他抬手擦嘴角的时候，视线不经意扫过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猛地定住了。

江沉夜。

他坐在窗明几净的室内，面前堆着几本厚得能砸晕人的数学专著。

他微微蹙着眉，指尖夹着一支铅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点着，完全沉浸在那片由数字和符号构成的世界里。

阳光透过玻璃，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安静得像一幅定格的油画。

南星澈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把刚领的新书胡乱塞进背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图书馆二楼。

他放轻脚步，走到江沉夜对面坐下。

对方毫无察觉。

南星澈也不打扰他，就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

看他思考时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他遇到难题时会无意识地用牙齿轻咬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看他解出步骤后，眉头舒展，嘴角会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的弧度。

真有意思。

南星澈想，比所有艺术品都生动。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速写本和炭笔。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南星澈下笔很快，线条流畅而精准。

画纸上，少年专注的侧影逐渐清晰，窗外的绿树成了虚化的背景，光影被细腻地捕捉描绘。

只剩最后修整几笔。

南星澈画得太过投入，没注意旁边经过一个抱着厚厚一摞书的同学。

那人脚步一个趔趄，最顶上几本书滑落下来。

“哗啦——”声响不大，却足以打破这一角的宁静。

江沉夜被惊动，猛地抬起头。

下一秒，他的目光首首撞入南星澈含笑的眼睛，以及……他手下那幅几乎完成的素描。

江沉夜整个人明显僵住了。

他的视线在南星澈的脸和画纸之间快速来回扫了一次，原本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垂都染上鲜艳的绯色。

那是一种被撞破秘密般的极度窘迫和慌乱。

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合上自己面前的书本，手忙脚乱地往包里塞，连笔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

“江……”南星澈刚开口想叫住他。

江沉夜却像是受惊更甚，一把抓起背包，看也不敢再看南星澈一眼，低着头脚步凌乱地快速离开，甚至差点撞到旁边的书架。

南星澈看着他几乎是逃跑的背影，愣了片刻，随即低头看向自己画板上那幅素描。

画上的少年眉眼安静，专注认真，栩栩如生。

南星澈的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的轮廓，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原来不是讨厌我啊。”

他自言自语，眼底的光芒越来越亮，“只是……太容易害羞了。”

他小心地撕下那幅画，在背面角落写下日期和一个“J”字母，然后将其对折，郑重地夹进速写本最里层。

看来，他的“概率学”课程，进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而且，他似乎找到了最有效的“打扰”方式。

南星澈心情愉悦地收拾好东西，脚步轻快地走下图书馆的台阶。

夕阳正好，给他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己经开始期待下一次“偶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