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色邮筒的密语1991 年的梅雨季，浙南龙门港镇像被泡在拧不干的棉布里。

青石板路缝隙里渗着墨绿色的苔藓，踩上去发着 “滋呀” 的黏腻声响，连海风都裹着化不开的潮气，扑在人脸上像一层薄胶。

镇东头的 “龙门缝纫厂” 是这里少有的集体企业，铁皮厂房的屋顶被雨水敲得咚咚作响，车间里的缝纫机声却比雨声更密，像无数只急于破茧的飞蛾在振翅。

十六岁的杨小越缩在消防通道的拐角里，这里是整个厂房唯一能躲开车间主任视线的角落。

应急灯的钨丝烧得发红，巴巴的纸 —— 那是她托去杭城进货的张姐带回来的 “青春之星女团选拔赛” 报名表。

铅印的标题被雨水晕开了一点墨，她赶紧用袖口小心翼翼地吸干，指尖摩挲着 “上海赛区” 四个字，心脏跳得比车间里最快的缝纫机还急。

这张表来得不容易。半个月前，她在收音机里听到选拔赛的消息时，正踩着缝纫机给出口的衬衫锁边。“年龄 16-22 岁，热爱唱歌跳舞，有无基础均可”——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可报名费要五十块，那是她大半个月的工资。为了攒钱，她每天提前一个小时到车间打扫卫生赚加班费，中午只啃两个冷馒头，连父亲让她打酱油剩下的五毛钱都攒在铁皮饼干盒里。“杨小越！

你死到哪里去了？三号线的货堆得快顶到天花板了！

” 车间主任王婶的咆哮像炸雷一样穿透防火门，震得她一哆嗦。

钢笔 “啪嗒” 掉在地上，墨水在报名表上洇出一小团黑渍。

她慌忙把表折成豆腐干大小塞进工装口袋，弯腰捡笔时，指尖被口袋里露出的别针扎出个小红点，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

她没敢擦 —— 这枚别针是母亲留下的，母亲生前总说 “别针能别住好运”，而这张报名表，就是她的好运。冲进车间时，堆积如山的衬衫已经快把流水线压弯。

王婶叉着腰站在旁边，三角眼瞪得溜圆：“跟你说过多少次，干活要手脚麻利！

你爸昨天还来跟我求情，说让你多学点本事，将来好嫁个好人家，你倒好，上班时间躲懒！

”杨小越咬着唇没说话，只是把缝纫机的速度调快了两档。她知道王婶说的是实话。

父亲杨建国是码头的搬运工，自从三年前母亲病逝后，就总爱喝酒，一喝醉就骂她 “不务正业”。前几天她偷偷哼歌被听见，父亲抄起桌上的搪瓷碗就砸了过来，吼着：“唱歌能当饭吃？那都是戏子才干的事！

下个月王科长儿子要相看你，人家在船务公司上班，铁饭碗，你要是敢不同意，我打断你的腿！”缝纫机的针头上下翻飞，布料在她手下渐渐成型，可她的心思全在口袋里的报名表上。她见过王科长的儿子，去年在码头见过一次，满脸横肉，走路一瘸一拐，听说还打老婆。她绝不能嫁给他 —— 她要去上海，要去唱歌，要离开这个一眼能望到头的龙门港。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杭城，市一院的实习护士毛不易正站在处置室的洗手池前，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白大褂的下摆沾着点点血渍，那是刚才抢救时溅上的。两个小时前，一辆失控的卡车撞上了骑自行车的男孩，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

带教老师临时被叫去急诊手术，只留下他一个人看着监护仪。“心率下降！准备除颤！

” 他记得老师教过的流程，可当电极板按在男孩胸口时，他的手却抖得根本握不稳。

监护仪的蜂鸣声从急促的 “滴滴” 变成了单调的长音，那条代表生命的绿线，最终拉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毛护士，不行了，放弃吧。” 旁边的护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反复按着除颤按钮，直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最后，他蹲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冲进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镜子里的年轻人脸色惨白，眼镜滑到了鼻尖上，眼底全是红血丝。

他想起三个月前刚穿上白大褂时的兴奋 —— 他是小城里第一个考上卫校的，父母逢人就说 “我儿子将来是医生”。可现在他才知道，当医生不仅要会打针换药，还要直面生死，而他连看着一条生命流逝都做不到。口袋里的辞职信被他揉得皱巴巴的。

那是昨天写的，起因是给一位老人扎针时，他手抖了三次都没扎准，老人的儿子当场就骂了起来：“你这实习生行不行？不行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当护士的料。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通过收音机里的报时声，同时传到了龙门港和杭城。杨小越趁着夜班交接的空隙，攥着包着报名表和五十块钱的信封，一路小跑来到港口的老邮筒前。这是个红色的铁皮邮筒，上面印着 “中国邮政” 的字样，油漆已经斑驳，露出底下的铁锈，据说还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她踮起脚尖，把信封塞进投信口，指尖在筒壁上轻轻摸了摸，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告别。

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地址，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致未来的我，我真的只能当一辈子厂妹吗？”而在杭城医院的后巷，毛不易也拿着那封揉成团的辞职信，走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红色邮筒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信扔了进去。

信纸上的墨迹被雨水打湿，晕开的字迹写着：“或许我根本不配穿这身白衣。

”就在两封信落入邮筒的瞬间，筒身突然泛起一阵幽蓝的微光，像深海里的荧光水母。

一只玳瑁色的野猫从墙头上跳下来，围着邮筒转了两圈，金色的瞳仁在微光中闪了闪。

下一秒，邮筒里的两封信凭空消失，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薄荷香气，很快被夜雨吹散。

第二章 跨越三十五年的回响2026 年的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被粉丝的应援灯照得像一片星海。后台化妆间里，杨超越正对着镜子调整耳返，化妆师在她脸上补着最后的高光。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的亮片演出服，裙摆上缀着几百颗水钻，一动就闪得人睁不开眼 —— 这和她记忆里那件灰扑扑、沾满线头的工装，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东西。“超越姐，喝点温水润润嗓子，还有十分钟就要上场了。

” 助理小琪递过来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着胖大海和枸杞。杨超越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突然想起 1991 年那个梅雨季的夜晚，她攥着冰冷的信封在邮筒前发抖的样子。“对了姐，刚才场馆拆迁办的人送过来一个档案袋，说拆旧邮局的时候发现的，上面写着你的本名‘杨小越’。

” 小琪把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过来。杨超越愣了一下，接过档案袋。袋子已经泛黄，上面的封条都脆了。她拆开袋子，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 正是 1991 年那张 “青春之星女团选拔赛” 的报名表！

表格上的墨水渍还在，别针扎破的小洞也清晰可见，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霉味，那是梅雨季特有的气息。就在她指尖碰到报名表的瞬间，化妆间的灯突然全灭了。

应急灯亮起，惨白的光打在表格上，周围的喧闹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十六岁的自己，带着哭腔在问：“我是不是一辈子只能做厂妹？”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她想起自己最终还是没能去成 “青春之星”—— 父亲发现了报名表，把它撕得粉碎，还把她锁在家里三天。直到后来《创造 101》海选的消息传来，她偷偷拿着攒了半年的钱，瞒着父亲去了成都赛区，才终于踏上了追梦的路。“超越姐，你没事吧？刚才是电路故障，已经修好了。” 小琪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灯光重新亮起，粉丝的欢呼声透过门缝传进来，热烈得让人安心。杨超越抹掉眼泪，把报名表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包里 —— 这是她的初心，是她从龙门港走到上海的凭证。

与此同时，在北方城市的体育馆后台，毛不易正在整理母校杭城卫校捐赠的医疗档案。

他现在是知名的创作歌手，同时也是 “白衣梦想” 公益基金会的创始人，专门资助贫困医学生。这次巡演的间隙，他回了趟母校，顺便帮忙整理老档案。“毛老师，这箱是 1991 年的实习日志，您要看吗？” 志愿者递过来一个纸箱。

毛不易点了点头，蹲下来翻找。突然，一本蓝色封面的日志掉了出来，里面滑出一封未拆封的信。信封上的字迹让他愣住了 —— 那是 23 岁的自己写的！

落款日期是 1991 年 7 月 15 日，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的那天。他拆开信，里面的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因为泪水的浸泡有些模糊。

看着信里 “我不配穿白衣” 的字眼，毛不易的眼睛湿了。

他想起自己最终还是没辞职 —— 那天之后，护士长找他谈了话，说 “每个医生都要经历第一次，重要的是学会在失去后继续前行”。

后来他在卫生院工作了五年，看着无数病人康复出院，才渐渐找回了自信。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酒吧驻唱被星探发现，才踏上了音乐之路，但他始终没忘记自己曾经是个护士。“毛老师，您的时空邮筒模型到了。

” 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红色的邮筒模型，那是粉丝送的，仿照 1991 年的老邮筒做的。毛不易接过模型，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投进邮筒的辞职信。就在他把信和刚发行的 CD 放进模型邮筒时，模型突然泛起一阵幽蓝的微光，和记忆里那个老邮筒一模一样。

“这不是模型...” 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邮筒的铁皮。他突然明白，有些东西，真的能跨越时空。第三章 织梦者的双线人生1991 年的龙门港，夏夜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杨小越被锁在家里三天后，父亲终于松了口，但条件是她必须加倍干活，把 “浪费” 的时间补回来。此刻她正坐在缝纫机前，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落在布料上晕出一小片湿痕。父亲的鼾声从里屋传来，他又喝醉了。

桌上还放着王科长送来的彩礼 —— 两条烟，一瓶酒，还有一个红色的存折。

杨小越看着那本存折，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她知道，要是再找不到出路，下个月她就真的要嫁给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了。午夜十二点，父亲终于睡熟了。

杨小越蹑手蹑脚地溜出门，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港口的老邮筒前。

她只是想再看看这个承载了她梦想的地方，却没想到，邮筒的投信口竟然露出了一个透明的 CD 盒。她愣了一下，伸手把 CD 盒拿了出来。

封面是一个抱着吉他的男人，坐在卫生院的台阶上，笑得很温柔。

CD 的名字是《平凡的一天》，歌手名字写着 “毛不易”。盒子里还夹着一张纸条，字迹青涩却有力：“现在的你或许正在经历最难熬的时刻，但请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