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奶奶的骨灰和爷爷合葬，铁锹还没放下，我的小叔就一脚踹翻了墓碑。

“你这个不孝孙女！奶奶的房子和遗产都是我的！你凭什么做主？

”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贪婪。“你不过是你妈跟野男人生的杂种！”我说我不是杂种，我是爷爷战友的遗孤，被他们收养的。村里人都笑了，笑声刺耳。说我不仅霸占家产，还给自己编造了这么个光荣的身世。他们抢走我的铁锹，把我推倒在地，用湿冷的泥土糊了我一脸。他们说要“把这个外人从我们村的祖坟里刨出去！”我哭喊，没人理。我拿出爷爷的日记，他们说是伪造的。我去找村长，村长是我小叔的连襟。

直到我从脖子上摘下一枚用红绳穿着的弹头，高高举起，声音嘶哑地喊：“小叔！

我不要房子，也不要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三十年前，在战场上替我爷爷挡下这颗子弹的，到底是不是我亲爹？”第1章 废铜烂铁我小叔顾建军看着我手里的弹头，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亲爹？林墨，你睡醒没有？拿块破铜烂铁就想来攀亲戚、分家产？

你爹是谁，你妈的肚皮最清楚，问我干什么？”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满脸不屑。

“我看你是穷疯了，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想得出来！”周围的村民也跟着起哄。“就是，建军说得对，这年头什么不能伪造？一块破铁能证明什么？”“这丫头心眼太多了，老顾大哥和嫂子真是白养她了。”我的心一寸寸变冷，手里的弹头几乎要被我攥进肉里。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泥泞的土路边。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条修长的腿，接着，一个穿着风衣，浑身写着“与此地格格不rub”的男人走了下来。是顾承衍。我名义上的哥哥，法律上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叔的亲儿子，我爱了十年的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叫苏薇薇，我见过几次，是他生意伙伴的女儿。

顾承衍皱着眉走过来，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最后落在我这个泥人身上，嫌恶毫不掩饰。

“林墨，你又在闹什么？非要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才甘心？”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扎得我心口生疼。我还没开口，他身边的苏薇薇就惊呼一声，快步跑过来，想要扶我。“林墨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多凉啊。”她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朝我倒过来。我下意识想躲，可她倒下的角度太刁钻，我被她撞得后退一步，她自己却摔在了地上，洁白的裙子立刻沾满了泥水。“哎呀！

”苏薇薇痛呼一声，眼眶瞬间就红了。顾承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将苏薇薇从地上扶起，小心翼翼地拍打着她裙子上的污渍，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然后，他转向我，眼神能杀人。“林墨，你疯了？！”苏薇薇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怯生生地说：“承衍哥哥，你别怪林墨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我自己没站稳，都怪我……”她越是这么说，顾承衍就越是愤怒。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道歉！立刻给薇薇道歉！”我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一脸“委屈无辜”的苏薇薇，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歉？好啊。

我该道歉，我不该在你们俩下乡体验民间疾苦的时候，碍了你们的眼。这样可以吗，顾大少爷？”我学着网上那些阴阳怪气的评论，每个字都带着钩子。

顾承衍的怒火被我彻底点燃，他看到了我手里紧攥的弹头，一把夺了过去。“又是这个！

你就不能找点正经事做吗？靠着一块废铁能做什么？能让你一夜暴富，还是能让你改换门庭？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这种垃圾，就该待在它该待的地方！”说完，他手臂一扬，那枚我贴身戴了二十年，被体温捂得温热的弹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噗”的一声，掉进了旁边满是积水的墓坑里，瞬间被浑浊的泥水吞没。

我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就在这时，一直缩在人群后面，村里最年长的三爷爷，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盯着那泥坑，喃喃自语。“建军……承衍……那颗弹头，看着有点眼熟啊……”第2章 乡下老鼠顾建军立刻不耐烦地打断了三爷爷的话。“叔，您老眼昏花了！不就是块破铁吗，有什么眼熟不眼熟的！承衍扔得好，省得这丫头天天拿着它做白日梦！”顾承衍没理会三爷爷，他拽着我，几乎是拖着我往山下的老宅走。苏薇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还在“好心”地劝。

“承衍哥哥，你别这样，林墨姐姐的手腕都红了……”顾承衍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松手，只是声音更冷了。“她活该。”我被他一路拖进冰冷的堂屋，然后他甩开我，力道大得让我撞在了八仙桌的桌角上，腰侧传来一阵剧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纸巾，扔在我脚下。“把自己弄干净，看着就恶心。”他的话，让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年我八岁，他十岁，跟着爷爷奶奶从城里回来过暑假。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皮鞋擦得锃亮，看我的眼神，就和现在一样，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审视。我在院子里劈柴，不小心划伤了手，血流不止。他看见了，皱着眉，从他的小书包里拿出了创可贴和碘伏棉球，笨拙地给我处理伤口。“你这只小乡下老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嘴上骂着，手上的动作却很轻。那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好。从那天起，顾承衍这个名字，就刻进了我的生命里。我以为，就算他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是离他最近的那颗星星。

现在我才明白，我不是星星，我只是他路过时，鞋底沾上的一点泥。“承衍，我扶你去房间休息一下吧，你坐了那么久的车。”苏薇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她走过来，自然地挽住顾承衍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我的脚踝好像也扭到了，刚才摔得那一下，好疼啊。”她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哭腔。顾承衍的注意力立刻被她吸引了过去。他半蹲下身，小心地检查她的脚踝，眉头紧锁。“都肿了，我送你去镇上的卫生院看看。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林墨姐姐这里……”苏薇薇欲言又止，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管她干什么。”顾承衍站起身，看都没看我，“她皮糙肉厚，死不了。”我看着他们俩，一个关怀备至，一个柔弱无骨，真是一对璧人。我扶着桌子，慢慢站直身体，开口了，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演技真好，建议直接报名参加《演员的诞生》，冠军内定你俩，一个最佳男主角，一个最佳绿茶奖。”顾承衍的身体僵住，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阴沉得可怕。

“林墨，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对你太仁慈了？”“仁慈？”我笑出声，“是啊，太仁慈了，你只是踹了奶奶的墓碑，抢了爷爷的房子，骂我是杂种，还扔了我爸的遗物而已。顾大少爷，你的仁慈，我可真承受不起。”他的耐心终于告罄。“你到底想要什么？房子？行，这破房子给你！还想要什么？钱吗？开个价，我给你，只要你以后永远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狠狠地摔在我脸上。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像是在嘲笑我这十年一文不值的爱情。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如今却用钱来羞辱我的男人，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钱？”我平静地看着他，“好啊，我要钱。”“但我不要你的。”我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刚从外面走进来的顾建军。

“我要他的。”第3章 一条命的价格顾建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的钱？林墨，你脑子被驴踢了？我凭什么给你钱？”我没理他，目光依然锁定在顾承衍脸上，一字一句地说。“三十年前，我爸在战场上救了你爸，也就是我爷爷。一条命换一条命。既然你们顾家人只认钱，不认恩情，那我们就来算算账。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就算我爸那条命不值钱。我们就按顾大少爷你的命来算吧。”我上下打量着顾承衍，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上市公司总裁，身价不菲。顾建军，你说，你儿子这条命，值多少钱？我们就用这个价格，来算算你欠我爸的命债，怎么样？”“你……你个疯子！

”顾建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骂道，“你敢咒我儿子！”顾承衍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大概从没受过这种羞辱。“林墨！你闹够了没有！”苏薇薇立刻躲到顾承衍身后，抓着他的衣角，瑟瑟发抖。“承衍哥哥，我好怕……林墨姐姐怎么会说这么可怕的话……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她这副样子，成功地将顾承衍的怒火再次引向我。“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偏执，恶毒，不可理喻！

”顾承衍往前一步，将苏薇薇完全护在身后，“我真是瞎了眼，以前怎么会觉得你还不错！

”“以前？”我反问，“以前你觉得我不错，是因为我听话，我说爷爷奶奶你们养我是恩赐，这房子我一分不要，你觉得我懂事，对吗？”“以前你觉得我不错，是因为无论你怎么冷落我，我都在原地等你，你觉得我安全，对吗？”“顾承衍，你不是瞎了眼，你是心里太干净了，干净得只能装下你自己。

”我的话让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说出这么尖锐的话。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滚出这个家。”“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拿着钱，从这里消失。

”他指着地上的钱，“十万块，够你在小县城活得很好了。别再耍花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没有去看地上的钱，也没有再看他。我转身，走向堂屋角落那个积满灰尘的旧灶台。

村里人都知道，爷爷最宝贝的东西，都藏在灶台后面第三块活动的青砖里。

我熟练地抽出那块砖，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油布包得整整齐齐的包裹。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深蓝色的日记本。我举起日记本，对着他们。“你们说我编故事，说我伪造证据。

那爷爷亲手写的日记，总不会是假的吧？”“这里面，记着当年的全部真相！

”顾建军看到日记本，脸色大变，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朝我冲了过来。“放屁！

这都是你伪造的！给我！”他要来抢，我下意识地后退。旁边，苏薇薇端着一盆刚打来准备擦手的清水，惊叫一声，手一“滑”，整盆水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我手里的日记本上。墨迹迅速晕开，变成一团团模糊的蓝紫色。我最后的希望，我父亲唯一的清白证明，就这样在我眼前，化成了一滩泡烂的纸浆。顾承衍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去拉他那疯了一样的父亲，也没有去责备那个“笨手笨脚”的苏薇薇。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快意和鄙夷。

“看到了吗？林墨。”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你的谎言，再继续下去了。”第4章 泥里的光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耳边是顾建军得意的喘息，是苏薇薇假惺惺的道歉，是顾承衍冰冷的话语。而我，只能跪在地上，徒劳地试图抹去日记本上的水渍。可我越是擦，那晕开的墨迹就越多，最后，整本日记都变成了一本厚厚的、吸满了水的废纸。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我奏一曲悲歌。顾承衍看了一眼窗外，似乎很不耐烦。“薇薇身体不舒服，我先送她回镇上酒店。记住我的话，二十四小时，滚出去。”他撑开一把黑色的伞，将苏薇薇整个护在怀里，两人相携着走入雨幕。经过我身边时，苏薇薇停下脚步，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林墨姐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不该挡的路。

乡下老鼠，就该有老鼠的自觉，非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是下场。”说完，她冲我露出一个胜利的、甜美的微笑，然后挽着顾承衍的胳膊，消失在门口。

顾建军也心满意足地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旷，阴冷，死寂。

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四肢都麻木了，才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身体里像是有个火炉在烧，脑袋昏昏沉沉，我知道，我发烧了。可我顾不上这些。

还有一个东西。我还有一个东西。那个弹头。我必须找到它。我踉跄着冲出屋子，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里。雨水瞬间淋透了我的全身，冷得我直打哆嗦，可我感觉不到。

我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它。我冲回顾家的祖坟，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被当做垃圾坑的墓穴。

里面已经积了半坑的泥水。我跪下来，伸出双手，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疯狂地摸索着。

泥土、石块、枯叶……从我指间滑过。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它到底在哪里？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脸上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爸爸……”我趴在泥坑边，绝望地哭喊出声。

…我把它弄丢了……”“我把你的清白弄丢了……”“对不起……”高烧和绝望一起涌上来，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力量一点点被抽空。最后，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脸颊贴在冰冷的烂泥里。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在这里的时候。

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我的眼前。那双鞋，和我记忆里，十岁那年的顾承衍穿的，很像。但它更贵，也更干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只手没有来扶我。而是从我脸颊边的泥水里，捡起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在昏暗的雨天里，闪着微弱却执拗的光。是那枚弹头。一个低沉的，完全陌生的男人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小姐，你是在找这个吗？”第5章 另一个故事我费力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