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他在敌国为质三年，替他尝过穿肠毒，替他挡过淬毒箭，寒冬里撕棉衣裹他冻裂的脚，跪太医署一天一夜求来救命药。他抓着她冻僵的手问“何苦”，她笑说“殿下在哪，家就在哪”。可他登基那天，赏她的珠宝能堆三间屋，却转身把白月光柳如烟接进了宫。

雪天里，柳如烟靠在他怀里撒娇：“陛下若爱我，就让那宫女去冰湖跪一夜。

”他眼皮都没抬：“准了。”冰面裂开时，她在刺骨湖水里看着他抱着柳如烟转身，听着岸上的人啐她“贱婢也配争宠”。额角被石子砸破的瞬间，她忽然笑了——他们都以为她是为帝王疯狂的宫女，却不知她赌上性命护他登基，只为求一道圣旨：北境的雪，下得又急又密，鹅毛似的片儿砸在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锦跪在那儿，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膝盖下的冰层冻得像块铁板，寒意顺着布料钻进去，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渗。她的裙摆早已被雪打湿，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冻得麻木的肌肉，疼得钻心。可她没动，甚至连瑟缩都克制着。

远处暖阁的窗户没关严，漏出里面暖融融的光，还有隐约的笑语。“陛下，这雪下得真好，瑞雪兆丰年呢。”是柳如烟的声音，柔得像开春的溪水，能把人的骨头都泡软。紧接着，是萧彻的声音，比寻常时候低了几分温度，却带着一种苏锦从未听过的纵容：“你喜欢就好。

若是觉得冷，就靠过来些。”苏锦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上结了层白霜，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三年前在敌国为质，他被困在那间四面漏风的土牢里，也是这样的冬天。那时他发着高烧，嘴里胡乱喊着冷，是她把自己的棉衣拆了，一层层裹在他身上，自己穿着单衣守在牢门外，用身体挡住灌进来的寒风。那时他抓着她的手，指尖凉得像冰，哑着嗓子问：“苏锦，何苦跟着我遭这份罪？”她那时怎么说的？她说：“殿下在哪，奴婢的家就在哪。

”多傻的话。傻到现在想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暖阁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像一把钝刀子，慢悠悠地割着她的神经。“陛下，臣妾听说……苏锦还跪在外面呢。”柳如烟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外面天寒地冻的，她毕竟跟着陛下吃过苦，若是冻出个好歹来……”萧彻没接话。苏锦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大约是皱着眉，目光落在窗外的风雪里，却未必能看清她这小小的一点影子。过了会儿，柳如烟又轻声道：“臣妾不是有意要罚她的，只是……只是昨日臣妾宫里的那盆‘醉芙蓉’，不知怎的就枯了。那是臣妾入宫时，母亲特意为臣妾寻来的，臣妾一时伤心，才……”“无妨。”萧彻打断她，语气平淡，“不过是个宫女，罚她跪几个时辰，让她长长记性也好。省得她仗着跟着朕吃过几年苦，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宫女。原来，在他眼里，她这三年的出生入死，就只换来了个“宫女”的名分。

苏锦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冻得僵硬的掌心，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涩意。

三年前，敌国太子设宴，杯盏里下了穿肠的毒。是她借口试菜，先一步把那杯酒泼在了地上，自己却被敌国太子的侍卫按在地上，打了三十大板，差点没挺过来。也是在那里，有刺客夜袭，淬了毒的弩箭射向他的后心，是她扑过去挡了一下。那箭擦着她的肩胛骨过去，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疤，至今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还有他胃痛的老毛病，在敌国时饮食不调落下的。是她日日翻墙出去，在黑市上换了钱，买来养胃的药材，熬成汤给他喝。那些药材金贵，她有时换不到足够的钱，就用自己的首饰去抵。到最后，她身上除了一支磨得发亮的旧银簪，再无长物。这些，他都忘了吗？还是说，在柳如烟那支当年塞给他的伤药面前，这些实实在在的痛，实实在在的付出，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尘埃？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萧彻扶着柳如烟走出来，明黄色的龙袍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眼。柳如烟穿着厚厚的狐裘，依偎在他怀里，脸色苍白，看起来柔弱不堪。“陛下，外面好冷。”她往萧彻怀里缩了缩，眼角的余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跪在冰面上的苏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

萧彻的目光落在苏锦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跪在那里，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单薄的身影在风雪里摇摇欲坠。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冻得发紫，唯有一双眼睛，还亮得惊人，直直地看着他，没有求饶，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不知怎的，他心里竟莫名地窜起一股火。他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像以前那样，哪怕受了委屈，也会红着眼眶看着他，等着他哄。可她没有。她这副样子，倒像是他萧彻成了个无情无义的小人。“还跪着干什么？”他冷声道，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如烟心地善良，替你求了情，还不谢恩？”苏锦慢慢抬起头，目光掠过他，落在他怀里的柳如烟身上。柳如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往萧彻怀里又躲了躲。

“谢柳姑娘。”苏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只是……奴婢愚钝，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要受此责罚。”“你还敢顶嘴？

”萧彻的火气更盛，“如烟宫里的花枯了，不是你做的手脚，还能是谁？整个宫里，就你最容不得她！”苏锦笑了。她的嘴唇冻得太厉害，笑起来的时候，牵扯得嘴角生疼，那笑容也显得格外凄凉。“陛下，”她轻声道，“那盆‘醉芙蓉’，是喜暖畏寒的品种。

昨日柳姑娘说想看看雪，让宫人把花搬到了廊下。昨夜寒风凛冽，花自然会枯。这与奴婢，有何干系？”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落在雪地里，掷地有声。萧彻一愣。

他倒是忘了这茬。昨日柳如烟确实说过想看雪映花的景致。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拉了拉萧彻的衣袖，带着哭腔道：“陛下，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臣妾只是一时疏忽……苏锦姐姐，你若恨我，便直说，何苦这般……”“柳姑娘言重了。

”苏锦垂下眼，“奴婢不敢恨。”她只是……累了。累得不想再争，不想再辩，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就在这时，冰面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咔嚓——”苏锦身下的冰层，裂开了一道细密的缝。紧接着，裂缝越来越大，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她整个人猛地向下一沉！

“噗通！”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吞噬。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她的四肢百骸，冻得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可四肢早已被冻得麻木，根本用不上力气。

湖水拼命地往她嘴里、鼻子里灌，意识渐渐模糊。“不好了！苏锦姑娘落水了！

”有侍卫惊呼起来。萧彻的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陛下！

”柳如烟突然尖叫一声，紧紧抱住他的胳膊，脸色惨白，“臣妾……臣妾头晕得厉害，心口也疼……陛下，臣妾好难受……”萧彻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在冰窟窿里挣扎的苏锦，她的身影在冰冷的湖水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又看了看怀里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柳如烟，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陛下……”柳如烟的声音气若游丝，“臣妾是不是……是不是快要死了……”萧彻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他知道，柳如烟的身体一向不好，受不得惊吓。他也知道，苏锦水性极好，在敌国时曾救过落水的他。

或许……或许她能自己上来。最终，他咬了咬牙，抱起柳如烟，沉声道：“传太医！

立刻回宫！”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冰冷的湖水里，苏锦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好像看到了沈砚。那个总是穿着银色铠甲，笑容温暖的少年将军。

他站在宫墙下，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对她笑：“阿锦，等我立下军功，就求陛下赐婚，风风光光地娶你回家。”她伸出手，想去抓他的衣角，可指尖穿过的，只有冰冷的湖水。

“沈砚……”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溢出一串气泡。原来，她赌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输了。她赌萧彻能成大事，赌他能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以沈砚未亡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入沈家宗祠。可她忘了，帝王的心思，最是凉薄。

他或许会念及旧情，给她荣华富贵，却绝不会为了她，拂了心上人的意。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急切而熟悉。是谁呢？

是沈砚吗？他来接她了吗？……再次醒来的时候，苏锦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偏殿里。

屋子里烧着炭，暖融融的。左脚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像是有人在为她上药。

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萧彻的脸。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药碗，正用棉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冻伤的脚踝上。他的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和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帝王判若两人。苏锦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脚。

“别动。”萧彻按住她的脚踝，声音低沉，“冻伤的地方，要好好上药，不然会留病根。

”苏锦抿了抿唇，声音还有些沙哑：“陛下，奴婢自己来就好。”萧彻抬眼看她，目光复杂：“你何时与朕这般生分了？”“奴婢不敢。”苏锦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怕柳姑娘看到了，会不开心。”萧彻的动作顿了顿，脸色沉了沉：“你还在怪朕？

”苏锦沉默。怪吗？或许吧。怪他的薄情，怪他的偏心，怪他把她三年的付出，看得一文不值。可更多的，是失望。是那种攒了满心的期待，最终却摔得粉碎的失望。

萧彻放下棉签，叹了口气：“阿锦，朕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他很少这样叫她，大多时候，是“苏锦”，或者干脆连名字都不叫，只一个“你”字。“但如烟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她身子弱，又心思单纯，容易受惊吓。昨日之事，也是朕一时糊涂，迁怒了你。”苏锦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心思单纯？

那个几句话就挑唆得他让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的人，心思单纯？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床顶的纱帐。萧彻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习惯了她的顺从，习惯了她的陪伴，甚至习惯了她看他时，眼里那种带着崇拜和依赖的光芒。可现在，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波澜。“阿锦，”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很凉，“朕知道，这些年，你跟着朕吃了很多苦。等七日后论功行赏，朕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除了……后位。”后位，他早已许给了柳如烟。苏锦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头，看着萧彻，眼神平静得可怕：“陛下，奴婢什么都不想要。”“朕知道你委屈……”“奴婢不委屈。

”苏锦打断他，“奴婢只是想求陛下一件事。”萧彻愣了愣：“你说。”“七日后论功行赏，”苏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奴婢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妃嫔之位，只求陛下能下一道圣旨。”“什么圣旨？”“求陛下赐婚。”萧彻的心猛地一沉，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他看着苏锦，喉结动了动：“你想……嫁给谁？

”难道是宫里的哪个侍卫？还是哪个大臣？苏锦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悲伤。“奴婢想嫁给……已故的镇北将军，沈砚。

”萧彻彻底愣住了。沈砚？那个在三年前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少年将军？他怎么也没想到，苏锦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他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锦，沈砚他已经……你何必……”“陛下，”苏锦打断他，眼神坚定，“沈将军曾对奴婢有恩。

他答应过奴婢，等他立下军功，就会求陛下赐婚。如今他虽已不在，但奴婢想完成他的遗愿，以沈家未亡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入沈家宗祠。”萧彻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他突然想起，在敌国为质的时候，有一次苏锦发高烧，昏迷中，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那时他问她，念的是谁。她醒来后，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现在想来，她念的，大概就是沈砚吧。原来，她跟着他，陪着他吃了三年的苦，并不是因为对他有情，而是为了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嫁给沈砚的机会。萧彻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有失落，有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此事……容朕再想想。”苏锦没有再强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谢陛下。

”萧彻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的烦躁更甚。他站起身，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苏锦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萧彻未必会答应。

帝王的心思，最难揣测。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她对沈砚的承诺。

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萧彻回到寝殿的时候，柳如烟正坐在窗边看书。看到他进来，她立刻放下书，起身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陛下，您回来了。

苏锦姐姐怎么样了？”萧彻的脸色有些阴沉，没有说话。柳如烟察言观色，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不是苏锦姐姐又惹您生气了？”萧彻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她想求朕赐婚，嫁给沈砚。”柳如烟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同情：“苏锦姐姐倒是重情重义。只是沈将军已经故去，她这样做，未免太傻了些。”萧彻没有接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柳如烟走到他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胳膊：“陛下，您打算答应她吗？”萧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沈砚是国之功臣，战死沙场，忠烈可嘉。阿锦对他有情有义，朕若是不答应，倒显得朕不近人情了。”柳如烟的眼神暗了暗，嘴上却依旧温柔：“陛下说的是。

只是……苏锦姐姐若是嫁入沈家，恐怕就不能再留在宫里伺候陛下了。这些年，她一直陪在陛下身边，宫里的事情，她最是熟悉。她若是走了，陛下怕是会不习惯吧。

”萧彻的心弦被她这句话轻轻拨动了一下。是啊，苏锦跟着他这么多年，他的饮食起居，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胃痛的时候，只有她熬的汤才能缓解；他失眠的时候，只有她守在身边，他才能安心入睡。若是她真的走了，他或许……真的会不习惯。

看到萧彻的神情有些松动，柳如烟心里暗暗得意，嘴上却继续道：“陛下，臣妾不是想拦着苏锦姐姐，只是觉得，她一个女子，年纪轻轻就守寡，实在太可怜了。

不如……陛下再劝劝她？或许她只是一时糊涂。”萧彻皱了皱眉：“她心意已决。

”“那……”柳如烟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若是陛下实在为难，臣妾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陛下可以先不答应她，”柳如烟轻声道，“等七日后论功行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提此事。到时候，若是有大臣反对，陛下便可以顺势推脱。

若是无人反对，陛下再答应也不迟。这样一来，既不会显得陛下不近人情，也能看看苏锦姐姐的决心到底有多大。”萧彻沉吟了片刻。柳如烟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既不想拂了苏锦的意，又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开。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好，就按你说的办。”他点了点头。柳如烟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随即又掩饰过去，依偎在萧彻怀里：“陛下英明。”萧彻搂着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偏殿的方向。阿锦，你真的……非要走吗？……苏锦并不知道萧彻和柳如烟的对话。她醒来后，便一直躺在偏殿里养伤。李德全来过几次，每次都带来一些补品，还絮絮叨叨地劝她：“姑娘，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亲自给你上药。老奴看啊，陛下对柳姑娘，或许只是一时新鲜。等过些日子，他自然会明白，谁才是真心对他好的。

”苏锦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清楚，萧彻对她，或许有旧情，有依赖，但绝没有爱。他爱的，从来都是那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了他一丝温暖的柳如烟。

而她苏锦，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一个垫脚石，一个习惯了的存在。她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七日后的论功行赏。只要能得到那道圣旨，她就可以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去沈家，守着沈砚的牌位，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这日傍晚，李德全又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几分为难：“姑娘，陛下今日胃口不好，晚膳都没怎么吃。

他说……想吃你熬的养胃汤了。”苏锦愣了愣。萧彻的胃痛毛病，是在敌国时落下的。

那时条件艰苦，他常常吃不饱，吃不好，久而久之，就得了胃病。

她那时便日日为他熬养胃汤，用的都是些寻常的食材，却不知为何，只有她熬的汤，他才能喝得下。这些年，这个习惯，竟一直延续了下来。苏锦叹了口气，挣扎着想要下床：“我去熬。”“姑娘，您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老奴去吧。

”李德全连忙道。“不用了。”苏锦摇了摇头，“别人熬的，他喝不惯。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跟着李德全来到了小厨房。小厨房里很干净，食材也很齐全。

苏锦熟练地拿出小米、山药、红枣，还有一些养胃的药材。她的动作有些缓慢，毕竟身体还很虚弱，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李德全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陛下他……”“李公公，”苏锦打断他，“我熬汤，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她的赌局，为了她的期盼。

只要能顺利拿到那道圣旨，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养胃汤熬了足足一个时辰。

揭开锅盖的那一刻，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苏锦盛了一碗，递给李德全：“李公公，麻烦你了。”李德全接过汤碗，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看着苏锦，犹豫了片刻，才道：“姑娘，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公公请说。”“姑娘，您亲自送去吧。”李德全道，“陛下这些年，衣食住行都习惯了您伺候。别人伺候，他总是觉得不称心。

或许……或许您亲自送去，陛下能多喝几口。”苏锦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去了，怕是会扰了陛下和柳姑娘的清净。”“姑娘，您这是何苦呢？”李德全叹了口气，“老奴知道，您心里委屈。可陛下他……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您再等等，等他回过神来，一定会明白您的好的。”苏锦笑了笑，眼神平静：“李公公，我等的不是他。”我等的，是七日后的那道圣旨。李德全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只能叹了口气，端着汤碗离开了。苏锦看着李德全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回到了偏殿。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沈砚的身影。沈砚，再等我几天。等我拿到圣旨，就来陪你。

……萧彻的寝殿里，柳如烟正陪着他说话。看到李德全端着汤碗进来，柳如烟的眼睛亮了亮：“是阿锦姐姐熬的汤吗？好香啊。”萧彻的目光落在汤碗上，眼神复杂。李德全将汤碗放在桌上：“陛下，这是苏锦姑娘特意为您熬的养胃汤。

”萧彻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慢慢喝了下去。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温暖而熨帖。他的胃痛，似乎也缓解了不少。柳如烟看着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陛下，阿锦姐姐的手艺真好。不像臣妾，什么都不会做。”萧彻放下勺子，看了她一眼：“你身子弱，不用学这些。”柳如烟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陛下真好。

”萧彻搂着她，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锦。她现在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李德全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道：“陛下，苏锦姑娘说，她身子不适，就不亲自来伺候陛下了。让老奴代为转告陛下，好好保重龙体。”萧彻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她会亲自送来。他沉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德全躬身退下。寝殿里，只剩下萧彻和柳如烟两个人。柳如烟看着萧彻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暗暗有些嫉妒。她知道，萧彻心里，还是有苏锦的位置的。不行，她不能让苏锦留在宫里。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苏锦彻底离开。柳如烟的眼神暗了暗，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慢慢形成。……接下来的几天，苏锦一直待在偏殿里养伤。

萧彻没有再来看过她，柳如烟也没有。只有李德全，每天都会来送些吃的喝的，顺便告诉她一些宫里的事情。苏锦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她只关心七日后的论功行赏。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论功行赏的前一天。这天晚上，苏锦正准备休息，李德全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慌张：“姑娘，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