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真千金怀孕那天，有人送上万金难求的澄心纸。楚宴洲本不想收，可是纸张拿在手里，馥郁芬芳，摸起来更是滑嫩细腻。尤其是纸上一颗眼尾痣让他好似见到故人。

他请画师在纸上画上了和宋栀栀鹣鲽情深的模样，然后挂在了卧房。时隔三年，楚宴洲终于想起来我。“爹娘，宋思芫关在别苑反省3年，想必也知错了，过段时间接回来住吧。”爹娘和宋栀栀眼神慌了慌，“她与马夫通奸，名声不好，还是别管她了。”他不知道我永远也回不来了，因为挂在墙上的那张澄心纸就是剥了我的人皮做的。1“天哪，这真的是京城流行的澄心纸，隔老远我都闻到清香了。”“好像女人香啊，闻一口，比和青楼妓子欢好一夜还过瘾。

”看着送礼的人形容谄媚，楚宴洲本不想收。可是来人说，“我听说宋夫人怀了身孕胃口不佳，这纸香味独特，说不定能让夫人有所纾解。

”抬脚欲走的楚宴洲脚步顿住，他软了眉眼，望向不远处的宋栀栀，神情柔和。

“这纸香味我很喜欢，我就替夫人收下，谢谢沈大人的好意。”送走来人，他打开礼盒，仔细看了看纸。只是一眼，他就满眼错愕，心仿佛被狠狠揪起。莹白的纸上有颗眼尾痣，和某个曾经的故人一模一样。他眨了眨眼，“我真是疯了，一张纸都能想到宋思芫。

”他关上盒子，转头向宋栀栀走去，看她额头上冒出细汗，赶紧拿丝巾给她擦了擦。

“今日累坏了吧，快坐下歇会。刚刚我得了一张澄心纸，我让画师给我们画一幅画，挂在卧房，也能让你每晚都能凝神静气，安稳入眠。”宋栀栀娇柔一笑，被楚宴洲伺候着在椅子上坐下。京城都传楚宴洲宠妻如命。为了让爱妻缓解孕吐，甚至跪在太后殿外三天三夜，只为求一道解腻食谱。有女眷巴结，“宋家大小姐千金之体，宋思芫冒牌顶替十八年，还不是连宋大小姐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楚宴洲看面色冷沉，眼底闪过厌恶。“今天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提那些晦气玩意了吧。”场面一度尴尬，好在画师很快就被请进来了。画师经验老道，笔走龙蛇，很快画好将画纸拿给楚宴洲瞧。

楚宴洲拿在手里，却皱了皱眉。画师有巧思，将纸中的眼尾痣巧妙地留在了宋栀栀的眼尾处。

楚宴洲觉得自己疯了，他甚至觉得这痣只有在宋思芫那张脸上才好看，也只有她才能让这颗痣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美。“阿宴，画好了吗？”画被递到宋栀栀手上，看到自己眼尾多出了一颗痣，衬托她妩媚鲜艳，她极是满意。我爹娘大哥也凑上来。

“栀栀和宴洲果真郎才女貌，登对极了。这画真是极美。”“咦？

小妹的眼尾怎么多了一颗痣？这痣多出来的恰到好处，平添几分风韵。

”站在一旁的楚宴洲有些不得劲。宋栀栀眼下多出一颗痣，宋家大哥记得清清楚楚。

那和他们朝夕相处了十八年的宋思芫眼尾有颗痣，他们竟然都没一个人发现？他突然开口，“爹娘，宋思芫关在别苑反省3年，想必也知错了，过段时间接回来住吧。

”全家人都慌慌张张别开眼，楚宴洲还打算开口。就见宋栀栀突然捂住肚子，脸色发白。

“阿宴，我肚子好痛，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楚宴洲顿时慌了神，一把将她抱起，送去卧房。送走大夫返回时，他却瞥见小厮的腰上挂着一个熟悉的香囊。

他面色冷沉，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颤声问：“这鸳鸯香囊你哪里来的？

”2小厮看公子对香囊感兴趣，从腰间摘下来。“这金丝钩织的竟然是鸳鸯吗，小人还以为是鸭子呢。”他挠挠头，“小人记得，大约3年前，公子与夫人大婚那日，一个乞丐给我的。”“我看她当时在楚府门外站了很久，好像十分难过的样子，就打算上前安慰，她就给了我这个。还说什么，一切接近都是骗局，一腔真心错付，她该走了之类的话。小人也不太明白。”楚宴洲收了那香囊，面色冷沉。

“她自己不知廉耻和马夫私通，被赶去别苑，还好意思说别人是骗子！

”我的魂魄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3年前，我被宋栀栀送去别苑折磨致死，她让人剥了我的皮打算做成厕纸，给府里下人用。没想到，用我的人皮制成的纸，天然散发馥郁芬芳，触之更是滑嫩细腻。制纸的人从未看过如此上品，于是用礼盒收藏起来。

直到今日，我的魂魄才得以重见天日。我随他走进府中，宋栀栀躺在美人榻上，几个婢女按肩的按肩，捏腿的捏腿，一派惬意舒适的模样。

爹娘和大哥也在一旁叮嘱丫鬟孕期注意事项，恨不得亲自留下来照顾。看到熟悉的四张脸，想起死前遭受的种种虐待，我的魂魄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爹娘，找个机会把宋思芫接回来吧，到时候我亲自调教，定不会再给宋府丢脸。”爹娘停下动作，宋栀栀也睁开眼。宋栀栀面上挂着浅淡笑意，袖子下的一双手，指甲却狠狠掐进丫鬟的肉里。

丫鬟的手臂被掐出血，疼得面色发白，一个字都不敢吭。我娘慌乱别开眼，“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丫头从根上就坏了，把她放在别苑已经抬举她了。”我爹怒气冲冲，“没把她赶出宋府就给了她天大的脸面，一个贱婢也敢肖想我宋家！”大哥也说，“3年前她和马夫私通不知检点，这几年没管她，估计身子早给人玩坏了，染上脏病了。

”宋栀栀娇声打断，“爹娘，大哥，你们不要这么说宋思芫，她人品是坏，可是我们不能学她。”“阿宴哥哥，我也想接思芫回来，可是你看我这身子弱成这样，我怕她回来无理取闹把孩子弄没了……”我撇了撇嘴，这一家人真是虚伪。宋栀栀出生时，大师说她18岁前有三劫，破解之法就是用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娃给她挡灾。于是，宋夫人亲自设计了调换孩子的戏码。宋夫人给了厨娘一大笔钱，将厨娘的孩子和她的孩子调换了。我摇身一变成了宋府真千金，宋栀栀成了厨娘家的掌上明珠。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我的爹娘大哥和别人家不一样，他们只会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后来我知晓自己只是给宋栀栀挡灾的工具人后，我就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了。宋栀栀低低咳嗽几声，楚宴洲条件反射似地走过去给她拍背。

宋栀栀勾唇一笑，楚宴洲爱她至极，只要她有一点小毛病，就担心的不行。

只要她稍微耍点小心机，楚宴洲就忘了宋思芫这号人。在她面前，宋思芫算个什么玩意儿！

3我跟着楚宴洲去了书房，有侍卫进来禀告。“公子，别苑去过了，压根没有宋思芫这个人，属下悄悄问过几个下人，他们都不敢和我对视，感觉很慌乱的样子。”“还有个奇怪的事，我在问人的时候，有个阿婆一直在盯了我好久，如果要找人可以从她那里下手。

”楚宴洲点点头，侍卫下去后，我看他又拿起那个脏兮兮的香囊看。我坐在一边看他，觉得他真的很奇怪。当年，我以为我们会成亲，私下里偷偷绣了一对鸳鸯香囊，一只给他，一只给我。可是给他的那一只，他转头就丢给了倒泔水的老农。明明不喜欢，明明嫌弃的要死，现在又来缅怀什么呢？我呀，早就看开了。我看他哄睡宋栀栀后，和侍卫骑马去了宋氏别苑，找到了那个阿婆。楚宴洲问阿婆可认识一个叫宋思芫的姑娘，阿婆竟然还认识我。她叹了口气，“你们呀，来的太迟了，思芫姑娘早就被打死了，我还记得她死的那一天，整个别苑全是她的惨叫，真是太惨了。”“我老婆子说话不打诳语，思芫小姐死前把她全部家当送给我傍身，所以我实话实说，不能不讲良心。

”“那宋府一家人全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他们名义上把思芫小姐送进别庄休养，其实日日把她打个半死。”“还、还、还让一群老佃户玷污了思芫小姐，那群老佃户年龄有的比我都大，也不知道这帮畜生怎么敢的！

”“那个叫宋栀栀的女人隔几日来一趟，还亲自旁观过佃户凌辱思芫小姐，也是她想出的点子，竟然活生生剥了思芫的皮，制成厕纸，要给下人用……”“剥了皮之后还嫌不够，又用锤子把人锤成泥浆，制成肉丸以施粥的名义施给穷苦人喝，简直丧尽天良……”阿婆说完已经泣不成声，直接掩面哭泣。我也跟着哭，想起那段骨头被锤碎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如今回想仍然浑身痛到极致。宋栀栀时常来别苑折磨我，她用剪子直接生拔我的指甲：“贱人，都是你，偷走了我十八年锦衣玉食的生活！

”“一个厨娘生得贱种，怎么敢和我抢阿宴哥哥，你真是活腻了！

”“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把你剁碎了喂狗！”我疼得浑身打颤，但还是不愿意屈服：“宋栀栀，你贱不贱，是你们宋府欺人太甚，用我替你挡灾。

十八年我在宋府没享受过一天福。”“你名义上是厨娘的女儿，但是宋家人从小就大把大把银子给你花，让你读书，学习琴棋书画，你的日子有哪点委屈的。

”宋栀栀完全不听，直接甩了我一巴掌。“你一个贱婢，给我挡灾是你的福气！

但是你剥夺我宋家大小姐的身份就是你的不对！贱人，我怎么对你都不过分，这是你欠我的。

”她疯地过分，为了欣赏我的惨状，亲自拿剪刀剪掉了我的舌头。看着血流了一地，她终于纾解了心中郁气。“忘了告诉你，我和阿宴要成婚了，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可惜你看不到了。”“再告诉一个秘密，我和阿宴从小青梅竹马，在我3岁那年，我就和阿宴订了娃娃亲。他之所以答应同你成亲，是我授意的，只为了稳住你，不让你在我18岁前出幺蛾子。”我心如刀绞，原来他们3岁就定了终身？那我算什么？

他联合宋栀栀一起欺骗我是什么心理？很好玩？43岁那年，爹娘不给我饭吃，我饿极和野狗抢食，遇到了楚宴洲。他给了我一口饭。后来我时常挨爹娘的打，便学会了像疯狗一样生存。爹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允许我学任何东西，我就把我自己养成了个嚣张跋扈、心思歹毒的疯狗。谁来抢我吃的，我就扑上去咬死他；谁来打我，我就豁出性命和他对着打；渐渐地，爹娘打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十八年里，我做过最疯的一件事，就是耍无赖逼迫京城最矜贵持重的状元郎楚宴洲和我成亲。他抵死不从，我就买了一包药，促成了好事，然后让人当众捉奸，当晚我就怀了孕。他被逼无奈同意娶我，婚期定在我十八岁生辰前一个月。可是，他悔婚了。我挺着孕肚去找他，却发现他和宋栀栀在游船上放荡了一晚。看到我怀孕，他眼神极冷：“阿芫，乖，孩子流了吧，生下来，他就是奸生子，是会被人耻笑的。”我呆呆地看着他，奸生子？

原来那次乱性怀的孩子，是不被祝福的。他讨厌那个孩子，更讨厌我。我抹抹眼泪，不愿意再回忆。抬头时，见侍卫蹲在一旁吐得稀里哗啦。楚宴洲则浑身发抖，一副气到极致的模样。“怎么可能！宋思芫那女人从小就嚣张跋扈，一点亏都不肯吃，她命那么硬，怎么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好啊！肯定又是她设的计！上次下药逼迫我娶她，这次又拿自己的死来博同情，宋思芫你真是够了！”“阿婆，她到底给了你多少钱，你要这么帮她！”阿婆被气得差点呼吸不畅。她指了指楚宴洲，“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

我怎么会拿思芫小姐的死开玩笑！”她说着说着，突然颤颤巍巍跪在楚宴洲面前。

“思芫小姐真是被宋府那一家人害死的啊，她那么好的姑娘不应该死的这么惨啊。”“孩子，我看你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如果你是思芫小姐的亲人，求求你去查一查，肯定能发现真相。”“一件事既然做了，就不可能滴水不漏，你说对吧孩子。

”我赶忙去扶阿婆，可是我是魂魄什么也做不了。我哭地很伤心，我只帮助了阿婆一次，她就记我的恩到现在。可是，和我生活了十八年的爹娘、大哥、楚宴洲，没有一个人记得我，他们只恨不得我去死。从阿婆那里出来，楚宴洲对侍卫说：“宋思芫这些年长进了，阿婆演技不错，可惜没用，一切我都会调查清楚。小七，你现在就去大理寺请人来别苑调查。

”5侍卫领命离去，楚宴洲却没有骑马，只牵着马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我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只好跟着他。我跟着他从天黑走到天亮，看着他走不动了，坐在地上揉脚。楚宴洲嗤笑一声，刚才那个阿婆和说，她最后一次见宋思芫，是她从别苑逃出来，打算徒步走去京城。阿婆问她为什么还回去。她说，心上人大婚，我想回去见他最后一面。这些话楚宴洲一个字都不信，她在京城一向风评不好，什么谎话编不出来。看楚宴洲停下来，我也蹲在地上，看看自己的脚。这才哪到哪呀，当年我可是走了5天5夜才赶到京城，鞋子都被皮肉黏住了，走一步都生疼。

我想回去见楚宴洲最后一面，问问他这些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书房里，我看到楚宴洲和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在聊天，楚宴洲很亲昵地叫他师父。“师父，栀栀过了18岁，劫难是不是真过去了？宋思芫那丫头命硬的很，栀栀不会遭到反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