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别沈知珩牌位免费完整版小说_热门小说大全七日别沈知珩牌位
不知道你是否能听到我讲话,因为我已经死了。我是姜柏竹,我娘为我取名时,希望我能像柏竹一样坚韧,谁能想到我二十三就病死了。我现在是一具魂魄站在忘川岸边,黑洞洞的空中正飘着细碎的阴差雪。我低头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暖意,我想这是我夫君沈知珩最后抱我时,落在我手上的眼泪温度。忘川的风卷着无数魂魄的呜咽,我竟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敲着空荡荡的胸腔。判官递来生平卷轴,泛黄的纸页上,我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像一幅被雨水浸过的画,模糊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甜,清晰处却透着刺骨的凉。卷轴第一笔:我爹爹是商人,他走南闯北时认识了我娘,娘的绣工了得,两人认识一年后便结婚有了我,后来爹爹不再游走,在京中开了绸缎铺,娘帮衬着生意越来越好。幼时的日子,多半是在书房和绣架旁流转,爹教我读《诗经》,娘教我做刺绣。十二岁那年,铺子添了成衣生意,娘的绣品成了招牌。
我学着给客人推荐绣样,周围街坊们都说我像个小大人。卷轴第二笔:十六岁那年上元节,我和丫鬟小桃上街看花灯,嬉戏打闹间我脚下不稳,整个人朝着街边的河涌栽去。
落水的瞬间,我只听见小桃的惊叫和人群的哗然。河水刺骨地冷,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锦缎袄子吸了水,沉得像块石头。我挣扎着抬头,看见无数模糊的脸在岸边晃动,却没人敢下水。后来想想,大抵是因为这河去年刚溺死过两个孩童,人人都怕有水鬼拖魂。
忽然一只手攥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将我往水面拖。
我呛咳着抬头,看见一张沾了水的脸:眉骨很高,下颌线绷得很紧,睫毛上挂着水珠,却丝毫不显狼狈。是个年轻公子,穿的月白长衫已经湿透。“别怕,抓紧我。
”他的声音隔着水声传来,带着点喘,却异常清晰。他把我托到岸边,几个胆大的汉子伸手接住了我。小桃给我裹上披风,我冻得忍不住牙齿打颤,却忍不住盯着他看——他正弯腰咳水,湿发贴在额前,腰间坠着块玉兰玉佩,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他这时已被人拉上岸,正拧着长衫的水,闻言只淡淡颔首:“姑娘无碍便好。”他的声音比水里听着更低沉些,像浸了水的玉石,带着点温润的哑。卷轴第三笔:后来我知道他是新科探花沈知珩,日日央求着娘带我去找他,娘总说我没有点女儿家样子,却也悄悄派人去打探。海棠宴后一月,京中大儒在城郊兰亭设诗会,我得知他也会去,特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显得我十分白净,像一只瓷娃娃,小女儿家的心思罢了。兰亭依水而建,两岸杨柳依依,几十张案几排开,我去时人并不多。我挑了一个角落坐下,不想引人注意,只想偷偷看着他。
沈知珩穿着件浅灰色长衫,手里拿着卷书,正和几位文友谈笑走来,他们依次在对面坐下,沈知珩竟刚好坐在我的对面,他也认出了我,冲着我点了点头,我也笑了一下算是回礼。
其实我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已经小鹿乱撞。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缘分,那便是有天意。那次诗会的题目是“春思”,众人依次朗诵自己所作的诗,轮到最后就剩下我们二人。他先站起来念了他的诗,我记得他是这样写的:柳色含烟拂画桥,蔷薇带露立晴霄。东风若解相思意,吹送痴心到谢桥。
谢桥”是诗词里代指心上人住处的意象,周围公子起哄:沈公子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我看他淡淡的笑了笑,伸手作揖,慢慢坐下。我站起身,念出自己的诗:海棠开尽蔷薇发,闲倚栏杆看落霞。忽见清风摇柳色,不知春色……属谁家。念完我忽然发觉,我二人的诗倒是如此合拍。旁边的吏部侍郎之子笑着说:“沈兄和苏姑娘这诗,倒像是唱和呢!”我脸色泛红,不经意间看向对面,他的眼角竟也泛起了一丝红意。
诗会散时,夕阳把河水染成了金红色。沈知珩和我走到兰亭门口,他从怀里掏出张折好的纸,递给我:“今日的诗,我誊了一份,姑娘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我笑着接过了纸:“谢过沈公子,正合我意。”我二人心照不宣,日后多了不少交集。
春日雪中赏梅,夏日撑船采荷,秋日驾车游山,冬日围炉煮茶。几年之后的上元节,他抬着聘礼来到了我家。卷轴第四笔:成婚那日,沈知珩喝了些酒,红烛映着他泛红的眼。
他坐在床沿,手指捏着我的眉笔,半天不敢落下。“小竹子,”他声音发紧,“书上说,新嫁娘要夫君描眉,才算圆满。”我笑他迂腐,抢过眉笔要画,却被他攥住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酒气的呼吸:“往后我日日为你描,描到你鬓角生霜,好不好?
”那晚他没碰我,只抱着我躺在锦被里,他说一生只有一次的夜晚,他不舍得睡着。
我给他讲闺中趣事,他给我讲坊间奇闻。
好像要把我们互不相识的十六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给对方。直到第二日,日头已爬得老高,我们才沉沉醒来。偌大的屋子静悄悄的,竟无一人来扰。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模样了。卷轴第五笔:有一日我醒来时,窗纸刚泛出鱼肚白出。沈知珩早醒了,正坐在梳妆台前。他指尖捏着笔杆,悬在他眉上方半寸,熟练的画了一对柳叶细眉,我躺在床上看着镜子里的他忍不住发笑。
他听到我的笑声拿着眉笔走过来坐在床案旁:“你快让我试试!”“轻点画,”我忍不住笑,“上次你把我眉毛描的像张飞一样。”他手一顿,耳尖泛红:“书上说‘远山含黛’,我总拿捏不好这黛色的深浅。”他捧着我笑盈盈的脸:“再让我试试?就一下。
”卷轴第六笔:还有一次夏夜,天气闷热,沈知珩搬了张竹榻到院里,我抱着床薄被躺在上面,手里摇着蒲扇,他坐在旁边翻着《孟子》。
忽然我看到院墙边的草丛里,几点萤火忽明忽暗。我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你看!
”我光着脚跳下床,想去捉又怕惊着它们,踮着脚在草边转圈,后来他说我像只偷肉的小猫。
沈知珩放下书,从屋里取了个玻璃瓶,悄悄走到我身后:“别动。”他伸手拢住只萤火虫,小心翼翼装进瓶里,塞给我:“提着玩。
”我看了看草丛中的荧光点点:“我还想要”他笑着拉我坐回竹榻上,拿起手绢擦了擦我脚上的泥:“别贪多,它们也想家。”我举着瓶子躺在他的腿上,萤火虫的光映着他的笑眼。“你说,这虫子会不会也有夫妻?”我忽然问,“它们夜里出来,是不是也像咱们这样,趁着月色说说话?”他笑着拿起蒲扇,慢悠悠地扇着:“许是吧。
不过它们定没我福气,能抱着自家夫人看星星。”这样有趣的事情可太多了,每天都是,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像院角那株老玉兰,岁岁年年,花叶不败,就这么慢慢挨着。
卷轴第七笔:我的咳疾是从嫁过来第二年秋开始的。起初只是晨起轻咳,沈知珩却紧张得请遍了京城名医。药汤熬得再苦,他都要先尝一口,然后往我嘴里塞颗蜜饯,“苦过这阵就好了,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江南看花。”他为我在后院里搭了小暖棚,种满了我爱吃的草莓。冬日雪大时,他抱着我坐在窗边,看着后院暖棚内的小莓果,一颗一颗摘了,用温水泡温了喂我。事与愿违,我的咳疾愈发严重了,我日渐消瘦,指尖冰凉,他便整夜把我的手揣在自己怀里焐着。有次我咳得厉害,血溅在他月白的衣襟上,像开了朵凄厉的红梅。他手忙脚乱地拿帕子轻轻擦着我的嘴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竹子不怕,我这就去请大夫……”那晚他守在床边,写了一晚上的“佑我妻平安”。后来早上我醒来时,他趴在纸上,泪水早已染花了墨迹。
卷轴最后一笔:我弥留之际,沈知珩紧紧抱着我,我感觉他的体温越来越烫,烫得像要把我捂化。我想说“别等我”,想说“找个健康的姑娘好好过”,可喉咙里只能发出无力的嗬嗬声。他把脸埋进我干枯的颈窝,声音碎成渣:“小竹子,我知道你疼,忍一忍,别睡别睡……”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意识沉入黑暗前,我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头被生生剜去心脏的兽……我读完了最后一个字,判官在一旁轻咳:“苏姑娘,尘缘已了,该入轮回了。
”我望着卷轴上沈知珩那行“妻姜氏柏竹,殁于廿三岁”的字,忍不住忽然跪了下去。
忘川的雪落在我魂魄上,竟有了刺骨的冷。“求阎王爷,”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却异常坚定,“给我七日还阳,我想……再看看他。”第一日:我还阳的时候正是清晨,回到熟悉的院子只是异常寂静,一个仆人都看不见了。我的身子非常轻快,完全没有病重时沉重的感觉。我从窗子飘进去,屋子里有股淡淡的玉兰香,沈知珩坐在地上,靠着床“我知道你走了,”他忽然抬手,指尖悬在枕头上空,像是想摸又不敢,“可我总觉得……你还在。”我走过去试着去碰他的手,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
想起阎王的话:还阳七日,魂魄有影无形,可被至亲感知气息,却不能触碰,不能言语。
沈知珩忽然低头,趴在我的枕头上,眉峰微蹙:“是我的错觉吗?
好像闻到你发间的茉莉花香了……”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却连一滴都落不到他手背上。
“哈哈,沈知珩,别发疯了。”他突然笑着撑坐起来,又一个踉跄坐下:“可是……我…”我坐在床的另一边,看着他,我们就这样自顾自的流着眼泪,好像没有人会在意对方了。良久,他站起来走出去,我也跟着他。他来到厨房,掀开盖子,里面有一碟我爱吃的栗子糕。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吸吸鼻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干艮的栗子糕噎的他用力往下咽,很快盘里只剩下一块“小竹子,你看到了吗?我在吃你最爱吃的栗子糕,都吃完了,你要是生气就回来找我,好不好……”他说着说着皱着眉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伸出手想拿起最后一块栗子糕,却也是徒劳。他伸出手拿起最后一块栗子糕,拿出帕子包了起来,径直走回卧房,拉开我梳妆台上的格子,放了进去。“算了,这最后一块留给你晚上饿了吃。”他坐下,“你哪天晚上不偷偷藏点儿吃的,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咱们离开久了,你藏在格子里的糕点都招了蚂蚁,后来我扔掉了,你还说是我偷吃了哈哈。”我看他嘴角慢慢上扬,眼角弯弯像他以前的样子。
没想到我以前晚上偷吃他都知道啊。晌午,他一个人用了午饭,这是我见过他吃的最简单的一顿。他还为我盛了饭,我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他“以前没觉得饭菜这么难吃,”他加了一片肉放到我的碗里,“委屈你了小竹子。”我看着碗里的饭菜,竟闻不出任何味道,不知道是我阴阳两隔,还是因为菜本身寡淡。他静静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几口饭下肚又看向了我的碗。“你看你,以前总说不许浪费,现在怎么盛的饭一口都不吃。”他拿过我的碗,狠狠的往嘴里扒了几口饭。不知道怎么他眼泪就流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到饭里。
“你的饭比我的有滋味。”他吃着吃着就笑了。一顿淡饭,两个人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饭后我们躺在床上,像以前那样,只是这一次少了许多话语。我竟然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阵阵咔嚓声吵醒。我看向旁边他已没了身影,透过窗子看见他正在剪院子里那棵玉兰树。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静静的看着他,洁白的玉兰花瓣飘落,空中沁腻着花香。他捡了几只花苞半开的插到一旁的花瓶里,抱着他径直走到屋内,放到了我的牌位旁。“以前总不舍得剪,这花一年也开不过三四周,你一定要回来看看,好不好。”他拿起我的牌位,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尘,呆坐在旁边一坐就是一下午。第二日:天刚亮,我看见沈知珩起身了。他找出一个青布包袱,把我的牌位装在里面,还有一块叠得整齐的红布。“今天带你去别苑,”他把包袱挎在肩上,像是在跟我商量,“这时候别苑的桃花该开得正好。”他没坐马车,一步步往城郊走,我跟着他。“以前总嫌马车慢,”他扶着路边的树歇脚,笑了笑,“现在才知道,能慢慢走也不容易,走一步少一步啊……”他长叹一声,继续向前走。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们到了别苑,他先用袖子仔细擦了擦院门口的石狮子。“你说这狮子脸总是脏脏的,像没洗脸的小娃娃。”他一边擦一边说,“你看,现在干净了吧”我把手虚放在狮子头上,看着它威严的眼睛,“许久不见了,老东西。”进了院,两株老桃树果然开得繁盛。
他从包袱里取出我的牌位,用红布擦了又擦,摆在石桌上。又从棚子里拿出锄头,从桃花树旁挖出一坛酒。“这坛梅子酒,是去年清明你亲手腌的,”他拧开坛盖,倒了两杯酒,“你说要等今年桃花开了再喝,这样才有滋味。”我坐下看着那坛酒,原来已经过了一年了吗。他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又把另一杯往我这里推了推:“尝尝?
我没放糖,怕你嫌甜。”风一吹,桃花瓣飘落,我伸手想接住花瓣,花瓣却直接飘进酒杯里。
他看着杯里的花瓣:“你看,花儿都来陪你了。”桃花瓣有些落在他肩头,他伸手接住,忽然低声笑起来:“记得吗?你去年在这里撒了我一身花瓣,说‘洞房花烛夜,桃花作媒人’……”我看着头顶的树,仿佛去年就在眼前。“还有去年你在这院里追蝴蝶,摔了一跤,裙摆沾了泥,还嘴硬说‘是蝴蝶先动的手’。”他靠在石桌上,和我一样望着桃树笑,“我当时笑得直不起腰,你还瞪我,说再笑就不给我缝荷包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那是我绣的,不同的是,打开是几颗杏仁糖。
“上次去庙会,想着你喜欢,就多买了些。”他往牌位前放了一颗,“你以前总偷藏这个,说吃多了怕坏牙,却天天揣着。”我看着这里,此刻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想要伸手喝一杯酒,却触碰不到,想要说一句话,却张不开口,明明字里字外的都是我们,但我却好像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我…确实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傍晚收拾东西时,他在桃树洞里摸了半天,掏出个褪色的纸鸢。“这是你扎的‘比翼鸟’,”他把纸鸢展开,竹骨断了一根,“那年放风筝,线断了,你追了半里地,哭着说‘它们飞跑了,不恩爱了’。
”他笑把纸鸢折好,放进包袱:“我回去修修,等下次来,咱们再放一次。”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望桃树,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舍,像是做最后的告别。
走回去的路比来时更费力了,我是飘着的,但我看他的脚已经很跛了。
回到家里天已经大黑了,现在的夜晚仍是寒冷,我和他走进了屋子坐下。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呼吸声,他跟想到什么似的,冲向我的梳妆台,打开格子,看到里面完整的栗子糕。拿起来猛的往桌上一拍,声音陡然拔高:“姜柏竹!你怎么不吃!
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我吓了一跳,这是我第一次听看见他生气,他对我总是温温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