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抱着一摞厚重的法律文献，站在高耸的玻璃幕墙前深吸了一口气。

德恒律师事务所的金色标志在晨光中闪耀，刺痛了她因熬夜准备而干涩的双眼。

今天是实习第一天，她提前半小时到达，生怕给任何人留下不守时的印象。

她的西装裙是向室友借的，稍微大了些，但已经是她能准备的最得体的装扮。

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因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实习生？”前台小姐头也不抬地问，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是的，我叫林晓，是来实习一周的。

”林晓的声音比预期中要稳定，这让她暗自松了口气。前台终于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略显宽大西装裙的女孩，“会议室在右边第三间，李律师正在等你。

”林晓点点头，调整了一下抱文件的姿势，走向指定的会议室。门虚掩着，她小心地用胳膊肘推开，然后僵在了门口。会议室里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正在通电话。

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完美勾勒出他宽厚的肩膀和挺拔的身姿。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是的，合同第七条款必须修改，否则我们宁愿放弃这次并购。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林晓屏住呼吸，试图悄悄将文件放在会议桌上，却不料一叠文件从她手中滑落，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男人转过身来，眉头微蹙。林晓慌忙蹲下收拾，脸颊烧得发烫。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在安静的会议室里似乎格外响亮。“对不起，我——”她抬起头，瞬间失语。他看上去三十出头，五官分明如雕塑，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注视着她，看不出情绪。

林晓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跪在一位显然是高级合伙人面前捡文件，这绝对不是什么专业的第一印象。“新来的实习生？”他问，结束了通话。“林晓。

”她慌忙站起来，差点又碰倒一旁的椅子，“法学院大三学生，来实习一周。”他微微点头，唇角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李铭律师临时有事，这个案子现在由我负责。

我是周景言。”林晓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周景言，德恒最年轻的合伙人，法学院教科书案例的实际参与者。她曾在法律评论期刊上读过关于他的文章，那时她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在这个男人面前如此狼狈。“我知道您是谁，”她说，随即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可能不太合适，“我是说，读过您处理的星海集团跨国并购案。

”周景言挑眉，“那案子枯燥得像晒干的海绵。”“但很有启发性，特别是在跨境法律适用方面。”林晓脱口而出，然后立刻后悔自己的多嘴。

她为什么要反驳一个合伙人？第一天的第一小时，她已经在职业生涯自杀的边缘试探。

出乎意料地，周景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你看完了全部五百页的判决书？”“六百二十页，”林晓纠正道，随即脸更红了，“抱歉，我不是要——”“不必道歉，”周景言打断她，这次唇角上扬的弧度明显了些，“准备好开始工作了吗，林同学？”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晓完全沉浸在法律研究中。周景言交给她的任务是为一宗复杂的知识产权案件做先例检索。

她全力以赴，仔细梳理每一个相关案例，不时做笔记。办公室的空调温度适宜，但她仍感到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中午时分，周景言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她所在的小会议室，“进展如何？”林晓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找到了十七个可能相关的先例，其中三个特别有力，两个对我们不利但可以区分适用。”周景言拿起她的笔记快速浏览，沉默片刻后说：“比李律师上次找的正式律师做得还好。

”林晓不确定这是称赞还是仅仅陈述事实，于是简单回答：“谢谢。”“一起吃午饭吧，”周景言出人意料地提议，“我需要了解你的研究发现，下午就要和客户开会。

”餐厅高级得让林晓不知所措。水晶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芒，白色桌布一尘不染。

服务员领他们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座位，周景言自然地为她拉开椅子。

整个过程林晓都担心自己会用错餐具，或者不小心打翻水杯。“所以，为什么选择法律？

”周景言在点完菜后问道。林晓犹豫了一下，不确定是否应该给出标准答案还是真实想法。

“听起来可能老套，但我真的想帮助人们解决问题。法律不只是条文，它是社会的框架，是保护人们权益的工具。”周景言凝视着她，那种专注的眼神让林晓感到他似乎在读取她脑海中的每一个想法。

“大多数实习生都会说想进大所赚大钱。”他评论道。“赚钱没什么不对，”林晓说，“但如果只是为钱，我不会快乐。我希望有一天能专注于公益诉讼，为那些请不起好律师的人提供帮助。”对话自然地继续着，从法律哲学到法学院趣事，再到周景言早年做律师时的经历。林晓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笑了好几次，甚至忘记了她是在和一位高级合伙人共进午餐。下午回到办公室，林晓注意到周景言看她的眼神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每当她抬头，总会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那种专注而深沉的眼神让她既紧张又莫名地感到雀跃。

第二天，他们一起准备客户演示。周景言对细节的要求极高，但每次指出问题时总是就事论事，从不人身攻击。“这里的数据需要更直观的呈现，”他指着幻灯片说，“客户不是律师，他们需要一眼看懂重点。”林晓思考片刻，“我们可以用可视化图表，将时间轴与侵权事件对应起来。

就像医学法律案件中常用的那种伤害演进图。”周景言点头，“好想法。能今天完成吗？

”“当然。”林晓毫不犹豫地回答，尽管这意味着又要熬夜。她瞥了一眼周景言，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傍晚时分，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周景言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看到林晓还在埋头工作。“你需要休息一下，”他说，“我正要叫外卖，一起吗？

”于是他们又一次共进晚餐，这次是在会议室里，被法律文件和笔记本电脑包围着。

不知怎么的，谈话从工作转向了更个人的话题。林晓谈起她长大的小城，她的单亲母亲如何辛苦工作供她读书；周景言则分享了留学经历和在顶级律所工作的挑战。

“很多人只看到光环，没看到代价，”他说，松了松领带，“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是家常便饭。有一次我在办公室熬了四天，最后助理不得不提醒我该换件衬衫了。”林晓笑了，“那你为什么坚持？”周景言凝视着她，眼神变得柔和，“因为当我帮助客户解决一个几乎不可能解决的问题时，那种成就感无可替代。就像下棋，最高难度的对局才最值得全力以赴。”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相信法律能真正改变世界，即使只是微小的一步。

”林晓感觉到他话中有话，但不敢深思。

这个男人的每一面都让她越发着迷——不仅是他的专业素养，还有他隐藏在严肃外表下的理想主义。第三天，一件意外发生了。他们在准备出庭材料时，发现一份关键文件不见了。李律师的助理匆匆赶来，暗示是林晓归档时可能弄丢了。

“我确定按照编号系统放在了正确的位置，”林晓坚持道，尽管内心恐慌不已。

她回忆起自己仔细检查每一份文件的场景，确信自己没有出错。

周景言平静地吩咐：“让我们全部人一起找，而不是追究责任。”一小时后，是周景言自己在复印机后面找到了那份文件，显然是有人复印后忘记放回。

他没有指责任何人，只是对李律师的助理说：“看来是复印时落下了，以后请大家更小心一些。”事后，他私下对林晓说：“我知道不是你。

你的工作一直无可挑剔。在律所，有时候你会遇到推卸责任的人，记住，事实总会水落石出。

”那句简单的认可让林晓感到一股暖流涌过心间。她意识到，周景言不仅注意到了她的工作，还在教她如何在这个复杂的环境中生存。第四天，他们一起出庭。林晓坐在旁听席，看着周景言在法庭上从容不迫地陈述论点，逻辑清晰，言辞有力，法官明显倾向于他的论证。

那一刻，林晓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敬佩和……心动。

她注意到周景言在陈述间隙偶尔会瞥向她所在的方向，每当这时，他的眼神会微微柔和，仿佛在与她分享某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瞬间。晚上，律所为一位资深合伙人举办退休派对。

周景言出人意料地邀请林晓参加，“这也是实习的一部分，了解律所文化。”派对上，林晓发现自己不时被周景言介绍给其他合伙人。“林晓，法学院的高材生，她的研究工作为我们这次案件提供了重要支持。”他总是这样介绍，让林晓感到自己被重视，而不仅仅是个实习生。酒精作用下，林晓放松了许多，甚至和周景言跳了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