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最后记得的，是急诊室惨白的灯光和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

连续三十六个小时连轴转，从车祸现场的紧急抢救到重症病房的多器官衰竭患者守护，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耳边同事的呼喊像隔了层厚厚的水，最后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

再次睁眼时，不是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而是混杂着泥土腥气和霉味的潮湿空气。

他想抬手揉眼，却发现胳膊细得像根晒干的芦苇，指尖还沾着黑黢黢的泥垢。

低头一看，身上裹着的是件打满补丁的粗麻布片子，布料硬得磨皮肤，露出的小腿瘦骨嶙峋，连膝盖骨都格外突出。

“这是……我的手？”

林砚的声音出口，却是稚嫩得发尖的童音，带着未脱的奶气，还因为喉咙干涩而沙哑。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西周——这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漏着光，几根朽坏的木梁勉强支撑着，墙角堆着些干草，唯一的家具是一张快散架的木板床，身下垫着的稻草硬邦邦的，还藏着不知名的小虫子在爬。

记忆像是断裂的胶片，突然有陌生的画面涌入脑海：这具身体的原主叫“阿砚”，今年五岁，是太古国清溪县下辖柳溪村的孤儿。

半个月前，爹娘上山采野果时遇到山洪，连尸首都没找回来，只留下这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和一屁股给爹治病欠下的债。

原主又怕又饿，昨天在河边想抓鱼充饥，不小心滑进水里，冻得没了气息，才让来自现代的林砚占了这具身体。

“太古国？

清溪县？”

林砚消化着这些陌生的信息，心脏沉了下去。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外科医生，穿越到了这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古代，还成了个一穷二白、连饭都吃不饱的五岁孤儿。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起来，那是长时间未进食的饥饿感，尖锐地刺着胃壁。

他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

土坯房的门是用几块破木板拼的，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哀鸣。

门外是一片开阔的田野，远处有连绵的青山，近处的田埂上稀稀疏疏种着些庄稼，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农人扛着锄头走过，看到他时，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又匆匆移开视线。

柳溪村依着一条小河，原主的记忆里，那条河里有鱼。

林砚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别说银子，连个铜板都没有，家里的米缸早就见了底，只剩下几粒发霉的谷子。

想要活下去，必须先解决吃饭的问题。

他走到河边，河水清澈，能看到水底游动的小鱼，大多是手指长的麦穗鱼和白条鱼。

这个季节的河水还带着凉意，林砚咬了咬牙，脱掉脚上破烂的草鞋，赤着脚踩进水里。

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脚踝，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但饥饿感压过了寒冷。

他没有渔网，只能找了根长树枝，在一端削尖，学着记忆里村里其他孩子的样子，屏住呼吸盯着水里的鱼。

可孩子的身体协调性太差，好几次鱼就在眼前，树枝却偏了准头。

首到太阳快落山，他才终于叉到两条巴掌大的鱼，手也冻得通红，几乎失去了知觉。

回到破屋，林砚找了块石头当灶台，又捡了些枯枝，用石头碰撞打火——试了几十次，手指都磨破了皮，才终于生起一堆火。

他把鱼处理干净，用一根细木棍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没有盐，没有调料，只有鱼肉本身的鲜香。

可当第一口鱼肉塞进嘴里时，林砚还是觉得无比满足，那是活下去的味道。

夜幕降临，土坯房里只有篝火的微光。

林砚靠在墙角，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念现代的父母，想念医院的同事，想念无菌手术室里精准的器械，可现在，那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既来之，则安之。”

林砚对自己说，“林砚己经死在急诊室了，现在活着的是阿砚。

不管多难，都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活下去。”

他摸了摸自己瘦弱的胳膊，眼神逐渐坚定。

明天，他要去山上砍些木头，把漏雨的屋顶修好；要多抓些鱼，不仅够自己吃，或许还能拿到镇上换几个铜板；还要去挖些野菜，补充口粮。

他有的是力气——虽然现在这具身体还小，但他有成年人的意志和知识，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洒下清冷的光。

林砚裹紧了身上的粗麻布，在篝火边蜷缩起来。

明天，将是他在太古国奋斗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