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我躺在床上，听着这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里闷得很，窗户缝里渗进来的风带着一股湿土味儿。

我妈在隔壁屋咳嗽了几声，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

她最近咳得厉害，可家里没钱买药，只能忍着。

我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又拿出来看了几遍，"我想看海"西个字都快被我摸烂了。

晓冉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小时候我们用树枝在地上划出的痕迹。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赶紧把纸条塞回兜里，翻身坐起来。

透过窗户缝往外看，一个身影从墙根底下溜过去，低着头，看不清脸。

我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手刚碰到门把手，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打开门，雨幕扑面而来。

那人影己经走到村口了，是个女人，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

是晓冉。

我没多想，抓起伞就冲出去。

雨点打在脸上生疼，鞋底踩在泥水里发出咕叽声。

老槐树下，她站在那儿，浑身都湿透了。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在地上洇出一块块深色痕迹。

我没说话，只是走到她跟前，把伞撑开。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红红的。

“你爸把你锁起来了？”

我问。

她摇摇头：“我偷偷跑出来的。”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我伸手想拉她，又缩了回来。

“裁缝铺的事是真的？”

我声音有点哑。

她没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

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在她脸上划出道道痕迹。

“不是说好要看海吗？”

我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去看海的。”

她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我不想拖累你……你家的情况我都知道……”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是走了，才是我最大的拖累。”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像是要把胸腔都震破了。

远处传来一阵雷声，轰隆隆的，像是要塌下来似的。

“你看，连老天都在替我说话。”

我笑了笑，但笑得很难看，“你说过，云像海浪的时候最美。

现在这乌云，不就是海上的暴风雨吗？”

她终于笑了，虽然眼泪还在流：“你还记得啊……当然记得。”

我握紧她的手，“那天你说，等看到真正的海，才知道云是不是真的像海浪。”

雨越下越大，我的衣服也湿透了。

可我不觉得冷，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

她忽然靠过来，把头埋在我胸口。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那是她用井水洗过的味道。

“如果我走了，你还会等我吗？”

她小声问。

我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抱住她：“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等你。”

我话音刚落，她的手轻轻环住我的腰。

雨声忽然小了些，风卷着湿发贴在她脸上。

我松开她的手，把伞柄塞进她手里。

“你先回去，别淋坏了身子。”

她没接，只是抬头看着我：“那你呢？”

“我去镇上找王叔，听说他明天要去兰州拉货。”

我说这话时，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次她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我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她忽然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低头问：“说什么？”

她脸红了，声音更轻：“我说，等我回来。”

雨又大了，她转身跑进雨幕里，那把蓝布伞在黑暗里晃了晃，消失在村口。

我站在原地，听着雷声滚过天际。

远处的山影黑压压的，像一只沉睡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