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六年后，我重逢了昔日未婚妻。还将困顿的她养在府外。我深爱自己的夫人，但也享受白月光委身于我的畅快。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一酒楼雅间，同窗沈铭抿了口酒，调侃道：“楚兄，近来可还好？”我知晓他何意，想到近日种种，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甚好。

”“想当年黎大小姐无论品行、样貌还是才气也算是名冠京城，如今竟甘愿伏于楚兄身下，到底是楚兄有手段。”闻言，我有些不悦，“静初性子高傲，此话休要再提。

”沈铭有些哑然，“如今她不过区区外室，楚兄难道忘了当年之事，还对她余情未了？

”我执杯沉吟片刻。当年，我与静初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随着我们慢慢长大，静初不断绽放光芒，我更加庆幸，她是我的未婚妻。可没想到父亲急病过世，一夕之间我从高高在上的吏部尚书之子，沦为一介白身。黎家就是那时前来退婚。没多久，又转头与平阳侯府定亲。我知道，静初那时也是乐意接受的。所以该如何说呢？

见我没有回应，他又出声：“那嫂夫人呢？”听到对方提及暖暖，脑海中顿时浮现那张充满活力而又肆意的笑脸。“她是我发妻，在我最难的时候嫁给我，一路扶持至今，这种情谊不是其他人随意能比的。”“真羡慕楚兄，与嫂夫人情比金坚，不像我……罢了，还是喝酒吧。”没多久，家仆推门而入，是暖暖的手书。我打开一看，信笺上墨迹未干，仿佛能听见她含笑的嗓音：“夫君何时归家？怀儿想爹爹了。

”我不禁莞尔，跟沈铭打了招呼便往家去。路过点心铺子的时候，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和两包杏仁酥，都是暖暖和怀儿平日里爱吃的。回想起刚才沈铭的失意，他刚因妻妾纷争躲了出来。反观我与暖暖，举案齐眉，伉俪情深。成婚六载，不仅未曾相看两厌，情意反倒愈加深厚。实则，我待她一向周到。而自有了外室后，我对她更是体贴入微。任谁看来，她都是令人艳羡的幸福女子。

我记得那是去年冬日下值回府时，我被静初拦下马车。昔日光芒万丈的黎府千金，完全变成了一个被生活磋磨得形销骨立的妇人。憔悴、枯瘦、困顿。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小脸红彤彤的，一直哼唧哼唧，应该是病了。我的心蓦地揪紧。恍若见昔年明月坠入尘泥，失了清辉，蒙了浊尘。新帝登基后严查盐税，平阳侯获罪入狱，平阳侯府家产被抄。

家眷虽未获罪连累，但也被赶了出来。而她的夫君平阳侯世子，据说因顶撞衙役，被狠狠打了一顿后又丢进了牢里。只剩她独携幼子，赁屋而居，靠卖刺绣为生。

我将她们送至医馆，付了诊金和药费。后又亲自将他们送了回去，留了一些银子。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找到不久后，她竟等在府门前的路口处，做了一些糕点来送给我。看着眼前的桂花糕，多年前她也经常送我。

可此时的味道终究有些不同了。再后来，她又托人送我一幅画，是她亲自描绘。

画上是少年时的我，正是那年踏青时的场景。当时我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立马来到了她的住所。或许是我前段时间的帮扶，一段时间没见，她的面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她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作为答谢，并小酌两杯。酒足饭饱之际，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来到榻边，眼尾泛红。贝齿轻咬朱唇，声若游丝：“楚临，当年退婚是黎家背信在先，可我不过一个闺阁女子无力阻挡。如今你不计前嫌，我无以为报，若你不弃...”我窘迫转身，言辞闪烁：“静初，我们是自小的情谊，何须言谢...”她在身后幽叹，落寞难掩。再转过身看她时，只见外衣已经褪去。

我一时头脑发昏，将她拥入怀中，狠狠吻了上去。窗外雪虐风饕，屋内暖香氤氲。

那日归家已晚。车马行至巷口，远远见暖暖裹着厚裘在府门前张望。见我归来，她赶紧迎了上来。我事务繁多，故她从不追问行踪。二我很快适应了这般生活。

我将静初母子安置在一处小院，三不五时便前来与她私会。纵使境遇变迁，静初在我面前始终带着傲骨，或者说，她深谙我痴迷的便是这份孤高。

令我不禁忆起年少时光。沈铭大惑不解：“黎静初昔日确乃才女，可如今，与嫂夫人相差何止云泥？”他不懂。有道是，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困其一生。

静初便是那求不得，以及我内心深处阴暗处，隐匿着一种今非昔比、大仇得快的快感。而今，她在我的怀中，这让我每番与她云雨时，都会生出极大满足。黎静初的出现，恰是我如今平步青云的最好见证。当然，我从未想过把静初带进府中，姑且不提她身份如何。

单是暖暖与我情投意合，举案齐眉，心中便再也容不下旁人。她生性乐天知足，与之相处，只觉得自在惬意。更何况，成亲前我便答应她此生唯她一人，绝不纳妾。还有静初的儿子，子晋。他唤我“楚伯伯”，每见必缠着不放。可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虽有点小聪明，但那种刻意的讨好一眼便能令人看出。而且都六岁了还未开蒙，想到我的怀儿，只觉得侯府的孩子也不过尔尔。更别说带他进府，来分夺怀儿的东西了。怀儿自小聪慧过人，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不会让人打破这份平静。所以静初这件事，我绝不敢让她知晓。

她知才会痛，才构成实在的伤害。若不知呢？一切皆如往昔。甚至因着愧疚，我对她愈发体贴入微。每年我的生辰，暖暖都会特地亲自下厨准备菜肴。清早便着手准备，洗切炖炒，忙碌整日，候我归家共享佳宴。而我亦会提前处理完公务，尽早回府，一家三口说笑间，用膳闲谈。可今年，却见黎静初又在半路拦住了我。问：“可否为你庆生？

”我犹豫片刻，应下了。这半年来，静初确如所言，未曾提过分要求，甚至每番云雨后，细细替我整理衣冠，生怕留下破绽。我想，她许是心中不快。可以理解。

与暖暖和怀儿来日方长，可过无数生辰。不差这一回。我让小厮回府送信，告诉暖暖今夜有上峰宴请，不便推辞，需晚归。不料那日刚踏进静初的卧房，便被被一个身影扑在身上。她身着透肤纱裙，大胆放浪至极。在锦衾间似要将我吞噬殆尽。

她用尽百般花样，索求无度。再醒来时，看更漏竟已子时。霎时心慌，急忙起身整装。

黎静初忽扑上来，在肩头轻咬一口，眼尾泛红：“是我的错，不该耽搁你这般久。

”她这般模样又令我心生歉疚。系好衣带，温声安抚：“过些时日，带你去外地游览。那时，我们便如寻常夫妻，任你唤夫君也好，吩咐也罢！”她破涕为笑：“油嘴滑舌！”归家时，我以为暖暖早已安寝。她作息素来规律，子时睡卯时起，多年如是。

推门却见她斜倚在小榻上睡着了。一旁的桌上摆满了各种饭菜，都是我素日里爱吃的。

我轻声唤她，暖暖方才睡眼朦胧地醒来。怔愣片刻，嫣然一笑。“夫君，生辰安康！

”我抿唇：“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小心着了凉。”她掩口打哈欠：“等你一起吃饭过生辰嘛。

可你陪上峰，又不便差人打扰...”“你还尚未用膳？”我愕然。

她笑吟吟道：“我还不饿。只先让怀儿吃了一些，到了时辰就让他去睡了。”看着她这样，胸腔突然不知为何燃起一股无名怒火，扬声道：“什么时辰了你自己看不到吗，我说了归期不定，定是在外用过膳了，你就不知道自己先吃吗？”暖暖一怔，轻声问：“夫君怎么了？”我霎时回神：“抱歉。今日我有些累了，先歇了。

”说罢逃也似地转入内间。就在我躺在床上兀自品咂这莫名心绪时，身后窸窣声响，温暖身躯贴了过来。“夫君，不要生气啦。我知道你心疼我，下回定会先用膳。

今日在外可是受了委屈？要不要...？”这是我们闺中默契。若一方心绪不佳，另一方便主动求欢，以夫妻温存慰藉。许是在黎静初处放纵太过，我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愈急愈躁，愈躁愈不成事。甩开她缠绕过来的手臂，压抑着嗓音道：“今日罢了。

”自那晚起，暖暖便生气了。一大早便默不作声出门去了。印象中，她鲜少嗔怒。

即便身处逆境，一直活的那么肆意，欢快。而我自幼在压抑家风中长大，又经历丧父、退婚。

即便后来中举做官，这些年在官场有所成，但始终活得紧绷。与她相伴的这些年，才慢慢学会放松。接连两日，暖暖一句话不跟我说。怀儿一旁见了都给我使眼色。小小年纪，眼中又是不解、又是担忧、又是鼓舞、又是嫌弃的，看的我好笑。今日下值早，我知晓暖暖还在大理寺卿府的赏花宴中还未回府，便亲自来接她。周围人来人往，她见我站在马车旁，只得向我走来，扶着我的手上了马车。马车内晃晃悠悠，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发钗。她瞧都不瞧。我看着她冷着眼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极了。

抓起她的手往我脸上拍了一下。“全是这张嘴的错！该打！娘子若是不解气，再多打几下。

”她看着我，抿唇不语。我又作势欲跪，惹得她急忙搀扶。她“噗嗤”一笑。“罢了，此番暂且记下！”我嬉皮笑脸：“早知娘子大度！”她沉默片刻，正色道：“下不为例。

”我连连称是，她这才展颜。一切恢复如常。三几日后，京城逢大雨，气温骤降，我的喉疾又犯。好不容易天气放晴回暖，暖暖欢天喜地说约得名医诊脉，尤其诊治顽固喉疾甚是拿手，就在城外。便等我明日休沐一起去看诊。我沉吟片刻。

子晋前些日子爬树伤了腿，在房间休养了好长时间有些憋闷，原本我答应他们娘俩这次休沐去城外踏青，便回了暖暖：“下次吧，明日我有些事。

”暖暖点点头，不以为意。次日。我接上静初母子前往城外，玩了一天，很是惬意。

等返程时经过一段窄路，前面因一辆马车损坏，一时间堵的后面的车子都过不去了。

我下车查看。却没想到竟然撞见暖暖和怀儿。暖暖看向我时，我脑中闪过数十念头。

“夫人怎么会此？”我故作惊讶。她见真是我，愣怔片刻，杏眼圆睁。“夫君？你怎在此？

”随即又看向马车里的人，“这位是...”黎静初神情淡漠，与她相视片刻，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夫人是？”暖暖眉心微蹙。我忙解释。“这位是我夫人和幼子。

暖暖，这位是韩夫人，我俩自幼相识。恰逢我出城办事，回来时见她母子二人没有雇到马车，便捎载他们一程！”暖暖是认识静初的。只见她偏头看我：“正好我的马车坏了，那便一起回吧。”说罢便带着怀儿上了马车。五个人待在小小的马车中显得有些拥挤，一时间相坐无言。这时，子晋出声道：“楚伯伯，今天晋儿好开心，下次你休沐还能带我和娘出来玩吗？”我怔愣住，暖暖和怀儿齐齐看向我。尤其是怀儿，眼中尽是震惊、生气和委屈。反观暖暖，我竟一时间看不透，便慌忙解释：“是正好遇到，便陪孩子玩了会又返程的。”旁边的静初也解释：“小孩子瞎说的。

今天若不是遇到了沈大人，我们母子二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夫人莫见怪。

”可一向知书达理、待人温和的暖暖竟冷着脸不搭话，让静初下不来台。回府后，暖暖再次冷着脸对我一言不发。就连怀儿都不搭理我了。平日里，因她总是柔和的，带笑的。

加之天生笑唇，仿佛永远含喜。还有怀儿，并不像其他人家的父子那般疏离，与我甚是亲厚。

此番经历这种境遇，让我一时间寝食难安。虽然回来后暖暖并没有再质问我什么，但我忽觉心虚。这般心虚令我慌乱，在一日用膳时下意识问出口：“暖暖！

你莫不是怀疑我与静初之间还有什么！”她凝视我片刻，并没搭话我姿态愈显愤怒。

“我不过恰好遇到他们母子，顺带捎他们一程，而你却如此让人下不来台。

这几日又摆出如此脸色。”她思忖片刻，神色平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夫君不懂？

更何况，那个孩子的话，真是瞎说吗？”我瞪视她，一时语塞。她偏首，递来一碗鸡汤：“可要在用些？”次日，暖暖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只有怀儿，依然是对我有些爱搭不理。我买了好些个玩意，又花了好几日才把他哄好。

一时间我既觉得窝囊，又觉得庆幸。看其他同僚三妻四妾，好不惬意。再看自己，罢了罢了。

暖暖并非翻旧账之人，事情了了便好。未料。未了的反倒是黎静初。那日我刚回到府中，却听门房说静初上门拜访，恰好这时暖暖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来叫我过去。厅堂中，有个丫鬟正为两人斟茶。我刹那惊慌后迅疾镇定，露出疑色，“韩夫人？何以光临寒舍？

”静初嫣然一笑，指着一旁的锦盒，“楚大人，感念大人那日带我们母子进城，特备薄礼登门致谢。”“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韩夫人太客气了。”鹿泱泱斟茶毕，抬头望我：“韩夫人方才还说，她现居住的小院，是夫君帮忙找的。”我心一紧，忙道：“之前我见他们母子孤苦无依，这才伸以援手。”鹿泱泱垂眸未语。

黎静初小坐片刻起身告辞。我客气相送。总算未惹麻烦。隐隐又觉刺激。心想下回去静初处，定要好生惩戒她。沉吟着落座，忽然听到暖暖在对案问：“这件事情，为何我不知晓？

”我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小院之事。“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提起。”“楚临，她跟你有过婚约，非但不知避讳，如今又三番两次叨扰与你。而作为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