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砾里开不出玫瑰秦之年朝暮最新小说推荐_完本小说免费阅读砂砾里开不出玫瑰(秦之年朝暮)
1 断弦之痛纪棠离开那天,他弹断了吉他最粗的那根弦。多年后她带着儿子回来,指尖戴着别人的婚戒。如果我也是北西族,你会娶我吗?她笑着问,眼里却有沙。会。
我喉咙发烫。可当她丈夫出现时,我愣住了——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家族逼我联姻那晚,我掀了订婚宴追到南族。却看见她踮脚吻着那个我:朝暮是年少的梦,你才是我的岁岁年年。
-----------------------------2 风沙重逢北西城的风,永远裹挟着粗粝的沙。它们无孔不入,钻进衣领袖口,刮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细微却顽固的刺痛。这痛感如此熟悉,像极了记忆深处某个早已远去却又从未真正消散的黄昏,闷雷般滚过心口。我抱着儿子安安,站在出站口汹涌的人潮里,望着这座被风沙日夜侵蚀的边城,恍惚间竟有种撕裂时空的错觉。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风沙,迷了我的眼,也迷了我的心。安安在我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小手指着远处灰黄色天际线下几株倔强挺立的胡杨:妈妈,树!好高的树!童音清脆,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我沉沦的思绪。我低头亲了亲他被风沙吹得微红的小脸蛋,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嗯,那是胡杨,很厉害的树,不怕风沙。风更大了,卷起地上干燥的沙尘,打着旋儿扑向行人。我下意识地侧身,将安安的小脑袋护在臂弯里,自己却结结实实迎上了那阵风沙。细小的沙砾打在脸上,针扎似的疼,眼睛瞬间就模糊了。
我狼狈地抬手去揉,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拨开浑浊的风沙,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我面前。
高大的轮廓,熟悉的步伐,带着一种仿佛能踏碎一切阻碍的力道。他停在我身前半步,恰好挡住最猛烈的风头,投下一片带着体温的阴影。我僵在原地,揉眼睛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冰凉。纪棠?声音低低的,带着北西城特有的干涩质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弦。我用力眨了眨刺痛的眼睛,视野终于清晰。眼前的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工装夹克,拉链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 T 恤。
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不羁地搭在宽阔的额前。他的眼神,如同北西城深秋的夜空,幽暗,深邃,沉淀着太多我看不懂也再不敢去触碰的东西。可那微微上挑的嘴角,那眉宇间一抹仿佛刻进骨子里的、混合着不驯与温柔的独特气质,瞬间将我拽回那段被风沙和心跳声填满的岁月——朝暮。时光这把刻刀,在他脸上留下了更深的轮廓,下颌线愈发硬朗,眼神也沉淀了更多重量,但骨子里那份张扬又熨帖的温度,却一丝未变。朝暮?我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干涩。嗯。他应了一声,目光随即落在我臂弯里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的安安身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随即涌上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探寻、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柔软。这是?
我儿子,岁安。我稳住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朝暮的视线在安安的小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的薄纱。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对我,而是对着安安:来,叔叔抱?风大,妈妈累了。
安安向来不怕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又有点酷的叔叔,竟真的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朝暮熟练地将他接过去,安安稳稳地抱在臂弯里,另一只大手自然地护住孩子的后背。安安好奇地抓了抓他夹克上的金属拉链头,发出咯咯的笑声。朝暮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嘴角那点惯常的痞气悄然融化,化作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这画面,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我心底最深处那块从未愈合的旧伤疤。工作?他抱着安安,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简短地问。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嗯,总部派我来跟进北西分部的项目,预计三个月。我移开视线,看着远处被风沙模糊的地平线。住哪儿?公司安排的酒店公寓,离分部不远。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抱着安安转身:走吧,车在那边。风太硬,孩子受不了。
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干脆,那个在篮球场上呼喝奔跑、又会在晚自习后默默把我冰凉的双手揣进他温暖外套口袋的少年。
北西城的日子,在风沙和项目进度的双重裹挟下,机械地向前滚动。朝暮的出现,却像一颗投入这潭死水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法平复的涟漪。
他总是能找到看似极其合理的理由出现在我的工作半径内。项目现场遇到棘手的技术参数,他恰好认识懂行的朋友;安安半夜突发高烧,我抱着滚烫的孩子在深夜街头焦急拦车时,他的越野车会像幽灵般精准地停在面前;甚至公寓的水管爆裂,物业电话永远占线,他挽着袖子,拎着工具箱的身影也会在半小时内敲响我的门。每一次,他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分寸拿捏得滴水不漏。帮忙解决完问题,顶多接过我递去的一杯水,咕咚灌下,然后利落地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楼道或街角的风沙里,干脆得让人心头发空。只有一次,那层滴水不漏的伪装出现了裂痕。那是个周末,项目暂时告一段落,我带着安安去城郊那片废弃的工厂区。那里曾是北西城老工业的心脏,如今只剩下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沉默地矗立在灰黄色的天空下。断壁残垣间,野草在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开出星星点点不知名的小花。风穿过空旷的厂房,发出呜呜的悲鸣。安安挣脱我的手,兴奋地在巨大的钢铁阴影下奔跑,笑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亮。朝暮不知何时也来了,倚在一根锈蚀的粗大管道旁,静静地看着。安安跑累了,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小脸垮了下来:妈妈,积木,没带。出来得急,他的小书包忘在了酒店。我正想安抚,朝暮却走了过去。
他蹲在安安身边,法似的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几颗不知哪里来的螺丝钉和一小截废弃的、带着绝缘皮的铜电线。
他粗糙的手指异常灵活地翻动着,金属在他掌心碰撞出细碎的轻响。阳光透过厂房的破洞,斜斜地打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不过几分钟,一个用螺丝帽做轮子、电线巧妙缠绕成车身的、简陋却神气活现的小汽车就出现在他掌心。
喏。他把小汽车递给安安,嘴角扬起一抹痞气的笑,眼神却柔软得像春天解冻的溪水。
安安的眼睛瞬间亮了,如获至宝,欢呼着接过,立刻就在满是碎石的地上推着跑了起来,嘴里模仿着引擎的呜呜声。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蹲在地上陪孩子玩简陋玩具的男人,看着阳光描摹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专注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胀得几乎无法呼吸。这一幕,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阳光炽烈的午后,在校园后那堵爬满藤蔓的老墙下,他也是这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痞笑,用随手捡来的草茎编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蚂蚱,递到因为考试失利而闷闷不乐的我面前。风卷着沙尘和铁锈的味道吹过,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竟有些模糊。那根绷了许久的、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被眼前这过于温柔的幻象,被心底汹涌而出的巨大遗憾,猛地推到了崩断的边缘。
朝暮。我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几乎散掉。他闻声抬起头,眼里的温柔笑意还未完全散去。我看着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个日夜、被理智死死压制的话,终于还是冲破了堤防,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酸楚,脱口而出:如果…如果我也是北西族的女孩,我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潭里打捞起一丝当年的痕迹,当初…你会娶我吗?废弃工厂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风声呜咽着穿过空洞的钢铁骨架,卷起地上的沙尘,迷了眼睛。那句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终于挣脱了理智的枷锁,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冲口而出。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我自己。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只有风沙依旧,发出永不止息的低吼。
朝暮维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背对着我,宽厚的肩膀在褪色的工装夹克下绷成一道僵硬的线条。
他手里捏着一颗给安安小汽车准备替换的螺丝帽,金属的冷光在他指间闪烁。
他没有立刻回头。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终于动了,缓缓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转过来,逆着从厂房破洞漏下的、浑浊的光线,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令人心悸的咯吱声。最终,他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我仰起头,看清了他的脸。那张曾经写满不羁和张扬的脸,此刻每一寸线条都紧紧绷着,下颌咬得死紧。他的眼睛,那双无数次在记忆里熠熠生辉、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此刻深得像北西城最寒冷的冬夜,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痛苦和灼热。那眼神烫得我几乎要退缩。他死死地盯着我,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堵在那里,灼烧着他的声带。终于,那个字,带着砂砾摩擦般的粗粝和不容置疑的重量,从他紧抿的唇间迸了出来:会。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心湖。所有的假设,所有的遗憾,所有的如果当初,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一个迟来的、却又毫无意义的答案。
巨大的酸楚和一种近乎虚脱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涌上眼眶的滚烫湿意。风沙更大了,迷蒙了视线。3 南城幻影棠棠?安安?
那温和清朗、带着南族水乡特有韵律的嗓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深处另一扇尘封的门。那扇门后,是潮湿的、带着栀子花香的南城雨季。
距离我离开北西城,离开朝暮,已经整整两年。七百多个日夜,足够风沙掩埋许多痕迹,却无法吹散心口那道名为朝暮的烙印。北西族的规矩像冰冷的锁链,锁死了我所有的奢望。我像一尾离水的鱼,被家族的意志裹挟着,回到了故乡南城,机械地生活,麻木地工作,灵魂却仿佛永远留在了那片粗粝的风沙里。那天,南城下着缠绵的细雨,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我刚结束一个冗长而压抑的会议,身心俱疲。
我拒绝了同事聚餐的邀请,只想快点回到那个空荡荡的、被称为家的公寓。我撑开伞,走进雨幕,高跟鞋敲打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溅起细小的水花。雨丝斜织,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心情。我低着头,只想快点穿过这条熟悉的巷子。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溅起的水花差点打湿我的裤脚。
我下意识地蹙眉后退一步。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小姐,请问『听雨轩』茶楼是往这个方向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带着纯正的南族口音,语调不急不缓,像潺潺流过青石的溪水。
我心不在焉地抬手指了指前方:前面路口左转就是。我的目光随意扫过车窗内的人影。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挺括白衬衫的轮廓,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多谢。
那人礼貌地道谢,似乎准备升起车窗。就在车窗即将合拢的瞬间,巷口一家店铺的霓虹灯牌骤然亮起,红绿的光晕穿透雨幕,恰好照亮了车内那张微微转过来的脸。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
我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握着伞柄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伞骨不堪重负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那张脸!
那张深刻在她骨髓里、夜夜入梦的脸!朝暮?!不!不可能!朝暮在北西,在北西那该死的风沙里!他怎么会出现在南城?怎么会坐在这样一辆陌生的车里?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狂喜瞬间攫住了我,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我失神地向前踉跄一步,雨水打湿了鞋面也浑然不觉,眼睛死死地盯着车窗内那张脸,仿佛要将它烙印在灵魂深处。车窗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动作顿住了。
他完全转过身,目光透过车窗,带着一丝困惑和探究,落在了我惨白如纸、写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上。四目相对。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像,太像了!那眉骨的弧度,鼻梁的挺直,下颌的线条……几乎是朝暮的翻版!然而,仅仅是一秒,或许更短,我就捕捉到了巨大的不同。那双眼睛!朝暮的眼睛,是北西荒野上桀骜不驯的孤狼,是燃烧着火焰的深潭,充满了侵略性和滚烫的温度。
而眼前这双眼睛,却像南城最宁静的湖泊,深邃,温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静和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在其中掀起真正的波澜。他的气质是内敛的,像一块温润的玉,而非朝暮那柄锋芒毕露、带着砂砾质感的刀。不是他。不是朝暮。
巨大的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可笑的狂喜,将我从虚幻的云端狠狠拽回冰冷的地面。心口那个刚刚被希望撕开的伤口,此刻汩汩地涌出更深的绝望和疼痛。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狼狈地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涌上眼眶的滚烫湿意。小姐?你还好吗?
车窗内的人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关切。他似乎推开了车门。我猛地惊醒,像被烫到一般,慌乱地后退一步,语无伦次:没……没事!谢谢!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冲入雨幕深处,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音凌乱而急促,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失控滚落的泪水,一片冰凉。我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那张酷似朝暮的脸,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出了我心底最深的狼狈和无法愈合的伤疤。
它提醒着我,那个在风沙里对我痞笑、为我弹断吉他弦的少年,那个我曾用整个青春去爱的人,此生,注定与他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以为那只是一次荒谬的、令人心碎的偶遇。命运却像一个残忍的编剧,不肯轻易放过她。
一周后,在一个由南城商会举办的、格调高雅的慈善晚宴上,作为合作方代表的我,再次见到了那张脸。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站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正与几位气度不凡的长者交谈。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和与朝暮如出一辙的侧脸轮廓,却赋予了他一种截然不同的光华——沉稳,从容,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优雅和距离感。
他是秦之年,秦氏集团的少东家,南城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我端着香槟杯,远远地看着,指尖冰凉。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惊涛骇浪后,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原来是他。
原来那个在雨巷中给我致命一击的幻影,有着如此显赫的身份。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