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日留学之白月光与朱砂痣莉娜美子完结版小说阅读_完整版小说免费阅读赴日留学之白月光与朱砂痣(莉娜美子)
二十七岁的我,那时正在康宁医院精神专科医院接受治疗。罪名是纵火烧家。
医院不算大,是独栋的七层楼建筑,实际使用的只有四层。我就住在第四层。医院的后面有一块不算小的田地,从楼上偶尔可以看见头戴斗笠的工人在劳作。那次住院为时三个月,我目睹了他们从犁地、播种、到盖塑料棚的整个过程。医院大楼左边是临时安置区,不过一般作为病人的放风区域使用。因为完全露天,所以我们想要放风不仅要看医生有没有时间,还要看天公给不给面子。
有一日放风,医生照例组织病员跳康复操,走圈,唱歌。
康复操,说是康复操,其实就是病人们傻乎乎地站在规定的圆点上左摆右摇,认真跳的几乎一个没有,就连能正好站在原点上排成队列的也寥寥无几。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会住在这所病院的都是些有精神疾患的人,唯一的区别就是病情的轻重。
跳完操就该走圈了。由于我住在四楼病区,只有走圈的时候才有机会和三楼的病友聊些什么。顺带一提,放风时二楼、三楼和四楼的病人是在一起的。一楼是医生的工作区,二楼是女性病区,三、四楼是男性病区。
这里有一个奇人趣事、三楼有个一米九的高个儿,他是个牛人,我来时他已经住了大几个月。本来进来三个月不打架就能出去,可偏偏三个月后又三个月,每逢将要出院他就会与人产生一次矛盾,导致大打出手,也不知是不是他命中该有此劫。我总会和他一起走圈,因为我觉得他说起话来还是和善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想要大打出手的心情,住院中一直被和失心疯的患者关到一起,他们会时不时地发出怪叫,我也时常被烦得想教训他们一顿,但考虑到“加刑”的可能性,我选着忍住。
到了唱歌时间,一群病友一哄而上,把负责放风的医生团团围住,场景顿时杂乱不堪。我不爱拥挤,选择了一片树荫坐下。
二月的冷空气尚未散去,沉重的天色笼罩着庞大的楼宇,简直像《呐喊》的背景画一般。让人联想起油画的氛围。
医生组织好点歌后,病人就开始排队唱自己点的歌,这歌声别说是五音不全了,说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好在医生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把背景音乐声开得很大,几乎平齐于病人的声音,才让人勉强知道这是音乐。这时一曲《情深深雨蒙蒙》的旋律响起,那旋律一如既往地使我难以自已,不,比往日更加强烈地摇撼我的身心。
为了不使脑袋胀裂,我弯下腰,手捂双脸,一动不动。很快一位护士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答不要紧,只是有点,有点……我一时语塞。
“快叫医生过来。”没等我说完,护士直接喊了医生。
随后医生便过来,开始了惯例式的询问。例如,哪里不舒服啦,心理状态怎么样啦,需不需要回楼上休息啦,等等。难得的放风,我自然不想上去,但也只是在原地愣愣地摇头。此时我的脑海里正浮想联翩。我想起自己在人生旅途中失去的许多东西——蹉跎的岁月,死去或离去的人们,以及无可追回的懊悔。
“我真的没事,走走就好了。”说着我开始在空地上踱步,但心里却是别的一番景象,我回到了日本留学的时光,置身于东京巨蛋游乐场的夜晚,呼吸着树的芬芳,感受五月春风的轻柔,聆听着儿童的玩闹声。
“你现在状态怎么样?”戴着黑色眼镜的主任医生跟上来问我。
“没什么只是有点伤感。”我答道。
“因为什么事而感伤呢?”黑色眼眶背着手,凝目问起我来。
我再次语塞。人的情感也罢心理也好,哪是只言片语能解释得清楚呢,你这个当心理医生的还要我来教你吗?我又开始发愣,愣着愣着豆大的泪水开始往外渗,我低着头任凭泪水肆意挥洒。
后来医生说我这是抑郁症发病的一种情况,接着便提早结束了我的放风,带我上了楼去。让我一人回到单人间去平复情绪,顺便给我带了几颗药,这事就算草草结束了。
即使在度过了四个年头的今日,那游乐场的景致依旧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如网状编织物的雾霭笼罩着巨大的摩天轮,五月的春风将冬日的痕迹冲洗殆尽。远处的风景青翠欲滴,在雾霭中若隐若现。抬头仰望,飞机的尾迹在空中划出一条笔直的飞机云,和着周围的云朵,一起衬托着即将落幕的晚霞。漫天的星斗在鱼肚白的天空中开始羞答答地展现身影,春风拂过云彩,旋即向杂木林吹去。树上的绿叶簌簌低语,人潮声由远而近地打在无人的街边。我凝眸望去,她正抚着头发在远处的树荫下温柔地注视着一对玩闹着的儿童。蓦地,我感到一阵眩晕,我到底在哪里?从地理角度来说,我的确在日本,查查手机甚至可以详细地列出经纬度。但我的内心依旧如落了一块大石头般茫然不知归处,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应该做出何等反应,说出怎样的话。我被与她之间的恋情带到了不知名的谷底。这里荆棘丛生,不容我有一点欣赏周围风景的闲情逸致。仿佛她所注视的远方没有我的存在,我和她之间注定被某种隔阂所天各一方。
那时我始终在那不知名的谷底里无法自拔,即使多年后,那种束缚感依旧历历在目。那游乐场的摩天轮,春日的夕阳,天空的飞机云,玩闹的孩童,接踵闯入脑海,而且那般清晰,清晰得可以用手指描摹下来。可唯独这份光景里没有她。她到底去哪里了呢?她那份坚强,纯真与包容,这些人性中至美的地方到底去哪了呢。现在我就连她的脸也忆不起了,我所能把握的只有空不见人的背影罢了,我与这背影一起被困在了这里。
这年我时值二十又七,是与青野圣分别的第四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