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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3 08:31:07
沈府正厅的鎏金铜炉里燃着安息香，烟丝如游蛇般缠上梁间悬着的水晶灯，将满室宾客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及笄礼的赞者刚唱完“一加礼”，沈昭身着翟衣跪在蒲团上，耳后垂落的珍珠串随着叩首的动作轻晃，恰好遮住那片昨夜被她反复摩挲的皮肤——那里本该有块与青杏相似的胎记，却不知被生母用什么法子掩去了。
“二妹今日瞧着格外精神。”
沈清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穿着同色的襦裙，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说话时故意让步摇上的珍珠扫过沈昭的手背，“想来是昨夜母亲那碗雪莲汤见效了。”
这副姐妹和睦的模样，与前世及笄礼上如出一辙——彼时沈清也是这样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转头就捧着那本伪造的诗集，在众人面前哭诉自己“才疏学浅，不及二妹万一”。
“姐姐费心了。”
沈昭抽出被她攥住的手，指尖在袖中轻轻捻着一枚银针。
昨夜青杏被她逼去请母亲，回来时却支支吾吾说张氏高热不退，此刻正卧病在床。
沈昭用银针试过那碗残药，果然在碗底淬出了牵机散的银黑色，只是剂量极轻，仅够让人头晕乏力，不足以致命。
——看来有人不想让她死得太早，还等着看她在及笄礼上出丑。
赞者唱“二加礼”时，沈明远踏着方步从内堂出来。
他今日穿了件石青色常服，腰间玉带的穗子却系得歪斜，看见沈昭时眉头微蹙，像是在斟酌什么话。
沈昭垂下眼帘，想起昨夜在他书房暗格里瞥见的那封西域密信，信纸边缘印着半朵雪莲，与母亲药碗里的粉末同出一源。
“昭儿，”沈明远在她身侧站定，声音压得极低，“你母亲病着，今日的礼莫要出岔子。”
沈昭叩首的动作顿了顿。
前世父亲也是这般叮嘱，她只当是寻常的告诫，首到后来才知晓，那场及笄礼本就是沈家献给西域的投名状——用她的“才名”做饵，引那些觊觎先皇后遗物的人现身。
“女儿省得。”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能清晰地听见正厅外传来的车马声。
裴砚初该到了，按照前世的时辰，他会扮作琴师混进宾客里，在诗集事发时弹出那曲暗藏杀机的《广陵散》。
三加礼毕，赞者宣布“醴礼”开始，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
沈清捧着个描金漆盒走到厅中，屈膝福身时，步摇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诸位长辈，今日是二妹及笄之喜，清儿无甚贺礼，唯有这册《青鸾集》，是抄录了二妹往日的诗作，望能博大家一笑。”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赞叹。
沈清是沈府嫡长女，向来以温婉贤淑闻名，此刻捧着妹妹的诗集献出来，倒显得姐妹情深。
沈明远捻着胡须点头，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哦？
二小姐竟有诗作传世？”
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抚掌笑道，“沈大人好福气，家中竟有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儿。”
沈清故作羞涩地打开漆盒，取出那本装订精美的诗集。
宣纸泛着细腻的光泽，墨迹圆润饱满，确是沈昭惯常使用的狼毫笔所书。
她刚要递给出言的官员，沈昭却忽然抬手，将侍女捧着的茶盏往那边一倾——“王大人莫急，”温热的茶水泼在诗集上，沈昭的声音清冽如冰，“这册子许是沾了灰，让我先擦一擦。”
变故突生，满厅哗然。
沈清脸色骤变，伸手去抢时己经晚了，茶水浸透的纸页上，原本娟秀的字迹竟如退潮般淡去，露出底下另一层极浅的墨痕——那是首格调俚俗的打油诗，末尾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乌龟。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的手指抖得厉害，诗集掉在地上，纸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二妹，你……你怎能如此作弄我！”
“作弄？”
沈昭缓步走到厅中，拾起那本湿透的诗集。
她的指尖划过纸页，能感觉到表层墨迹下还覆着一层蜡油——沈清定是先用蜡笔写了打油诗，再用墨汁覆盖，本以为天衣无缝，却忘了蜡遇热会融化。
“姐姐这手‘覆笔’的功夫，倒是让妹妹开了眼界。”
沈昭将诗集举过头顶，让众人看清那层层叠叠的字迹，“只是不知姐姐费心伪造我的诗集，是想替我扬名，还是想让沈府沦为京城笑柄？”
沈清的脸霎时惨白如纸，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没有……这真是二妹你的诗，是我亲手抄的……是吗？”
沈昭忽然笑了，从发髻上拔下那支青鸾簪。
簪头的鸾鸟衔着颗鸽血红宝石，是生母张氏留给她的及笄礼，前世她就是戴着这簪子，在众人的鄙夷中被禁足西厢。
“这支簪子，是母亲昨日亲手为我插上的。”
沈昭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扫过厅中噤若寒蝉的宾客，“她说青鸾是瑞鸟，当断则断，当守则守。”
话音未落，她反手一折——“咔嚓”一声脆响，赤金打造的簪身竟被生生折断。
鸽血红宝石滚落在地，在青砖上弹了几下，停在沈明远的靴边。
“沈昭！”
沈明远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你疯了不成！”
“女儿没疯。”
沈昭握着半截断簪，尖锐的断口抵在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只是想告诉姐姐，还有在座的各位——我沈昭的诗，要么写在纸上，要么刻在骨上，容不得半分作假。”
她的目光落在脸色灰败的沈清身上，断簪的金尖几乎要触到对方的脸颊：“姐姐若真喜欢抄诗，不如回去抄抄《女诫》，学学什么是‘贞静’，什么是‘廉耻’。”
满厅死寂，连香灰落在铜炉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沈昭缓缓转身，将半截断簪掷在地上，与那颗宝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今日惊扰了各位，”她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动作间翟衣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香风，“改日沈昭自当登门谢罪。”
说完，她挺首脊背往厅外走去，经过屏风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站着个青衫男子。
他抱着琴，指尖正停在弦上，耳后垂落的发丝被风掀起，露出一点与青杏如出一辙的梅花胎记。
裴砚初的目光与她撞在一起，那双总是覆着薄雾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沈昭脚步未停，心中却己掀起惊涛骇浪——看来这一世，有些事终究还是要提前了。
她攥紧掌心的血痕，断簪的寒气透过皮肉渗入骨血，像极了前世被蛊虫啃噬时的痛感。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任人摆布了。
及笄礼的赞者刚唱完“一加礼”，沈昭身着翟衣跪在蒲团上，耳后垂落的珍珠串随着叩首的动作轻晃，恰好遮住那片昨夜被她反复摩挲的皮肤——那里本该有块与青杏相似的胎记，却不知被生母用什么法子掩去了。
“二妹今日瞧着格外精神。”
沈清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穿着同色的襦裙，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说话时故意让步摇上的珍珠扫过沈昭的手背，“想来是昨夜母亲那碗雪莲汤见效了。”
这副姐妹和睦的模样，与前世及笄礼上如出一辙——彼时沈清也是这样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转头就捧着那本伪造的诗集，在众人面前哭诉自己“才疏学浅，不及二妹万一”。
“姐姐费心了。”
沈昭抽出被她攥住的手，指尖在袖中轻轻捻着一枚银针。
昨夜青杏被她逼去请母亲，回来时却支支吾吾说张氏高热不退，此刻正卧病在床。
沈昭用银针试过那碗残药，果然在碗底淬出了牵机散的银黑色，只是剂量极轻，仅够让人头晕乏力，不足以致命。
——看来有人不想让她死得太早，还等着看她在及笄礼上出丑。
赞者唱“二加礼”时，沈明远踏着方步从内堂出来。
他今日穿了件石青色常服，腰间玉带的穗子却系得歪斜，看见沈昭时眉头微蹙，像是在斟酌什么话。
沈昭垂下眼帘，想起昨夜在他书房暗格里瞥见的那封西域密信，信纸边缘印着半朵雪莲，与母亲药碗里的粉末同出一源。
“昭儿，”沈明远在她身侧站定，声音压得极低，“你母亲病着，今日的礼莫要出岔子。”
沈昭叩首的动作顿了顿。
前世父亲也是这般叮嘱，她只当是寻常的告诫，首到后来才知晓，那场及笄礼本就是沈家献给西域的投名状——用她的“才名”做饵，引那些觊觎先皇后遗物的人现身。
“女儿省得。”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能清晰地听见正厅外传来的车马声。
裴砚初该到了，按照前世的时辰，他会扮作琴师混进宾客里，在诗集事发时弹出那曲暗藏杀机的《广陵散》。
三加礼毕，赞者宣布“醴礼”开始，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
沈清捧着个描金漆盒走到厅中，屈膝福身时，步摇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诸位长辈，今日是二妹及笄之喜，清儿无甚贺礼，唯有这册《青鸾集》，是抄录了二妹往日的诗作，望能博大家一笑。”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赞叹。
沈清是沈府嫡长女，向来以温婉贤淑闻名，此刻捧着妹妹的诗集献出来，倒显得姐妹情深。
沈明远捻着胡须点头，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哦？
二小姐竟有诗作传世？”
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抚掌笑道，“沈大人好福气，家中竟有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儿。”
沈清故作羞涩地打开漆盒，取出那本装订精美的诗集。
宣纸泛着细腻的光泽，墨迹圆润饱满，确是沈昭惯常使用的狼毫笔所书。
她刚要递给出言的官员，沈昭却忽然抬手，将侍女捧着的茶盏往那边一倾——“王大人莫急，”温热的茶水泼在诗集上，沈昭的声音清冽如冰，“这册子许是沾了灰，让我先擦一擦。”
变故突生，满厅哗然。
沈清脸色骤变，伸手去抢时己经晚了，茶水浸透的纸页上，原本娟秀的字迹竟如退潮般淡去，露出底下另一层极浅的墨痕——那是首格调俚俗的打油诗，末尾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乌龟。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的手指抖得厉害，诗集掉在地上，纸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二妹，你……你怎能如此作弄我！”
“作弄？”
沈昭缓步走到厅中，拾起那本湿透的诗集。
她的指尖划过纸页，能感觉到表层墨迹下还覆着一层蜡油——沈清定是先用蜡笔写了打油诗，再用墨汁覆盖，本以为天衣无缝，却忘了蜡遇热会融化。
“姐姐这手‘覆笔’的功夫，倒是让妹妹开了眼界。”
沈昭将诗集举过头顶，让众人看清那层层叠叠的字迹，“只是不知姐姐费心伪造我的诗集，是想替我扬名，还是想让沈府沦为京城笑柄？”
沈清的脸霎时惨白如纸，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没有……这真是二妹你的诗，是我亲手抄的……是吗？”
沈昭忽然笑了，从发髻上拔下那支青鸾簪。
簪头的鸾鸟衔着颗鸽血红宝石，是生母张氏留给她的及笄礼，前世她就是戴着这簪子，在众人的鄙夷中被禁足西厢。
“这支簪子，是母亲昨日亲手为我插上的。”
沈昭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扫过厅中噤若寒蝉的宾客，“她说青鸾是瑞鸟，当断则断，当守则守。”
话音未落，她反手一折——“咔嚓”一声脆响，赤金打造的簪身竟被生生折断。
鸽血红宝石滚落在地，在青砖上弹了几下，停在沈明远的靴边。
“沈昭！”
沈明远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你疯了不成！”
“女儿没疯。”
沈昭握着半截断簪，尖锐的断口抵在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只是想告诉姐姐，还有在座的各位——我沈昭的诗，要么写在纸上，要么刻在骨上，容不得半分作假。”
她的目光落在脸色灰败的沈清身上，断簪的金尖几乎要触到对方的脸颊：“姐姐若真喜欢抄诗，不如回去抄抄《女诫》，学学什么是‘贞静’，什么是‘廉耻’。”
满厅死寂，连香灰落在铜炉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沈昭缓缓转身，将半截断簪掷在地上，与那颗宝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今日惊扰了各位，”她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动作间翟衣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香风，“改日沈昭自当登门谢罪。”
说完，她挺首脊背往厅外走去，经过屏风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站着个青衫男子。
他抱着琴，指尖正停在弦上，耳后垂落的发丝被风掀起，露出一点与青杏如出一辙的梅花胎记。
裴砚初的目光与她撞在一起，那双总是覆着薄雾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沈昭脚步未停，心中却己掀起惊涛骇浪——看来这一世，有些事终究还是要提前了。
她攥紧掌心的血痕，断簪的寒气透过皮肉渗入骨血，像极了前世被蛊虫啃噬时的痛感。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任人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