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摇曳，将沈昭的影子投在雕花拔步床上，忽明忽暗。

及笄前夜的沈府，本该弥漫着待嫁贵女的娇憨气，偏这西厢小院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

沈昭猛地睁开眼，心口那道被毒酒灼烧的痛感还未散尽，喉间似乎仍卡着苏曼最后塞来的半块玉珏——那是她死时最后的记忆。

“小姐醒了？”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青杏端着药碗进来，鬓边碎发被烛火烘出暖黄的边。

她将药碗搁在描金小几上，屈膝福身时，耳后垂落的发丝无意间掀起，露出一点嫣红。

沈昭的目光骤然凝住。

那是枚指甲盖大小的梅花胎记，藏在耳后最隐蔽的褶皱里。

前世她死时，青杏早己不知所踪，首到裴砚初在佛堂暗格里找到那具被蛊虫啃噬的尸身，她才惊觉这小丫鬟的胎记，竟与先皇后手札里画的西域圣女标记分毫不差。

“药熬好了？”

沈昭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指尖却悄悄攥紧了锦被。

青杏忙应声：“是夫人亲手盯着熬的，说小姐明日及笄，需得用这雪莲汤养足精神。”

她掀开药碗盖子，一股浓郁的苦涩混着雪莲香漫开来，“小姐快趁热喝吧，凉了就失了药效。”

沈昭垂眸看那碗药。

汤色澄亮，雪莲的清苦中，却藏着一丝极淡的杏仁味——那是牵机散的前奏。

前世她便是饮下这碗“补药”，及笄礼上突发心悸，被诊出“心疾”，从此成了沈府圈养的病美人，任人拿捏。

而这药方，明明是生母张氏亲自拟定的温补方子。

“母亲呢？”

沈昭指尖划过微凉的碗沿，抬眼时恰好对上青杏的目光。

小丫鬟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低下头：“夫人说熬完药身子乏，回房歇着了。”

沈昭笑了。

张氏素来畏寒，这个时辰定会守在暖炉边做绣活，怎么会“歇着”？

她端起药碗，作势要饮，余光却瞥见青杏袖角微动——那是她藏银针的习惯性动作。

前世多少次，这小丫鬟便是用淬了药的银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病情加重”。

“这药闻着不对。”

沈昭猛地将药碗顿在桌上，澄亮的药汁溅出几滴在青杏手背上。

小丫鬟惊呼一声，慌忙去擦，耳后那枚梅花胎记在慌乱中愈发清晰。

“小姐说什么胡话呢？”

青杏的声音发紧，“这可是夫人……母亲的方子我看过，”沈昭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雪莲配当归，该是甘醇带苦，你这药里，掺了什么？”

青杏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下去：“小姐明鉴！

奴婢绝不敢……去请母亲来。”

沈昭打断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就说我身子不适，想请她来亲自验药。”

青杏磕头的动作顿住，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发颤：“夫人……夫人许是睡熟了……那就叫醒她。”

沈昭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眸色沉沉，“毕竟，这可是关系到我沈昭能不能活过及笄礼的大事。”

最后几个字落地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沈昭抬眼看向窗棂，月光正从窗纸破洞处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点银斑。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前世被沈清诬陷、被苏曼毒杀、被沈家当作献祭蛊王的祭品……那些蚀骨的痛，她都记着呢。

青杏还在地上发抖，耳后的梅花胎记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

沈昭缓缓勾起唇角，眼底是浴火重生的寒芒——这一世，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