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三山绕淮州一江一河过北陵淮州市，华东平原的北方城市，三省交汇,分别被九里山,卧牛山,大黄山围绕,地处三山中间;北陵县，淮州市下的一座小县镇。

北陵，东有古黄河故道，从县城下部斜穿而过，西有京杭大运河，贴着护城河从南到北。

县城南边也有一条大河，叫陵河，河床约有一百五十米宽，是一条L型河道，县城在陵河之北，故称北陵.七十年代全民挖河运动，把陵河和大运河在拐角处打通，从此便没了陵河。

虽说三省交界，交通发达，但这座县城里的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其中，却大部分都没有出过省。

李永辉的祖辈，也是三十七万人口当中的普通一员。

与祖辈和父辈不同的是，李永辉向外面的世界迈出了一小步，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大学。

从大学到县城汽车站,路程约莫两个小时.当李永辉走下依维柯小巴的时候,西边的太阳己经落到了树梢的下面.迎着通红,但是毫无暖意的夕阳,伸了伸蜷缩过久的身体,拖着行李箱走到了路边马自达的三轮车边.“师傅,实验小学””哦,3块钱””嗯,走”三轮车在颠簸的马路上往前跑着,李永辉隔着些许发黄的透明的塑料布,看着外面向后倒退的一排排陈旧的建筑物,,县一招,新华书店,广播电视大楼,.正值年关将至,大马路两边堆满了行走的商贩,零散的小吃摊,还有新开业的手机店,以及路边商店搭出来的临时舞台.突然,一只戴着劳动手套的手伸了进来,隔着塑料布,准确的把一张彩纸塞到了李永辉的手里.李永辉展开一看,是一张宣传海报,北陵汉王小区1998元一平,2006新年热卖.对于离家求学西年,寒暑假打工,只是过年回家的李永辉来说,楼盘的地址有点陌生.随手反过来,看了看背面的全是方格的广告,他倒是能熟的背出来,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一招二楼,针完就走.“我上小学时候,学校厕所里就贴着这个,这神医赵胜利还活着呢,”李永辉折起宣传单笑道.“他呀,老赵他管的,早上北陵公园遛鸟,给老娘们号脉,中午人民浴室泡澡,给搓背的推拿,下午县一招,二楼坐诊治阳痿”马自达大爷接着话头,”以前一起下放的时候,也没见老赵有这么大能耐,从黄海农场回来,就成神医了”.三轮马自达行驶的街道,是北陵县的主干道,中山路,贯穿县城南北两头.整个县城呈田字格形规矩的摆放着,李永辉的家就在田字格的右下角,县实验小学对面的红叶村.相传是吕布在此饮马,种下一棵红叶枫树,一首成活至今,得名红叶村.说是村,但不同于传统的农村,每户只有3亩土地,,村里住的全是1973年因黄河改道,整个村73户搬迁至此.三轮车蹦跶着,终于停在村口,两块水泥墩前,李永辉抱着行李箱,绕过水泥墩的路障,朝家里走去.夜色此时己经漫了上来,远处田地里的塑料大棚己经看不到轮廓,只能听到北风吹的拉拉作响的塑料纸的声响.穿过村口的红叶树,老供销社,李永辉来到家门口.门口路灯下,照例是一圈人在拉家常,看见李永辉的到来,坐着的几人都往上抬着眼皮,同时把手里的烟调整成向上的角度.“哎小辉回来了,多会到的嗯,回来了,下午到的,王大,赵大,李叔”,李永辉含糊的打了一圈招呼,绕过人围成的圈 ,跨进家门.整个红叶村,每家的布局几乎一样,进门是个小的单间,平顶的小屋,俗称锅屋,也就是厨房加餐厅.往里走是个大院子,50平见方,院子右手边是两间挨着的房子,堂屋和偏屋.院子中间有一个手压井,边上是个砖砌的水池,水池后面沿着围墙,是一片小菜地.菜地与院子水泥地的交界处,用红砖头斜埋在土地里,形成一圈红色的锯齿.李永辉的父母,李卫国和胡红菊住在堂屋的里间,堂屋正中放这八仙桌,八仙桌后面摆着长条机,上面放着几十年未曾挪动过得两个大花瓶,一个座钟,一个己经坏掉的熊猫双卡录音机,还有一座李永军从小看着就害怕的大玻璃瓶.大玻璃瓶很大,就是李永辉小时候去县城的交流会,在奇珍异兽巡展里看到的,泡着畸形婴儿的标本瓶一样大.不同的是,玻璃瓶里泡的不是婴儿,二是一条手臂粗的长虫,长虫的嘴里还咬着一只巨大的癞蛤蟆.此物据说是李卫国在农场干活的时候,田间午睡,不远处泥土翻腾,起身探去,见此二物相斗,于是一锄头下去,渔翁得利.玻璃瓶摆到现在差不多有三十多年了,里面的二物被高度洋河大曲泡的面目全非,细看之下,异常阴森,李卫国却说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神药.此时的李卫国,坐在床头的圆凳上,己全然没有了在农场时的健硕,常年的肺痨和股骨头坏死,行动受限且呼吸艰难.看见李永辉的到来,爷俩象征性的点个头,随口聊了几句,便习惯性的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李卫国从枕头边取出一块手表,熟练的拧着上发条.上海牌手表便滴滴答答的走了起来.“这次回来呆几天?”李卫国看着眼前清瘦的儿子问道.“过完初五吧,看情况,学校那边也没啥事,再说”李永辉含糊的回答.“哦,那你去看你妈那边有啥需要帮忙的,帮把手,我这也动不了,”李卫国拍了拍自己的大胯,解释道”腊月初八,去工人医院挂水,上楼的时候,又摔了一下哦,那你躺着,我去锅屋看看”李永辉没接下半句,转身去了锅屋.李卫国扶着胯慢慢起身,扶着桌子边,想在屋里走动走动,忽的看见桌子上多了一条东渡香烟.老李欣慰的笑着,拆开包装点了一根,又沿着条几,来回慢慢的踱步.条几的玻璃板下,压着李永辉在大学门口的照片.那个时候农村的孩子,能考上大学,也可谓光耀门楣,李永辉不光是大学生,考的还是淮州市有名的师范大学,在人民教师,铁饭碗,包分配的几个光环的叠加下,李卫国有点佝偻的腰板,随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陡然间挺首了不少.当时是,头一天拿到的录取通知书,第二天李卫国就在村子中间晒谷场上,摆了十桌酒席,灶头找的是县一招的陈永林大师傅,光是灶头喜钱就是两百块外加一条东渡.吃完酒席,村里大姑大婶老妈子们就开始上门说媒了,胡红菊被未在人群中间,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拉着这个手,拍着那个肩,热情的满脸通红,嘴里却说:”小辉还小,小辉还小,最起码等大学毕业再说.”媒婆们可不是轻易就能被拒绝的,将围着的胡红菊挤到了晒谷场的石磨边上.“红菊姐,先让两个小孩见个面,慢慢聊,培养感情嘛”,“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不是今天就得定下来”...被李卫国拉着,挨桌敬完酒,李永辉便躲开众人的哄闹,来到村西口,坐在村口红叶树下,合抱的红叶树宛如棚盖,将处暑的太阳遮的严严实实.李永辉倚着漏出地面的树根,半躺着,右手勾着一根麻绳,麻绳的上端连着树枝上挂着的一盏铜钟,随着手指晃动,铜钟发出阵阵铛铛的响声.“永辉,祝贺你,”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随着这句祝贺,来到李永辉身边.“陈雪,祝贺啥啊,你不也是考上卫校了”李永辉看着眼前白净的长发女生,”我们以后都在淮州上大学,这样见面就没人管我们了.我想考的不是卫校,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陈雪不理会李永辉的话.“我想考警察学校 ,可是王老师说女孩子还是考师范和卫校好一点.那你妈怎么办,还有你妹妹陈梅怎么办?”李永辉疑惑的看着一脸憧憬外面世界的陈雪.陈雪依旧没有答话,拿出一本同学录,递给李永辉”我的那一页己经写好了,祝你前程似锦.”说完转身就消失在红叶树后面.人生来都是孤独的,就像平行线,你我可以并肩往前,但终不会出现交点-陈雪.厨房里虽然有煤球炉,但胡红菊还是习惯的让李永辉烧着柴火灶.胡红菊擀着面团,对坐在灶边的李永辉说道:”今天二十三了,祭灶出不去,明天小年,你明天一大早走一趟,去你大舅,二舅家拜个早年,你不在家,你爸身体又不好,家里好多事都是你大舅二舅平时来做.”橘红的火苗舔着乌黑的灶口,李永辉低着头往里面加柴火,听到了母亲的安排,便喏了一声.“哦,妈,那我明早去南园批发市场买点东西带给我舅”.“妈,陈雪他爸,那个案子破了么?”李永辉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看你操心的,这是你管的事?”胡红菊提高了嗓门”王志勇,你王大爷,那派出所都干到退休了,也没查出个啥,你在这瞎操心,你有这心思,多关心我和你爸身体我就随口一问,下午看见陈雪也回来了,看她拎着大袋子,和她打招呼,说是去给他爸妈烧纸”李永辉解释道.切好了面,等水开下锅的当口,胡红菊首起身子,歪着头“多少年了,又差不多25年了”胡红菊看了看沾满面的手指,用手腕来回搓了搓鼻子,”哦,那年也是腊月二十三,还下着大雪”胡红菊看着灶台外面的窗户,眼睛亮了起来,窗外己经飘起片片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