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最后一个碗，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

厨房灯还亮着，水槽边那包淀粉安静地躺在柜角，封口朝里。

我没再看它，转身时顺手把拖把从墙角拎了出来。

这拖把是老式棉绳头的，吸水性强，但拧不干。

我拎到水池边，接了半桶水，把拖把浸进去，来回压了两下。

拧的时候只用了三分力，湿漉漉的绳头滴着水，拖在地上会留下明显痕迹。

客厅里有动静。

苏清瑶没走，坐在沙发上看平板，屏幕光映在她脸上，眉头微锁，像是在批文件。

她换了双拖鞋，米白色绒面的，摆在茶几旁，鞋尖朝外。

王翠芬站在走廊口，手里攥着抹布，眼睛一首往我这边瞟。

我端着桶走出来，脚步放慢，像是怕水洒。

桶底在瓷砖上刮出轻响。

我从厨房门口开始推拖，Z字形往前走，每一步都压着前一趟的水痕。

拖到沙发背后时，我故意让拖把多停留半秒，绳头吸饱了水，一抬就往下滴。

苏清瑶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看平板。

她手指滑动屏幕的速度比刚才慢了点。

我继续往前，拖到茶几前那块浅色地毯边缘。

这里早上苏浩喝咖啡洒过一点，干了之后留下一圈浅印。

我蹲下来，把拖把压进去擦，动作显得吃力。

起身时右脚往后退了一步，鞋底碰上刚拖过的地面。

滑得比我算的快一点。

我身子一歪，左肩撞上茶几角，手本能地想撑地，但中途停了半秒——够了。

整个人侧摔下去，后腰磕在地毯边缘，拖把脱手飞出，砸在茶几腿上，水花呈扇形泼开，溅到地毯、沙发脚，还有苏清瑶的拖鞋上。

她猛地抬头。

王翠芬的声音立刻冲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地我刚擦完！”

我没吭声，先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像是真摔懵了。

左手撑地，拇指悄悄在瓷砖上抹了一下，水膜扩散得不错，三秒内能渗进两毫米缝隙——清理得花点时间。

“地太滑了。”

我开口，声音带点尴尬，“没站稳。”

苏清瑶己经把平板合上了，就放在腿上。

她没说话，但眼睛一首盯着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停在我右腿上。

我顺势动了动腿，像是抽了筋，手扶上去揉了两下。

“装什么装！”

王翠芬跨步进来，鞋跟咔咔响，“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扫个地都能出事？

我们家请个钟点工都比你强！”

我苦笑一下，慢慢撑着茶几站起来。

膝盖有点湿，裤子贴在皮肤上，凉。

我拎起拖把，桶也端起来，准备往厨房走。

“你等等。”

苏清瑶突然开口。

我停下。

她看着我，眼神冷：“摔一下就完了？

地上的水谁来擦？”

“我马上回来。”

我说。

“不是马上。”

她声音没抬，但字字清楚，“现在。”

我点头，把桶放下，换了个干拖把。

这次我拖得慢，从外圈往里收，每一趟都压得实。

拖到她拖鞋旁边时，我蹲下，用拖把头小心地绕开鞋面，但还是蹭到了一点水。

她没动，也没说话。

我继续拖，绕过沙发腿时多绕了半圈，像是不熟悉家具布局。

拖到地毯边缘，发现水渗进去了，颜色深了一圈。

我蹲下，用手把拖把头塞进去搓，动作显得笨拙。

王翠芬还在旁边念：“三年了，连个地都拖不明白，清瑶当初真是瞎了眼——妈。”

苏清瑶打断她，声音不高，但足够让王翠芬闭嘴。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看着我蹲着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平板边缘。

敲了三下，停住，又换了只手扶眼镜。

我继续拖，把水渍一圈圈收进来。

桶里的水变浑了，带着点咖啡渍和鞋印的灰。

拖完最后一块，我把拖把拧干，拎着桶往厨房走。

路过她身边时，我右肩故意沉了一下，像是累得不行。

她没避让，但呼吸变了，比刚才快了半拍。

厨房里，我把桶放水池边，回头看了眼客厅。

她还在沙发上，但平板己经翻过去，屏幕朝下。

王翠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客厅只剩她一个人。

她没看我，但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像是在算什么。

我关了厨房灯。

水池边那包淀粉还在。

我走过去，打开柜子，把它塞进最里面，压在盐罐底下。

手指碰到底层木板时顿了顿——这块板比别的厚，边缘有轻微错位。

我记下了。

转身时，瞥见窗外。

楼下的银杏树影斜着压在玻璃上，比刚才长了一截。

天快黑透了。

我拧开水龙头，洗拖把。

水冲进桶里，混着泥灰打旋。

我用手搅了搅，把绳头一根根捋顺。

水流声盖住了客厅的动静，但我听得出来——她站起来了。

脚步很轻，往厨房走。

我继续洗，没回头。

她停在门口，没进来。

“明天。”

她说。

我关水，手搭在桶边。

“别用这么湿的拖把。”

我说：“知道了。”

她没动。

两秒后，转身走了。

脚步比来时慢，像是在想事。

我拎起桶，把水倒进池子。

最后一股水流下去时，我注意到池底有个小漩涡，偏左。

这管道有点堵，得找个时间看看。

我把拖把挂回墙角，绳头朝下沥水。

桶倒扣在地，等明天再用。

窗外，树影己经爬到了窗框边缘。

我站了一会儿，听见楼上卧室门关上的声音。